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他恨自己，為什麼那麼無能

「長生不老？」尹薩驚嘆著。

「沒錯。」羅娟平靜地說道，「那個時候，天球人實現了人類一直夢寐以求的長生不老。又過了一千年，當天球再次來到地球上空時，天球人派遣特使團回到了地球。卻發現地球已經爆炸成為一團灰土。經過分析，我們排除了一切自然災難的因素，那樣的滅頂之災是來自於地球人自己。天球人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好強忍失去親友的悲痛，回到天球繼續生活。但是問題接踵而來。曾經，天球人的夢想是有朝一日回到地球。但如今，地球已經毀滅了。天球人日復一日活著，卻覺得生命越來越漫長。天球人有很多消磨時光的方法，但卻依然找不到活著的意義。一段漫長的時光過去后，天球人的生活已經形成了一種固定的模式，所有的行為，所有的思想，每一天都只是再重複從前的途徑，沒有任何的困惑，卻也沒有樂趣。天球人不再有變化，也不再發展。回想起曾經的激情和夢想，他們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空虛和迷茫，卻始終找不到出路。為了找到解決問題的癥結，天球人以一種朝聖的心態關注著他們的發源地——地球。我就是一千年前被派遣到地球上的特使團成員。」

尹薩像聽著一個古老的神話，他怔怔地望著羅娟，他無法相信，眼前年輕的羅姐，既然至少活著有一千年了。

「而你，尹薩，就是我們一直尋找的那個人，我們把帶領天球擺脫困境，重新找到生命樂趣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我？我高中都沒有讀過，找我有什麼用呢？」

羅娟笑著說，「我們看過你的論文，相信你的思維能力。」

「論文？」尹薩更加驚訝地問。

羅娟一驚，直到自己又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連忙掩飾道：「哦，就是你說的那些話，其實我們一直在關注著你。我習慣了把一個人有道理的話稱為論文。」

尹薩心中雖然有一些疑惑，但也沒有細究。

晚上，尹薩一個人不躺在床上，任由思緒漫無邊際地散了開去。

他想起了葛薇，想起離開家的時候，她那幽怨的眼神。而她卻死了。在他離開家鄉之後，葛薇也踏上反抗殖民政府的道路，她始終跟隨著他，而他卻渾然不覺，直到那一天，軍中的弟兄帶來了消息，說有一個慷慨就義的女烈士，是他的同鄉，他才知道了一切。葛薇的父親，中年喪女，失去了最後的依靠，不久也一病不起，冥冥中隨他的女兒去了。

尹薩想著這些往事，不禁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髮。他恨自己，恨為什麼那麼無能，連自己心愛的女人也不能保護，恨自己太傻，當時，為什麼不帶她一齊走呢。那樣，就算死，也會死在一起，死而無憾。

他恨，恨殖民政府，恨它的殘暴無道，恨他魚肉百姓，沉重的賦稅折騰得民不聊生。

他想起一起參加起義的弟兄，想起他們一個個慘死，不禁更是怒火填膺。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推翻這個殘暴的殖民政府，要讓人民翻身，要將自由和平等帶到世間。他狂叫了一聲，恨恨地捶打著床板，想把心中鬱積的痛苦全部發泄出來。

羅娟聽到他的動靜，急忙趕了過來，關切地問：「尹薩，你怎麼了？」

尹薩抬起頭。眼睛已被怒火燒得血紅，他咬緊牙關，恨聲道：「我要復仇！為了葛薇，為了我的弟兄們！」

羅娟之所以為尹薩編造革命的記憶，本意是要阻止尹薩回到陸地上去，好讓他擺脫一切羈絆前往天球，幫助提阿森納求人找到生命的意義，重新構建一種充滿樂趣的生活方式。

但沒想到事與願違，因為在她的思維里，恰恰淡忘了人類的天性之一：仇恨。

他慌亂地勸阻到：「尹薩，現在殖民政府正在通緝你呢！你不要衝動，你貿然上去，不但報不了仇，把自己的命也會白白送掉的。我們從長計議，好嗎？」

尹薩平靜了一些，氣咻咻地躺倒在床上。

羅娟坐在床邊，分析著那些利害關係。

尹薩突然覺得自己好自私……自私……腦袋中一陣輕微的疼痛，他似乎要想起什麼來了。可是腦袋突然就變得空白，他覺得自己那麼虛弱無力……

羅娟在他身旁躺下來了，輕輕地抱住了他。她是多麼喜歡眼前這個年輕的生命，這具健壯而勻稱的男性肉體。

尹薩只覺得一股溫熱的誘人香味衝進鼻孔，身體深處的一些本能驟然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