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龍站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一個骷髏騎士正用冰冷的眼神冷冷地看著他。

突然天空有一隻巨大的火龍飛過，鼻子里噴出的氣息帶著滾燙的風沙，將他的身體燒得灼熱。

龍一步一步地後退，失足掉入無盡的深淵。轉眼間他發覺自己佇足在一片漫無邊際的森林，面前燃燒著熊熊火焰。一個高大黝黑的身影用毫無感情的目光瞪著他。從心底湧上來的恐懼使他打了一個寒戰，猛然從夢中驚醒。

龍擦擦額頭的汗水，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是進入聖者森林的第三天。一離開那加王國的土地，身上好象少了一些什麼東西，那種被保護的安全感，但同時也是被禁錮的壓抑感。從進入聖者森林的第一個晚上，他就開始做噩夢，做內容相似的夢。第一天晚上夢到藍翎死前的模樣，第二天晚上夢到龐和夏洛特追著要殺自己，剛剛又夢到龍心裡最害怕的東西，惡魔。

龍猶豫了。也許，往聖者森林去不是一件好事。或者自己應該回去找夏洛特或者龐商量一下再決定。

不，不能回去！

「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精神、正直、公正。」龍默默念著騎士的八大信條，彷彿要從裡面得到克服恐懼的力量。

一直以來，自己都太軟弱。認識藍翎的時候，他不明白藍翎的心意，不敢表示好感，最後是藍翎主動；剛剛聽藍翎說聖騎士傳說可能不真實的時候，他幾乎要放棄，是藍翎鼓勵他；在攀登奧爾諾山的時候，他的信心完全喪失，是藍翎創造了奇迹。他過去的一切成功，都是靠藍翎。

可是，藍翎不在了。一切都要靠自己。他從未這樣強烈地覺得，自己需要變得更堅強，更強大。

為了不辜負藍翎的期望，為了替藍翎報仇，為了向那個該死的阿諾斯復仇，他一定要更強大。無論前面是挫折，還是傷害，還是恐懼，甚至是死亡或者要面對夏洛特，他都要向前。

向前，為了再見到藍翎，為了將她葬在她最喜歡的撒卡城，為了實現她的夢想。

「等著我。」龍握緊手裡的劍，那把斯林特送給他的配劍，說道。

越深入到聖者森林的內部路越難走。龍前段時間受了很大刺激，精神和身體狀況都不好，這幾天又沒有好好休息調養，森林裡的沼澤和泥潭消耗了他太多體力。每當疲倦的時候，他格外思念藍翎。有她在的那段時光，是多麼愜意和逍遙。為藍翎報仇，成了他現在活著的唯一理由。

撒卡城外圍，一片寂靜的荒漠。

龐在一片廢墟中尋找著什麼。

翻開一塊石頭，那下面有一個小小的六芒星。「果然在這裡。」龐自言自語地說道。他把手放在六芒星上，喃喃地念了幾句封魔咒語。六芒星似乎放出光芒，和他的法術對抗著。彷彿起了感應似的，周圍的亂石堆里也有好幾個地方起了反應。龐收回手，走向剛剛有反應的地方，很快又發現了另外五個六芒星。

一共六個六芒星均勻地排列成一個六邊形。龐小心地將它們連成一個六芒星陣。站在陣中央，滿意地點點頭：「現在，就只剩下解開封印了。」

他嘗試地用了一個破魔法術，毫無效果。想到剛剛封魔法術對六芒星的影響，龐決定賭一賭運氣。依龐現在的力量程度而言，如果六芒星陣對試圖抑制它力量的施法者有反作用的話，他一定會受比較重的傷。甚至以後都不能再施法。

「萬能的魔法精靈，將一切歸於沉寂的無吧。」龐定定神，念出了他所知的最強大範圍封魔咒語。龐輕輕揮出雙手，灑出一片淡淡的紅霧。霧氣籠罩在六芒星陣上，慢慢沉降下去。原本平靜的六芒星陣突然抵抗性地泛起強烈的光芒。那光居然不四散開，而是豎直向上，很快將上方那層淡淡的紅霧驅散。

龐皺了皺眉。最強的封魔咒語居然只支撐幾分鐘的時間就被破解了，這是他沒有料到的。還好，至少現在知道這個魔法陣不會對試圖傷害它的人產生不良影響。龐沉思了一會，下定決心。既然來到這裡，就不能空手而回。一定要達到目的才行，即使失敗了會付出很大代價。

龐退出六芒星陣之外，閉上雙眼，蓄積全身的魔力，打算孤注一擲。片刻后，他突然睜開眼睛，彷彿被什麼東西壓迫著一般，飛快地念出封魔咒語，灑出紅霧。龐絲毫沒有停頓，不等六芒星陣產生反應，深吸一口氣，重複剛剛的步驟，第二次施展封魔術，抑制住六芒星陣的力量。第三遍，龐的聲音略顯疲倦，但依然有力。第四遍的時候，龐感覺體內的魔力已經快到盡頭，但他還能穩穩地站著。第五遍，龐堅持完整正確地念完咒語，往已經變成暗紅的六芒星陣上最後灑下一陣霧氣，頹然坐倒在地。

這時候，情況會怎麼發展已經完全在他的控制之外。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等待。

荒漠的風沙吹過來，那層籠罩著六芒星陣的紅霧絲毫沒有變化，

成功了嗎？龐想著。

回答他的是一陣震天的吼叫。隱藏在霧色中的六芒星陣像是被壓抑了太久的火山，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力量。六芒星陣正中間突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昂首向天長嘯。好象狂風突然捲走天邊的殘雲，深深的紅霧隨著那身影的一聲呼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龐平靜地坐在地上，苦笑著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從六芒星陣里走出來，一步一步向他逼近。這是一個長著牛的身體的怪物，卻用兩條腿行走。它手裡拿著巨大的斧頭，血紅的雙眼緊盯著龐。龐沒想到封印六芒星陣的人居然還留下了守護獸。看來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對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龐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守護獸的力量之強，超出了他的想象，就算他處在最佳狀態，也不一定能收服它。何況現在他全身的力量都消耗怠盡。

守護獸離龐越來越近，龐已經能聽到它沉重的喘息聲，甚至隱隱聞到它鼻子里呼出的氣息。龐想閉上眼睛等死，不希望看到它醜陋的嘴臉。但是他不甘心，難道他二十多歲的年輕生命要結束在一個畜生手裡嗎？他的遠大理想，他對力量的追求，他滿心的野望，就這樣因為一個小小的畜生而終結嗎？

龐集中最後的力氣，念道：「。」他手裡突然出現一個火球，隨著他手臂無力的揮動，呼嘯著向那怪獸飛去。

火球準確的命中了它的頭，一聲大響，牛頭怪狂吼一聲，光從它的反應來看，龐就知道這個微弱的攻擊法術唯一的效果是讓它發狂。牛頭怪怪叫著向他衝過來，巨大的斧頭揮舞時的風聲幾乎使龐窒息。

龐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來臨的一刻。他猜測著，斧頭劃過身體時會不會很疼呢？自己死的姿勢會不會很難看？突然間他的腦子裡閃過很多事。他想到夏洛特，只有夏洛特那種人才會擔心死後的形象問題吧？他想到龍，龍將來一定能成為最強的騎士，他有那種預感。然後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剛剛學會魔法的時候，會的第一個法術，就是火球術。那時候，他和夏洛特，龍住在一個矮小的閣樓。在那個閣樓里，龐的記憶中殘留著對一種水果的依戀，番茄。

一陣撕裂搬的感覺傳遍龐全身。這就是死亡的滋味嗎？並沒有想象中可怕。龐近乎失望地想著。從此以後，他不需要再繼續對力量永無止境的追求，他不需要面對龍和夏洛特這兩個宿命的敵手，這裡就是他永恆的歸宿，是他生命的安息之地。

夏洛特和水月華在聖者森林內跋涉。

無邊的森林裡見不到一絲人煙。夏洛特覺得很煩躁，水月華倒是快樂得很。樹頂的鳥叫聲在她耳朵里是歌唱，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像是伴奏，腳下的青草和灌木是觀眾。而她把自己當成一個快樂的舞者，接受森林裡潮濕的風的洗禮，聽著來自森林各個角落的應和或喝彩，她的腳步是輕鬆而歡愉的。夏洛特從她的快樂中也得到了平靜，學會用平和的心態來面對這次長途旅行。

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森林還是漫無盡頭。

在森林的深處，他們爬上一座高崖，遠遠地眺望。他們吃驚地看到，高崖下是一片開闊地，在鬱鬱蔥蔥的樹林里，隱藏著一個規模巨大的城市。

兩天後，他們站在城門前。高大雄偉的建築有著和那加截然不同的風格。那加的建築大部分是浪漫而柔和的，或者是莊嚴肅穆，而這裡的建築，則帶有凌厲的氣勢，每一個轉折每一塊凹凸，都有強烈飽和的力度在裡面。

夏洛特和水月華對視一眼，邁進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