第065章 飄渺

第065章 飄渺

那黑衣女子將殷問劍**了昆崙山,一路南下,到了一座竹山上。山中一條溪澗,水很清,她坐在一塊尖石上,撩起衣袖,可以看到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劍傷。她用水洗去了污血,敷上了一些葯。

「這個……請問,你要帶我去哪裏?」殷問劍站在她身後,輕輕地問了句。

「我不是早叫你走了嗎,跟着我做什麼!」那女子反問了一句,有些不耐煩了。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你把我捉下山來,又隨隨便便地把我放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不會飛的,爬個昆崙山都要一天。」殷問劍還是不走,跑到上游喝了幾口水。

「我沒時間和你廢話,你再不走,我走。」那女子將傷口包紮了起來,便要離開。

「慢著,其實我也不想多管閑事,可是你以前救過我。那一次在谷陽,雖然當時我迷迷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但是卻記得你這把劍。是你和一個男的救了我們……」殷問劍說完,那黑衣女子果然停了下來。

她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完全沒有印象。

「唉,以前的事就不多說,你不是要去昆崙山救人嗎,我可以幫你。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和我講,我一定全力以赴。」殷問劍說着舞了舞拳頭。

「我暫時還救不了他。」女子吐了口氣,顯然有心事。

「雖說我不知道你和易塵有什麼關係,但我想你是來幫他的。哪天等玄武掌門出關了,我去求求情,說不定他一時心軟,就把他放出來了。」

「他不會心軟,我知道他早就想把易塵關起來了。他是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不擇手段……」女子說着,眼中劃過一絲痛楚,一絲無奈。

「你們兄妹似乎有誤會……」

「我不是他的妹妹!」

「可掌門……」

「他也不配做真武的掌門!」

殷問劍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的劇烈,那把墨劍指向了他,劍尖在顫動。他驚訝地看着她,再沒說話。而那女子也現了自己的失態,將劍收了起來,轉頭看着遠方。遠方一層迷霧,模糊了她的心境……

她叫飄渺,從小就是個孤兒,兄妹二人無依無靠,投入了真武門下。沒想到她一介女流,卻是天資聰慧,成了劍宗的一個奇才。可惜她的兄長,與劍無緣,成了道宗的一個弟子,終日與經書為伴。對他而言,真是苦悶不堪。飄渺很同情她的哥哥,兩人時常見面,感情一直很好。

但飄渺也知道,她哥哥是個非常好強的人,而且對武學的渴望,甚至比她還要強烈百倍。

在她第一次學會御劍的時候,一個年輕男子在她的生活中出現。那是一個放蕩不羈的傢伙,太過自信,也太過張揚,倒是和現在殷問劍非常的相似。但唯一的不同之處,便是他的梢有着一種天藍色。當時她就呆了,從空中掉了下來。

人們叫他淪落,但飄渺不喜歡這個稱呼,因為他給整個昆崙山帶來的,是一種活力。或許她不知道,這只是她個人的感覺。

之後的十年時間,飄渺和淪落成了昆崙山的兩大奇迹,兩人相互督促着,一直在練武廣場切磋。他們的修為猛進,令其他人望塵莫及。

那時候的掌門為清虛道人,修為造詣不算高,卻是精通道法,為人所敬仰。那時的清虛道人年事已高,可惜吳天人走後,昆崙山已經沒什麼德高望重的高手了。唯一可以接任掌門之位的枯木道人,卻喜歡遊走中原,為百姓辦點實事。

那年秋末,昆崙山舉辦了一場比武大賽,勝利者便可接任掌門之位。飄渺和淪落兩人年輕氣盛,一路過關斬將,然而出乎他們的意料,兩人在決賽中敗給了一個人——飄渺的哥哥。飄渺兄妹只是幾月未見,而他的修為竟然變得如此高深莫測,而且他的樣子也徹底變了,蒼白的頭,滿臉的皺紋!

飄渺當時在擂台上震驚不已,而她哥哥那一掌毫不留情,將她擊飛到百丈之外。空中一道血痕,久久沒有散去。他後來當上了真武掌門,便是現在的玄武。

又過了一年,這是她人生中最空洞的一年,因為淪落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就像蒸了一樣無影無蹤。她再一次見到淪落時,是在昆崙山的三生閣中,當時的他拿着一把藍白寶劍,隻身殺了上來,口稱要將玄武碎屍萬段!然而他沒有接下玄武的三招,便被打倒了,若不是飄渺及時相救,必死無疑。

後來她知道了一些真相,原來淪落他被玄武所欺,令整個族人慘遭迫害。他因此萬念俱灰,想自刎以謝罪,但他還是忍辱負重堅持了下來。淪落一直沒有放棄修行,他等待一個機會,報仇的機會。

飄渺見他難過,便與他打了一個賭,兩人從此行走中原,懲惡揚善,若是誰做了的善事多,誰便贏了。如果飄渺贏了,兩人就此遠走高飛,放下一切恩怨。如果淪落贏了,她便離開中原,不再管他與玄武間的恩怨。

十年過去了,他們不分勝負。中原人只知道,兩個大俠「飄渺劍淪落人」,是除惡濟貧的英雄,卻不知道他們背後辛酸的故事。

飄渺知道,淪落一直讓著自己,他不想讓她難過,畢竟玄武是她唯一的親人。飄渺也知道,自己一直在讓着他,雖然她厭倦了這種疲憊的生活,但她不想他為了自己,將痛苦一輩子壓在心裏。

於是,十年過去了,他們不分勝負。

十年後的現在,飄渺看到了殷問劍,想起了很多往事。

「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殷問劍冷不防的一句話將她驚醒,她看了看他,有些失神。

「叫我飄渺可以了。」

「那麼,飄渺,我看你一定有什麼傷心事,要不要我教你一篇經文。是我師傅,就是那個易塵,他以前天天在我耳邊念的。我平時無聊的時候在心裏讀著讀著,感覺還不錯。」

「不必了……不過,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殷問劍剛點了點頭,便覺得身體沒了重心,已被她帶到了空中。腳下大霧迷茫,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見眼前一道斷崖越來越近,一個男子坐在最上面。他的長已經白了,一張臉卻不那麼顯老。

他便是淪落人。

「你去了昆崙山。」淪落人吐了幾個字,繼續喝酒。

「我知道他對你很重要,所以……」飄渺說到這裏,上前奪了他的酒瓶,一把扔在了地上。她張了張口,似乎想大叫,又沒有叫出來。

淪落人看着下面的深淵,沒有說話。

「喂喂喂,朋友,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人不是這樣活着的。自從我認識那個易塵之後,聽到的大道理一坨一坨的,我有時候就想明白了。一個人,一個男人,可以做一個不稱職的丈夫,可是做一個不稱職的父親,但一定要做一個稱職的自己。來來來,有什麼不爽的,喝幾口酒,然後撒泡尿,把煩惱全部拉出來。」殷問劍撿起酒壺,坐在他的旁邊,也不管別人樂意不樂意,先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

「哇,好水,好水。」殷問劍本來想說好酒的,但那壺中的酒,比水還清。

「你是易塵的朋友?」淪落人轉過了頭,看着他。

「何止朋友,他還是我師傅呢,磕過頭燒過香的,如假包換。」殷問劍正好口渴,又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而那酒壺中的水卻沒有淺下去,依舊滿得快要溢出。

淪落人點了點頭,拿過酒壺,也喝了幾口。

「咦,你的尖是藍色的,易塵的頭也和你一樣。你們是親戚?」

淪落人只是喝酒。

「不過你放心,有我在,沒有人會傷害他的。」殷問劍拍了拍胸膛,打了個嗝,不覺有了醉意。

「我已經感應到,他身體里的冷血戰魂開始復甦了,他還不知道怎麼控制這股力量。」淪落人說完哈哈笑了起來,似乎也有些醉了。

「什麼感應來感應去的,我看你都感應成一張老愁臉了。依我看,心裏不爽就把自己灌醉,就像我剛才說的,撒泡尿,全沒了。」殷問劍也跟着笑了起來,他很少喝酒,一旦喝了點酒,就異常的興奮,口中的話就沒完沒了。

「可是我還有仇沒報……」淪落人看着他,殷問劍現他突然有些可憐。

「還報什麼仇,我就不記仇,有仇我當場就報了。」殷問劍說着,手中一滑,那酒壺掉進了崖下。不一會兒,一把藍中帶黑的寶劍沖了下去,又將那酒壺託了上來。

「很好,我們現在就喝個痛快。」

「可惜沒有下酒菜。」

「這就交給我吧。」飄渺難得露出了笑容,帶着墨劍向一個小城飛去。又是一個不眠夜,苦入愁腸水亦酒,誰解其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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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葬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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