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放學，於小歡就腳底抹油溜了，只因為季之說放學后要來找她。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儘可能的躲着他，幸好這幾天校內開始進行軍歌比賽，他是主任教官，亦忙得無法常常來找她，至於他託人傳給她的小紙條，她不是當作沒看見，就是把它扔進垃圾桶。
來到聖南高中之後，她也漸漸習慣和男人相處，因為她發現，男生其實並不如她所想像那麼噁心討厭，除了少數幾位較不修邊幅之外，大部分的男性還蠻愛乾淨；至於男學生們，只要他們別上運動課，他們身上的味道大致還算清爽可以接受。
而且在這幾天的上課中，她發現這些學生還相當體貼，對她有時在課堂上的「出槌」都不會嘲笑或刁難她，反而還給她加油打氣，讓她很感動，所以她對這些曾經讓她過敏恐懼的小鮑豬們徹底改觀，甚至非常慶幸自己來此實習，除了季之…
下了課，她步出三年A班的教室，對於辦公室很多老師一上到這班的課，就一副好像要上斷頭台般的樣子甚是不解，因為她個人倒是很喜歡呢!
或許三年A班的學生資質相當聰穎，可在其他方面，他們和普通班的學生並無差別，他們仍然會渴望有人在一旁噓寒問暖，所以在她看來，他們頂多是一群小大人罷了！
「於老師，我有件事想要拜託你，不知道你現在方不方便？」驀然，計邦亓的聲音在背後出現。
於小歡側轉過身，就看見計邦亓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現在？可以啊，你說吧!」怎麼回事？難不成季之沒有遵守對她的承諾又找小亓，因為這幾天她都躲着他？
「於老師，你可以當我的指導老師嗎？我是說私人的美術指導，因為…今年我想參加美術大賞，所以我希望於老師能幫我加強我的繪畫技巧，可以嗎？」計幫亓緊張的說着。
他真正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繪畫，而是為了放學后能有個正大光明的理由留在學校，好方便他和彥私下相處，不然這幾天小叔叔盯他盯得相當緊，所以他才出此下策。
「好啊！」於小歡一聽就開心的點頭允諾，她還以為他是被季之給騒擾了，幸好不是。一想到他們沒有牽扯不清，她的心就雀躍萬分，畢竟季之是喜歡男人而不是喜歡女人，就是因為如此，她才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和自己的情感。
唉，我怎麼會這麼可憐？居然愛上一個同性戀，而那個同性戀只是把我當成發泄的工具。雖然只有一次，但只要一想到，心裏就好難過，他為什麼不能喜歡女人呢?
「於老師，那就謝謝你了。」計邦亓欣喜的說。
「呃…小亓，可是我怕我會教不好耶，不知道可不可以幫上你的忙？」於小歡沒什麼把握的說，因為她突然想到，她看他交過的幾次美術作業，發現他相當有繪畫天分。
「於老師，你一定可以幫我的忙…我的意思是說，因為我們兩個人的畫風不一樣，所以我才會想請你來指導我，我希望我的畫不會只局限在自己的天地里，所以我需要別人的意見…」
計邦亓焦急的說明，因為他已經計劃好要請彥當他的畫圖模特兒，只要於小歡指點過後，他就可以拜託她讓他專心作畫，相信她一定不會懷疑，那時他就可以和彥溫存一下，天曉得他好想見他。
「既然你都這麼說，那好吧，你想什麼時候開始呢？」於小歡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甚至她也可以趁這個機會教學相長一下，同時也有個好理由不用面對季之。
「明天可以嗎？」計邦亓見於小歡對他的話語絲毫沒有懷疑，不禁感到有點慚愧，可是為了能和秋彥相處，他也只能欺騙於老師。
「可以。」於小歡點點頭，事實上她還想跟他說今天也可以，不然待會還要跟季之玩官兵抓強盜。
「那就這麼說定了，於老師。」太好了，他終於可以和彥單獨相處了。
「嗯，對了，那我們要去哪裏畫呢？」
「呃，最近要考試，學校的美術教室都沒有人使用，我們就去那裏畫好了。」計邦亓略微思索了一下，畢竟還是要找個隱密之處，否則被人發現就糟糕了。
「好，那就明天放學后在美術教室見。」於小歡點點頭。
「那我先回教室了，對了，於老師，你可不可以幫我寫張紙條給我父母看？就說是要參加美術大賞，所以要我留在學校接受個別指導。」計邦亓猛然想起一事的說道。
「當然可以，我現在就寫給你。」於小歡不疑有他的拿起手上隨身攜帶的畫紙寫着…
查三年A班學生計邦亓為參加美術大賞，故於課後留下輔導，請家長包涵與配合。
美術老師於小歡
「這樣寫可以嗎？」她將紙條遞給計邦亓。
「可以，於老師，那我就先回教室了。」計邦亓開心的收下了紙條，原本還以為要塗改一些時間，沒想到於小歡居然沒將時間填上，他頓時歡天喜地的朝她揮揮手就回去教室，待會他要去告訴彥這個好消息。
???
放學后操場上
於小歡小心翼翼的東躲西藏，準備在不被季之發現的情況下溜出校園，偏他今天就站在學校視線最遼闊的司令台上。她的心頓時涼了一半，因為她萬萬沒想到今天居然是校內軍歌比賽的日子，若是不想被他逮到，她勢必得等軍歌比賽完。
威武雄壯的軍歌響徹雲霄，「邁開雄健的步伐，擺動粗壯的臂膀，我們是英勇的革命戰士，齊為統一大業奔忙…答數。」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哇！好大聲。
於小歡暗自咋舌，這就是單歌比賽，看着高唱軍歌的班級在歌聲和口令聲中不斷變換隊形，她不禁看得出神，只是耳朵有點受不了，讓她不得不佩服得一次聽完兩個年級比賽軍歌的季之，等軍歌結束，這耳朵不聾了才怪。
一思及此，她禁不住朝站在司令台上的他望去，他背脊打直的站在正中央，老天，他不會就這樣站了一個下午吧？雖說班級經過司令台要敬禮，但他可以坐着嘛，就這樣雄赳赳氣昂昂的接受注目禮，腳不酸嗎？
忽地，彷彿感覺到她在看他，季之突然面向她所站的位置看過來，一迎上她的窺視，他的唇邊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發現主任教官連日來第一次露出了笑臉，他身旁的教官也好奇的跟着看過來，就這樣，司令台上的人全都轉過來看她，嚇得於小歡當場面河邡赤轉身就跑。
跑了好一陣子，她才發現自己已跑到教職員辦公室，不遠處還聽見學生高唱着軍歌，看來這是最後一班了吧!?她慢慢踱進室內，決定就先在這兒等他們把歌唱完，再溜出校門。
唉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看見一張紙條在桌上，她不禁好奇的走上前去，這張紙條是什麼時候拿來的？納悶的拿起來看，上頭季之的字正龍飛鳳舞的寫着她於小歡二個字，她一咬唇瓣，要看嗎？還是把它扔到垃圾桶去來個毫不知情…
算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她就看看他這張紙條上頭到底寫着什麼東西…小歡：
你再躲我，我就要去找小亓了，既然你不遵守和我之間的約定，那我也無須承諾，今天軍歌比賽完，我在美術教室等你，你放心，那裏這陣子都無人使用，你若不來，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之
「不會吧？他怎麼可以拿小亓來威脅我？人家一點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他為什麼要勉強我？」於小歡愈看眼睛瞠得愈大，看完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但她能不去嗎？
揉緊了手中的紙條，怎麼辦？她還能怎麼辦？除了去赴約，她沒有第二個選擇，因為她不能棄小亓而不顧。
???
腳步意接近美術教室，於小歡就發覺自己的腳步愈沉重，心情也亂成一團，偏在和季之發生過關係之後，她就發現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身影，從乍見的第一眼到現在的點點滴滴，他是第一個讓她沒有感到恐懼或不舒服的男性，只可惜他是個同性戀。
唉，初戀為何會這麼痛苦？而她究竟是怎麼愛…他的呀？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第一個看穿她真面目的男人，他總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結果他不愛女人卻抱了她。盡避是條件交換，但對一個同性戀來說，和異性做愛可能不會比她好受到哪兒去。
唉…
忽地，一聲熟悉卻壓低的男性嗓音興奮的從美術教室傳了出來，「啊…求求你…大力一點…嗯…我好舒服…」
於小歡怔了一下，一個星期前她或許還不知道這些聲音代表着什麼含義，現在卻很清楚美術教室里正在上演一齣兒童不宜觀賞的限制級畫面，甚至在聽到的那一刻，她就聽出那是計邦亓的聲音，不用說，那個讓他發出這種舒服又滿足聲音的人肯定是季之…
不會的，他明明說如果她不來赴約的話，他才會去找小亓，她都已經來赴約了，他怎麼可以去找小亓？，而聽小亓的聲音好像舒服得快要上天堂似的，聽不出有痛苦的感覺，難不成如季之所說，是小亓纏着他不放？
「我還要…人家好想你…最近都看不見你…我好想你這樣擁抱着我、愛我，於老師都答應我了…我們從明天開始都可以在這裏見面，沒有人會發現，求你再愛我一次…」計邦亓的聲音帶着哽咽，讓人聽了真是不忍心。
什麼!?
於小歡傻住了，她是答應計邦亓沒錯，可他不是要參加美術大賞？天啊！小亓居然騙了她，而且還是為了要偷偷和季之約會；而季之也騙了她，說什麼條件承諾，敢情他根本是在要着她玩，而她和小亓兩人都被他騙了？
是她太天真了，居然還會愛上他…
沉浸在深受打擊的思緒中，她壓根沒有想到季之還在司令台上，哪可能這麼快就趕過來，更遑論是馬上就和計邦亓發生性關係，她只想到自己被騙了，一顆心碎成下萬片…
「我好愛你，好愛你，好愛你…」
計邦亓哽咽聲音不斷的從美術教室里傳了出來，每一聲都像針一樣刺進於小歡的心中，讓她刺痛的心漸漸被憤怒所取代，因為她敢肯定，小亓和她一樣都是被季之給騙了，但她算是有條件的被欺騙，她可以理解，可小亓無疑是被愛給蒙蔽了雙眼，她身為老師，有責任讓他看清楚季之的真面目。
她大力的推開美術教室的門，義憤填膺的扯開喉嚨大罵：「季之，你這個惡魔…」當視線在看清映入眼帘的景象，她嚇得倒抽口氣，瞳孔在瞬間放大，整個人宛若被釘在原地，她就這樣獃獃的看着室內的兩人…
一個是計邦亓，另一個居然是…秋彥！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應該是小亓和季之，怎麼會變成小亓和秋老師？
噢…我的老天爺啊！我到底看見了什麼？為什麼我的腦袋一片空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於…於老師!」計邦亓和秋彥受到驚嚇的程度絲毫不遜於於小歡，原以為全校師生都在操場上觀看軍歌比賽，孰料她竟會到美術教室來，怎麼辦？被看到了，這可怎麼辦？
「小亓，秋老師，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於小歡反射性的轉身想要關上門，赫然看見季之就在眼前，嚇得她當場驚聲尖叫
「小歡，你怎麼了？看見鬼…」季之被於小歡高分貝的尖叫聲給震了一下，還來不及詢問就看見美術教室內的景象。
僅一眼他就明白了所有情形，一顆心卻直往下墜，這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狀況，因為那表示計家將有場大風暴要發生，結果如何無人可以預料。
而室內的兩人在看見突然出現的季之之後，也是嚇傻的愣在原地，計邦亓更是在同時驚慌的叫了起來：「小叔叔！」
小叔叔！
好不容易從乍見季之的驚嚇中回過神來，於小歡又被計邦亓的叫聲給嚇住了，季之是計邦亓的小叔叔，這是什麼跟什麼?她的腦袋一片混亂，已經分不清什麼是什麼。首先是小亓和秋彥，接下來是季之的出現，然後是小亓叫季之小叔叔，那接下來的驚嚇會是什麼？
「你們先把衣服穿起來，別嚇壞了小歡。」季之微蹙起眉，看於小歡一臉痴獃的模樣，顯然已經被嚇壞了。這樣也好，所有事情一併解決，包括他不是同性戀的事情以及和小亓之間的關係，原本他就打算告訴她，偏偏這幾天她都躲着他，再加上他又忙着軍歌比賽的事情，現在好了，他倒是省得再多作解釋。
「好的，小亓，我們快把衣服穿起來吧!」秋彥點點頭。
季之摟住於小歡先退出美術教室，因為她整個人都僵住了，這也難怪，原本她一直認為是他和小亓，孰料卻讓她親眼目睹真相，而且還是最禁忌的一幕畫面，難怪她會反應不過來。
「季、季、季…」發現自己靠在季之溫暖的寬大胸膛里，於小歡還是結巴的說不出話來，因為實在是太震撼了，讓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些什麼？總之，他怎麼會是小亓的小叔叔呢？
「我是小亓的小叔叔，千真萬確，你是想問我這個嗎？」季之愛憐的圈緊手臂。
「你怎麼知道？」於小歡錯愕的看着他，他居然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你的心告訴我的。」季之溫柔的摸一下她的左胸口，順手拉着她也去碰觸他，讓兩人感覺彼此的心跳，跳着相同的節拍。
「不會吧？」於小歡難以置信，他真的會聽心語，真的假的？可當手感觸到他的心跳，莫名的，她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季之微微一笑，正欲發言。
「小叔叔，你們可以進來了。」計邦亓怯怯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們的事就先等一等吧。」季之輕輕在於小歡耳邊低語，就牽起她的手走進美術教室內，於小歡順手帶上了門，因為這種事還是慎防隔牆有耳。
就見秋彥緊緊握著計邦亓的手，兩人的臉上雖滿布懼色，眼中卻充滿堅定，於小歡忍不住看向季之，後者臉上高深莫測，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想法。
「看着我是沒有用的，不說話永遠無法爭取什麼，小亓，你可以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看着一室靜默，季之無奈的搖搖頭，看來還是要由他來說開場白。
「小叔叔，我愛彥，我不能沒有他，如果失去他，我會死的。」計邦亓聞言激動的叫了起來。
不會吧!?愛的這麼狂烈，那另一個男主角呢？
於小歡馬上瞄向秋彥。
「我也是，我不能沒有小亓，如果失去他，我情願死去。」一聽見計邦亓的話，秋彥再也毫無顧忌，他愛小亓，任何人都不可以拆散他們。
不會吧?!他的愛亦如此深刻，可是同性戀…身為小亓的叔叔，季之會怎麼做呢？
於小歡馬上抬起頭看着身旁的季之，她發現自己不再有所顧忌，因為他們都能如此明白的向對方表露愛意，更何況她的愛毫無禁忌，只要他愛她，她就能大方的說愛他。
「你們都想死，那還談什麼戀愛？未來還有場硬仗在等着你們去打，小亓，你有父母對你的期望；秋老師，你也有未婚妻的存在，如果你們沒有為愛奮戰的決心，我建議你們不如現在死一死算了，別給關心你們的家人惹麻煩和帶來困擾。
「反之，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去追求你們的愛情，你們聽明白了嗎？」他的小女人在看戲呀？季之好笑的暗暗搖頭，然後語重心長的撂下話，同性相戀本就要比一般人來得坎坷，如果沒有堅定的意志，他們要怎麼走完人生這條長路？
「小叔叔…」計邦亓難以置信的看着季之，他沒有想到一向疼愛他的叔叔，這回仍然站在他這一邊。
「謝謝你認同我們，我們一定會努力為愛奮戰。」秋彥亦難以置信的看着季之桑，他還以為自己將失去計邦亓，孰料他竟是個懂愛的男人，知道他們的心聲和感受。
「你們別搞不清楚狀況了，我還沒有認同你們，有本事就做給別人看，那時我才會為你們鼓掌慶賀，反之…應該不用我說了吧？聽懂就快出去吧！別打攪我和小歡談情說愛。」季之挑挑眉，不耐煩的拋下話。
「咦？」於小歡愣了一下，隨即羞紅了臉，討厭，他怎麼突然說這種話？他卻不會覺得難為情嗎？她可是羞死了。
「小叔叔，原來你真的和於老師…」計邦亓馬上恍然大悟的叫了起來。
「我可沒有時間跟你們抬杠，為了你，小歡已經躲了我好幾天，別再打攪我和你未來叔母的歡樂時光。秋老師，請你把小亓帶走好嗎？」季之沒好氣的催促着，他們的事已搞定，可他還沒搞定於小歡。
「季之，你在胡說什麼？」於小歡臉紅的直透耳根，伸手大力推他，她轉身朝大門跑去。
「小歡，等等我，小…都是你們不識相，算了、算了，這裏還給你們吧。」季之挫敗的看着於小歡紅著臉奪門而出，他只得趕緊追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