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飛翔

時值傍晚，新手村裡一片寧靜。由於盛唐里所有的新手村都是一般模樣，是以眼前這個107號新手村，對我來說並不陌生。間或有少許貪黑練級的玩家也多數在村外的叢林中殺來殺去。

乍來到新手村，還有些頗不習慣，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象，想起了自己在《盛唐》中的一幕一幕，再想到即將要見面的谷月，心中忐忑不安。很奇怪，我的心理調整還是處於和谷月分手的狀態上，雖說自己曾經無數次懊惱過對谷月的種種無理，但現在讓我以一個玩家的身份出現和谷月相見，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谷月那張光滑美麗的臉在我的腦海中不斷的浮現，還有那熟悉的彎月般的笑容，谷月的嬌嗔、慍怒、頑皮的樣子如同放電影一樣歷歷在目。

新手村並不大，我被陰陽鏡送到了新手村往城鎮去的傳送點上，一路轉幾個彎，便來到了初生廣場，抬眼便看到了一個人，穿著得體的碧綠色長裙，藕荷色布鞋，正倚在一顆碗口粗細的白楊樹下，靜靜的站著，背對著我。身姿婀娜如流水般彎曲而下，一頭黑髮高高挽起，露出很白的一段脖頸來。

我一眼便認出了這個人，正是谷月。雖然新手村大家服飾一樣，但直覺已經告訴我，那站立的姿勢和不斷攏頭髮的纖細動作，正是我熟悉的谷月。悄悄放緩了腳步，走進去，走的離谷月約一米左右的地方，我站定了。胸口間不斷有呼呼的熱氣息噴出來，口乾舌燥的感覺讓我無法止歇急促的心跳。我應該用怎樣的姿態去迎接谷月。

我不會嚇到她吧！

※※※

谷月依然遙望著遠處的天空，一陣陣想要睡去的強烈慾望不斷的襲擊著她，她感到非常的疲倦，好像連站立都很困難，不得已只有扶住這顆小樹。

「我不能睡去！」谷月想。「我要見到老金一面，鈴兒那個丫頭說的可能是真實的。就像老金清醒之後說出來的一樣，這款《盛唐》遊戲，真的有可能完成我的願望，我還得堅持下去和那些年輕人一起升級，還要穿越城鎮才能見到老金，唉，我怎麼感覺自己連站著都很困難呢？我真的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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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我在谷月的身後輕輕的喚著她的昵稱，這個昵稱可是我和谷月之間的秘密，我喊的很輕，聲恐不小心嚇到了她，我看到谷月的背影震顫了一下，緩緩的轉過頭來。

我終於看到了谷月的臉，我看到只有谷月才具備的那雙清澈的略顯堅毅的眼睛。我看到了那雙眼睛中有一對小小的金迪在裡面藏著。眼睛一下便濕潤了，有一種很明顯的液體涌了出來，我伸出手去，輕輕的在谷月的眼角上擦了擦，柔聲道：「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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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谷月的身後響起來了，谷月的心跳忽然急促起來，這個聲音是老金的，絕對沒錯，就是老金的聲音，還是這麼年輕和富有朝氣，還是那麼略帶調皮和玩世不恭。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唉，這段時間總是在做夢，已經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了。奇怪了，為什麼我總要想要睡覺，我總是想要閉上眼。人家說，人活到79就可以通冥了，也許這是陰間吧。不過，這麼熟悉的聲音在呼喚我，我還是要努力的轉過頭去看看，也許真的是老金那個死鬼也說不定。」谷月用盡了力氣，緩緩的轉過頭來，一眼便看見了那個死鬼——金迪！

谷月眼中的金迪還是30歲的模樣，正一臉拘謹的笑容看著自己，谷月的心一下子跳動了起來，渾身上下昏昏欲睡的細胞都被眼前這個景象攪和醒了。「別睡了，別睡了，你們這些懶蟲，你們看，是誰來了，是那個該死的老金，你們總要積極一點，幫助我和他說句話，罵他一句，狠狠的扇他一個耳光，讓他知道，他一個人先走了，留下我受了這麼多年的苦。」然而，無論谷月怎麼在心裡鼓動她所有的細胞起來反抗，細胞們卻都沒有按照她的意志去做，反而把一些表示懦弱的淚水涌了出來。

於是金迪說：「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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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月的眼睛里潮濕的樣子讓我憐惜。她雖然變老了，皮膚出現了不該有的皺紋，但是這雙眼睛永遠是屬於谷月的，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會變的一雙堅毅柔情嫵媚的眼睛。我愛這雙眼睛盛於愛世界上的一切。到現在為止我才發現，我心臟堅硬的殼被這雙眼睛輕輕的一掃，變的那麼脆弱。宛如整顆心臟都暴露在空氣中，緩緩的蠕動泵血。我一直自詡堅強的性格下，原來埋藏著這麼深的軟弱。我的眼淚也***，***流了出來。

我對著谷月，說：「來吧，讓我和從前一樣，我帶你去看盛唐的山山水水，好嗎？」

谷月依然是用她那種如煙如霧的眼神望著我，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或搖頭。可是我卻從她的眼神種看到了一種默許。

「那好吧！」我對著谷月說，「你先閉上眼，我帶你去飛！」，說完，我輕輕的伸出手來，挽住了谷月纖細的腰肢，我感到谷月在我接觸她的時候，身上些許的悸動。我笑了笑，心中一靜，挽住谷月的身子輕輕的慢慢的飛升起來，離開了黃色的充滿了芬芳的土地，緩緩的向夜幕下明媚的星空飛了過去。夜風涼爽，靜靜的如同流水一般在我倆身邊淌過。我一邊嗅著谷月髮絲間傳來的清香，一邊告訴她哪裡是紅的房子，哪裡是綠的樹，高的山，長長的河水！

很奇怪，谷月在我飛起的時候，壓根就沒有閉上眼睛，反而睜的更大了。

她為什麼不跟我說話，難道還在生我的氣嗎？她為什麼總是用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望著我看，卻不看我指給她的山山水水。她看的我心都快跳碎了。

※※※

谷月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心跳了，在金迪寬敞溫暖的懷裡，谷月也能清晰的聽到金迪的心跳聲，兩顆心的跳動都是那麼的有力，節奏一致。彷彿耳邊正敲擊著無數口巨大的皮鼓。咚咚咚，咚咚咚。

「我想跟那個死鬼說句話啊，你們這些細胞能不能不要睡去，你們一個個的睡著了也不管我了是不是！」谷月發現自己的腳開始失去了感知，接著就是小腿，大腿，延伸到腰部，胸口，脖頸，現在唯一還能夠受自己支配的僅僅是自己的雙眼。

這個死鬼，還是這麼的浪漫，居然帶我飛了起來，可是我哪裡想看這些山山水水啊，我最想看到的就是這張死鬼的臉，那付誰也看不起的牛氣神情，那抹玩世不恭的笑，還有那雙透亮透亮的眼睛，還是充滿了狡黠和靈秀。唉！我越來越想睡去了，我抵抗不了這股潮水般襲來的困意。早就該睡了，堅持這麼久，就是為了再看這個死鬼一眼，現在我終於看到了，真想不到，這個死鬼還是那麼年輕。可真是讓我欣慰啊，就這麼飛著，讓我想起了在學校和他一起騎單車的時光，那可真是一段美麗的時光。

真是

美麗的

時光

我

該

睡去

了

※※※

我一邊抱著谷月一邊給她講盛唐的美好風光，還有我和狂狼他們再一起的搞笑故事，講著講著忽然覺得手上一輕，谷月的身體居然化作點點星光消散了，在我的懷中，在我還算溫暖還算寬廣的懷中，點點的消散了。

我感到自己的心也隨著谷月的消散漸漸飛升，變的很輕，變的沒了跳動。

我對著夜幕大喊：「為什麼？為什麼相見卻不能說話，為什麼？為什麼給我這樣一個結局！」

從空中摔落下來的時候，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知覺，只是腦海中一直想著一個問題：「她為什麼不跟我說話，難道還在氣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