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 飄渺琴聲

英雄救美幾乎是每一個男人在成長曆程中必然幻想過的浪漫橋段，一位弱質纖纖的美人清眸中噙滿梨花帶水的淚痕，天妒紅顏的悲歌千百年來摧折了無數名門閨秀小家碧玉。

一群彪形壯漢眼中透出禽獸不如的急切淫光得意洋洋逼近楚楚可憐的待宰羔羊，突然電光閃過陰雲密布狂風大作，颯爽英姿的俊朗身影在華麗旋轉的披風中從天而降！

美人喜極而泣地撲向適時挺身而出的白馬王子，溫情脈脈的眼眸中溢滿崇拜迷醉的神色！

彰顯英雄本性男人氣概的決定性時刻到來了，一把攬住美人的柔軟細腰的同時長劍抖動揮出，若干顆滾燙的頭顱在切瓜砍菜的劍影之下迸射出一道道耀眼的血光！

一切都結束了，大地恢復了平靜，只剩下相互依偎的公主王子在一片肅殺中情意綿綿四目交融。

「吱嘎！」

沈望信用力踩下剎車躲避過一隻大搖大擺過馬路的黑貓，腦海中英雄救美的景象還戀戀不捨地殘留在腦皮細胞中。

剛才打給鄢若霖的那通電話已經透露出危險而又詭異的信息，「沈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熬夜的話……，現在請到我的辦公室來，如何？」

電話里似乎傳來輕微的手槍保險打開的聲音觸動了沈望信的敏感神經，他體味出鄢若霖的語氣中帶有異乎尋常的冷靜曖昧。

白裙子少女被兇悍的歹徒圍困威逼的影像立刻浮現在他眼前，憑藉在第七縱隊的特種訓練積累的實戰經驗，他隱約覺察出鄢若霖所遇見的麻煩恐怕不是竊賊半夜翻牆而入偷點零花錢那麼簡單。

腦筋無法正常運轉想不出神仙妙計的時刻，拖延時間無疑是一個不傷大雅而又實用有效的方法。

沈望信放鬆神經故意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道，「已經這麼晚了，去鄢小姐的辦公室造訪，恐怕不太方便吧！更何況君子無事不登三寶殿，鄢小姐恐怕會嫌棄在下啰嗦！」

「其實，我已經等你很久了，以為你會很快就會打電話給我……」鄢若霖在電話另一端也採取了同樣有效的拖延時間的辦法，一根纖長的手指放在嘴唇下面的話筒邊緣輕輕敲動幾下，這是一種國際通用的摩爾斯密碼。

「噠……噠噠……噠……！」

跟聰明人打交道無可置疑是一件極為令人興奮喜悅的事情，沈望信沉默不語的一刻已經捕捉到摩爾斯電碼中的信息，鄢若霖暗中傳遞給他的除了「危險」二字之外還有體貼備至的關懷之情。

沈望信明顯感到心臟彷彿被丘比特的小箭射透后一般的滾燙，都說心臟病患者不宜娶一位絕色美女做太太，此刻被情感衝擊了頭腦的特種精英深切體味到真理無處不在。

美女在危險中急切等待她的英雄從天而降力挽狂瀾，沈望信沒有猶豫沉思半秒當機立斷道：「我馬上就去，你一定要等我！」

救出一人的性命遠勝過挽救大火中熊熊燃燒的稀世財寶，遲去一秒鐘都可能讓鄢若霖的漂亮腦袋被轟的稀巴爛在他心底刻上一道千古遺恨的傷疤。

沈望信駕駛汽車在空曠的街道上施展詭異誇張的漂移車技，十幾輛警車嗚哇呼嘯而來似乎要圍剿罪大惡極兇殘陰險的人間敗類。

月黑殺人天，風高放火夜。

「鈴鈴鈴」的手機響聲迫使沈望信極不情願地慢下度接通電話，「沈少爺，大事不妙啊……」陳館長近似嗚咽的聲調在嘈雜混亂的混音中顯得極為微弱不堪。

陳館長終於找到機會向沈家少爺申訴內心的悲痛與凄涼，「沈少爺，您的那些畫，那些畫都被來歷不明的匪徒搶光了……有兩伙人槍戰，還有很多人受傷……」

沈望信恍然大悟匆匆而去的警車意味著槍林彈雨的火拚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想象子彈在夜空中穿梭飛舞對周圍的居民來說是何等的震撼驚悚！

唏噓不已的陳館長一時之間不曉得如何運用恰當的語言摹繪現場的激烈景況，確切地說，那兩伙人怎麼就把展覽館當作戰場了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他平生僅見這一次！

任連璧的手下奉命去偷盜展廳的畫作以為是手到擒來的小兒科任務，不成想卻走了綠豆王八霉運偏偏在門口遇見叼著牙籤陰陰邪笑的洪翔。

兩伙人都像被燒著了尾巴的老貓紅著眼睛連續攻擊對方，在人口密集的偌大城市裡使用精良的現代武器會給人留下趕拍戰爭電影的錯亂印象。

雙方激斗半個小時以上越戰越勇，這群養在別墅里吃死肉飼料的老虎終於有機會衝進山林里大肆吼叫幾聲，來吧，哥們，難得有勢均力敵的對手在城市中的兩片小樹林里體驗硝煙瀰漫的痛快廝殺。

四周居民探頭探腦評論電影拍攝現場的震撼情景足有幾十分鐘，直到幾枚手榴彈扔進居民樓前的停車場內炸毀一輛高檔汽車之後，眾人才從喝茶嗑瓜子的八卦旁觀中覺察出危險的信號。

嘻嘻哈哈的聲音立刻變成鬼哭狼嚎。

大凡群眾總是具有集體無意識的愚昧特質，頓時之間子彈的呼嘯聲手雷的爆炸聲居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混雜成一曲不和諧的音符。

沈望信按斷電話，將手機關閉。

剿匪是警察的天職，人家願意你死我活這又關我鳥事？

熊熊燃起的火焰彷彿毒蛇的信子吐出一團團艷紅色的光芒，展覽館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彷彿一座即將被烈火吞噬的城堡。

跟隨警車之後匆忙趕到的消防車先後停在展覽館之前，夜空被大火照耀得明亮熱烈更顯示出這座建築的宏偉瑰麗。

隱匿在一邊樹林中的洪翔眼見事情愈演愈烈一不可收拾，但此時下令撤退恐怕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

最令他捶胸跺足的是沈望信一百多幅畫作沒指望保住，縱使不被任連璧的手下強取豪奪一卷而空，也會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燒得一乾二淨灰渣不剩。

想起沈道犀利冷漠眼神的洪翔恨不得能立刻人間蒸，讓曾經殺人如麻嗜血如命的軒轅三少爺仗劍四方也尋不到他的蹤影。

十幾輛警車大喇叭嗚哇的怪叫聲在樹林之外反覆回蕩：「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扔下武器，雙手舉過頭頂，慢慢走出來……」

一名手下捂住受槍傷的胳膊轉頭詢問洪翔要不要此刻就衝出去，他的雙眼被暴戾的紅血絲充滿猶如一頭被激怒到巔峰的野獸，似乎因剛才激烈的槍戰搏殺已經失去了正常理性思考的能力。

「再等一等，對方也許會先沉不住氣，我們再趁亂找機會離開。」洪翔做事一向穩紮穩打才會深得軒轅太初的賞識，能爬到這麼高的位置不僅要擁有笑裡藏刀的菩薩臉還要能審時度勢進退有法。

總之敵人未有任何動靜之前，他絕對會忍耐到底。

果然不出所料，一陣稀疏的槍聲從對面的樹林中乒乒乓乓響起，已經殺紅眼睛炸毛暴躁的匪徒從來都不會理會警察孱弱的咿咿呀呀。

幾十名荷槍實彈身穿防彈背心的警察小心翼翼貓著腰朝樹林逼近，消防員則是支起幾個水龍頭朝火焰中間狂亂噴洒一通。

緊張的氣氛加劇了雙方對峙的如火如荼，突然展覽館三樓角落的房間里傳來一陣悅耳動聽的鋼琴聲，濃煙滾滾大火飛舞的壯觀景象之中，人們驚訝地看到一盞燈光在走廊盡頭的房間里閃動片刻后隨即熄滅。

鋼琴聲依舊柔美動聽，就如同浩渺的月光傾瀉在鋪滿鮮花的音符之上，浪漫迷人的愛情樂曲被一位神秘曼妙的秀伊人聲聲奏響。

「有沒有搞錯！展覽館這時候還有人？」一名消防員禁不住內心的驚異大喊一聲破鑼嗓音，「趕快離開房間，很危險……」

正在圍剿槍戰匪徒的警察們忙裡偷閒也被飄渺的鋼琴聲驚呆，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他們所面對的是凶神惡煞的亡命之徒。

音樂的魅力永遠大於世人想象的境界，用一鋼琴曲平息戰亂或許有些誇大其辭，但在場的眾人無不被這天籟之音迷醉到敵友不分。

鋼琴奏響的音符越來越高昂激烈，在噼噼啪啪的火場中顯得神聖而又悲壯。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仰頭望向傳出鋼琴聲的那間窗戶時，展覽館的一名工作人員渾身抖臉色鐵青，聲音嘶啞道：「鬧……鬧鬼了，那個房間里根本沒有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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