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床上的三起衝動

第九章 床上的三起衝動

荒野破廟內,乾草堆上,丁劍遙裹緊衣服淺眠著。大哥籌劃了四年的事終於浮出了水面,自覺也應該去助一臂之力。連日趕路,錯過了市鎮,就只能在這兒將就一晚了。

雖然平日錦衣玉食,但在粗陋的地方卻也能隨遇而安。這樣的性格讓許多認識他的前輩賞識,自己也覺得不錯。但有時候卻禁不住想問究竟有什麼是可以讓自己真正在乎的?有什麼是非要不可的?好象沒有……也許是有的吧,但……

風不時穿過破漏的牆壁鑽進來,破廟中間的火堆明滅不定。

有人過來,腳步聲漸漸近了。劍遙仍閉著眼睛不動聲色。不止一個人,行得甚急,不知是何來路。

「臭小子,你還想往哪裡逃?」一個粗嘎的聲音喝道。

「想殺我就一起上吧。」有人冷冷回道。

劍遙睜開眼睛,坐起身。門外不遠處,五個人圍成圈。圈中一人持劍而立,正與那五人對峙著。

江湖恩怨,說不清孰是孰非,劍遙猶豫要不要插手。

「小子,膽子不小,敢撩極樂城的虎鬚。」

「極樂城又如何,無非是群陰險狡詐的小人。你們殺我師尊,這仇我一定要報!」

又和極樂城有關嗎?似乎不能置身事外。

「小子,黃泉路上陪你師尊去吧!」話音一落,已是刀劍相加。沒有一對一的規矩,五人齊上,勢必要取那人性命。

那人身手應該不錯,但以一敵五,終究是吃了大虧,果然很快便落了下風。

有相同的敵人便可以是盟友。

那年輕人險險架住一柄鬼頭刀,左後肩卻被一隻銀鉤劃過。眼看著一把蛾眉刺就要刺入右肋,卻已無法招架……

一聲慘呼,已經貼膚的蛾眉刺忽然掉落在地上。一個矮小的身影翻身退開,右手緊按著左臂的傷口。

「老四!」一見同伴受傷,其餘四人皆是一驚。只見一個仗劍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時站到了對手身邊。

「你是什麼人?敢管極樂城的事?」領頭的喝問。

「我是誰不重要。只是只要和極樂城有關我就一定要管。」劍遙淡淡道。

「大哥,他是華山派的人。」受傷的老四沉聲道。那一劍已可見他的師承。

華山掌門雖已老朽,但華山終究還有些聲威,更何況己方已有人受傷。

「臭小子,下次決不放過你。」撂下狠話,立時帶人離開。

「走得倒快。」劍遙不太甘心地撇撇嘴。最不願意讓人覺得自己在依仗師門的名聲。

「多管閑事。」身邊有人冷冷罵道。

果然好心是沒有好報的,劍遙無奈地搖搖頭:「我不出手,你就要傷在那些人手上了。」死掉也極有可能吧。

「與你何干?」那人並不領情。

劍遙皺著眉頭看著他,平平無奇的相貌,只有一雙眼睛目光凜然。

「我和極樂城的人過不去。」

「你也和極樂城有仇?」

「沒有,只是看不慣他們的做法。」

「無聊!」那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喂,你受傷了。」他后肩染了一片暗紅。

「和你沒關係。」那人頭也不回。

「喂,這兒四野無人,這傷你自己包紮挺困難。傷口要是不及時處理,萬一廢了一條手臂你還報什麼仇?更何況要是再碰上那幾個人怎麼辦?」劍遙追在他身後。

果真是煩人,但說的也有道理。那人停下腳步。

「到那廟裡,我幫你看看傷口。」劍遙乘機拉住他。從來就是這樣的熱心,反正也改不掉了。

重新撥亮快熄滅的火堆,小心揭開那人染血的衣服。蒼白的肌膚上,一道鮮紅的血痕。

「我叫丁劍遙,你可以叫我劍遙。」撕下衣襟替他包紮,口中自我介紹著。

那人咬牙忍痛,並不答話。

「好了。」幸好傷口不深,不會留下後患。

「我姓謝。」那人忽然低聲道。

「謝公子。」名字不方便說嗎?

「叫我小謝吧。」那人回過頭,帶著些歉意地看著劍遙:「你應該比我年長。」

「也好。」劍遙粲然一笑。

小謝看著那張笑臉,有些疑惑……

「小謝,你要向極樂城尋仇?」沉默半晌,劍遙問道。

「是!」小謝注視著火光,語氣堅定。

「就你一個人嗎?」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小謝低聲道。

看著他黯然垂下的眼瞼,劍遙不禁有些歉然。

「只有一個人,恐怕很難呢。」看他只有二十齣頭的模樣,雖知道這樣的仇不能不報,但不想看他白白送死。

「我知道,」小謝咬著唇:「但我不能就此放手,就算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你有沒有想過找人幫忙?」也許可以將他帶到大哥那兒去。

「我不想讓其他人跟著送命。更何況……」他自嘲似地笑了笑,沒有說下去。以極樂城的勢力,有幾個人敢幫忙?

「已經有人站出來反對極樂城了,你願不願意參加?」他不知道這件事嗎?恐怕一心只想著報仇了吧。

「誰?」

「郁崎風,極樂城真正的少城主。」

「哼。」小謝冷哼一聲不再答話。

「你怎麼了?」劍遙有些奇怪小謝的反應。

「說什麼站出來反對極樂城,不過是他們自己的權利之爭罷了。」

「不,郁崎風不是那種人。」劍遙辯道。

「你怎麼知道?」

「他是我結拜義兄,你如果信得過我就可以信得過他。」劍遙看著小謝的眼睛:「即使你不相信,你們有共同的對手,大不了是互相利用,達到各自的目的。何況,那個對手是你一人之力無法對付的。」

小謝無言,似在猶豫。

「也不急於一時,你好好想想吧。」劍遙笑著說,一邊整理著乾草堆:「先來休息吧。」

一夜無話,但時而聽到小謝壓抑的咳嗽聲,他似乎並沒有睡著,不知是因為肩傷,還是因為心事。

「到哪裡可以找到郁崎風?」這是小謝醒過來的第一句話。

「你想好了就跟我走,反正我也正要去找他。」劍遙看著他,小謝的眼中閃著光。忽然發現他雖然相貌平常,卻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

丁劍遙是個非常熱鬧的人,開朗的性格很容易讓人被他感染。同行幾日,小謝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笑意。聽他天南海北地胡扯,有些東西便暫時淡化了。

小謝是個沉默的人,但卻是個好聽眾。很喜歡看他露出淡淡笑意的樣子,那雙眼睛染上快樂便愈發動人。於是發現自己的話越來越多。

「小謝,有喜歡的人嗎?」

「喜歡的人?」小謝一愣,低下了頭。

劍遙立刻後悔。何必要提起往事讓他傷心呢?

「好象……沒有。」小謝的聲音有點猶豫。

「好象?」這種回答有點奇怪,幸好他看上去並不傷心。

「不太明白……什麼是喜歡。」小謝望向他,似在詢問。

什麼是喜歡?自己真的明白嗎?但冷場不好。

「喜歡……就是想和那個人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想讓她開心,想到她自己也開心,她開心你就開心……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再怎麼辛苦都心甘情願……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那麼只要她快樂快樂就好……反正就是一顆心都在她身上……」這個解釋好想不全面,但應該沒有錯吧。反正自己就是這麼想的,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那麼只要她快樂就好……

「是這樣嗎?」小謝喃喃道。如果是這樣,也許曾經是喜歡過的,現在呢?喜歡那個人嗎?……

「小謝,要快走了,不然又要天為被,地為床了。」劍遙不知何時已走到了他前面,正回頭招呼他……

極樂城,卓寒一人倚在榻上。玄已經離開好些天了,不知他進展地怎麼樣了。

想阻止他親身涉險,但他眼中的固執和隱含的興奮讓他放棄了。看過他在夢中流著淚喚那個人的名字,也看過他為了那個人將自己的嘴唇咬出鮮血。愛也好,恨也好,郁崎風對玄而言都是極重要的人。

那麼玄,對你而言我是什麼?然而,捫心自問對自己而言玄又是什麼呢?讓自己又愛又恨的人是梅心,那一次付出幾乎讓他筋疲力盡,自問已無法再去愛什麼人了,也許是不想再去愛什麼人了。對於玄應該是憐憫吧,早已對自己說過沒有為他付出的可能。也真是奇怪,彼此沒有愛,在一起反而輕鬆地多。但多少是有些牽挂的……玄,平安回來吧……

「少城主,很多人已經到了,人比我們預想的要多。」萬驥遠的聲音有掩不住的興奮。

「仔細接待,還有讓所有的人小心戒備。」

「是。」

「大哥!」劍遙遠遠召喚,有點誇張地搖著手。

崎風暗暗好笑,真不知這個義弟何時才能長大。剛想過去,卻被身邊的屬下有事拉住。崎風無奈地看了劍遙一眼,劍遙卻毫不介意地朝他笑了笑。

「那就是我大哥。」回頭向小謝介紹。

小謝看了郁崎風一眼,淡淡一笑:「他好象很忙。」

「你別介意。」相處多日,知道他非常敏感。

「我怎麼會?」小謝的口氣好象覺得劍遙的想法很奇怪。

「走,我替你介紹別的人。」

聚集的地方是水龍幫的總壇。四面環水,人員進出全由水龍幫的船隻接送。這樣一來可以對上島的人仔細確認,二來也顧及到龍抬頭的安全,畢竟他是第一個反戈一擊的人。小謝雖然誰都不認識,卻因為是劍遙的朋友而沒有受到盤問。

「這些人都和極樂城有仇嗎?」小謝問道。

「有的是,有的不是。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只有聚集起來才有和極樂城對抗的可能。」

來的大多是一些門派的掌門或首席弟子,有的看上去迫不及待,有的態度卻有點曖昧。

「我帶你去見我大嫂吧。」劍遙忽然提議。

獨自坐在房中,外面的喧鬧似乎與己無關。很多時候都是這樣,崎風已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這幾天他更是忙得連和她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身子已感到睏乏了,精通醫術當然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變化。可這樣的消息竟沒有機會告訴他。他仍深愛著自己,但最懷念的還是那段在小山村中度過的與世無爭的日子。

有人敲門,也許是婢女吧。

「大嫂!」門一開,卻是劍遙那張燦爛的笑臉。

「劍遙!」無垠笑了。不管什麼時候,見到這個義弟總會讓人覺得開心:「快些近來。」

「大嫂,我帶來一個朋友。」不知無垠是否願意見外人。

「一起進來啊。」劍遙向來朋友多,早不覺得奇怪了。

「郁夫人。」小謝禮貌問候道。

是個清瘦的青年,雖沒有出眾的外貌,卻看上去彬彬有禮。

「快坐吧。」無垠溫言道。

讓人送上茶和點心,一番張羅,無垠這才坐下。

「大嫂,你瘦了。」劍遙道。

「是嗎?」無垠掩飾似地笑了笑:「最近有點累吧。」

「大嫂,你有什麼不舒服嗎?」

「大嫂自己就是大夫,要你多嘴。」無垠笑著嗔怪。

「郁夫人的臉色是不太好。」小謝說道:「自己要小心才是,萬一有什麼意外會讓郁公子擔心的。」

「謝謝你關心。」無垠點點頭,的確是不能讓崎風擔心。

「劍遙,你來了就好了,你大哥這些天實在是太忙了。」無垠轉頭對劍遙說。

「大哥顧不到大嫂嗎?」劍遙的想法好象和無垠不太一樣。

「不是。」無垠急忙反駁:「我是怕他忙壞了身體。他的事我又插不上手,你來了就能幫他些忙了。」

「是啊。」劍遙笑了笑,不知為何看上去有點尷尬。

小謝在一邊端起茶盞,輕抿著。

入夜,一天的喧囂終於平復。

「劍遙,我們已經兩年多沒有見了,這段日子你好嗎?」崎風微笑著問道。

「我很好啊。倒是大哥你辛苦了。」

崎風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樣實非我願呢……」

「大哥,真的勢在必行了嗎?」

「怕是無可避免了。於私我只是想救出父親,但有那麼多人跟著,我不能太自私。」背負的責任不是隨意就可以卸下的,縱使心底仍不願和玄真正對立。

「大哥,你也不必太為難自己,不管怎麼說是郁青玄背叛在先,而且他欠的那麼多血債總是要還的。」不了解郁青玄,但總覺得他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我見過他一次,我覺得我已經不認識他了。我也以為這麼多恩怨橫在中間我可以坦然與他為敵。但我忘不掉他過去的樣子。」

「也許他以前是故作善良,然後伺機謀權。」

崎風搖了搖頭,也曾懷疑過在那善良順從背後原就藏著禍心。但十多年兄弟相稱,十多年相互愛護,怎敢去想那一切都是假的。

「大哥,大嫂好象瘦了好多。」沉默片刻,劍遙轉開話題。

「我也問過她,她說沒事。唉,近來忙得連和她說會兒話的時間都沒有了。」幸好無垠大度,並沒有責怪他的疏忽:「劍遙,既然你來了,就多陪陪你大嫂。」

「我?……」劍遙微愣,隨即把頭扭開。夜幕掩飾之下沒有人會見那臉上的紅雲。

「劍遙,你是不是帶了個朋友來?」

「是啊,路上認識的。」

「是什麼來路。」

「他姓謝,叫什麼,師父是誰都不肯說。他一門上下被極樂城滅盡,就剩他一個人了,他怕別人知道他身份引來追殺。不過他人不錯的,身手也很好,我們很談得來……大哥,難道你懷疑小謝是……?」

「不是懷疑,只是必要的小心罷了。」崎風笑了笑:「是你的朋友總沒有什麼問題。」

劍遙點點頭,感激崎風的信任。

「大哥,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我再四處逛逛。」

「你也早點睡。」

崎風離開,河灘上只剩下劍遙一人。斂起一張笑臉,爬上眉頭的是少見的愁悒。總是在笑,其實也很累人。但只能用笑臉掩飾其他的情緒,深埋心底的東西太過齷齪,不敢讓人看出來。

看著湖水悠悠流淌,湖面月影蕩漾,有鳥禽撲翅的聲音,該是被驚醒的水鳥吧。

輕嘆一聲,那一抹身影不覺又浮了上來。消瘦卻愈見清麗的容顏,淺淺笑著,泛著輕愁。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可那身影卻愈發清晰。正如告訴自己不要見她,可逃了兩年,一旦知道可以見她仍然忍不住欣喜若狂。明知是無望的期待,可依然回絕了一次次的提親,甚至辜負了恩師要以獨生愛女相許的美意。

仍然記得初見她的那種悸動,可年少的自己以為那只是因為那難見的美貌。忘不了受傷時她細緻入微的照顧,當時卻沒有體會到自己對那份溫柔有多渴望。還有在他們新婚之時,心底那被忽略了的酸澀……總以為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但無數次的比較后卻發現沒有人能夠替代她的位置。明白了什麼是自己的最愛,卻也同時明白了永遠不可能得到她。她那含著深情的眼神如此動人,卻永遠都不會望向自己。

傻嗎?真的是傻。「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那麼只要她快樂就好……」告訴自己應該這樣,但要做到真的好難……

身後忽有一聲嘆息,心弦禁不住顫動。是她嗎?正在想她,竟然就能見她?

回過頭,卻見她也正帶著些意外地看著他。

「大嫂。」已經換上了慣見的笑容。

「你也在這兒。」她淡淡一笑,卻掩不住愁容。

「大嫂還沒休息嗎?」

「睡不著,出來走走。」

「大哥不陪你嗎?」崎風不是已經回去了嗎?

「又被人叫去了。」她無可奈何地看著湖面。

「大嫂……」

「總是這樣,連和他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她輕聲抱怨。知道不該怨他,卻還是忍不住要怨他。原打算把那個好消息告訴他,可他竟等不及她開口。

「大哥他……」想替他辯護,可因著私心卻又住口了,覺得自己真是卑劣。

「我只是想要他陪著我,難道一個晚上都不行嗎?」她的聲音有些激動,積聚了太多的孤獨委屈,今夜終於有了傾訴的對象。

「我知道他很忙,他擔著太多的責任,我不應該怪他。可他是我的丈夫啊,我除了他還有誰?我除了怪他,還能怪誰?」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聽得劍遙心痛。

「大嫂,我會陪你的。」

「你不一樣的。我知道他愛我,可是……」

「我也愛你啊!」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心被她的哀愁擰痛,「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那麼只要她快樂就好」,可是她不快樂啊。

「你別開大嫂的玩笑。」無垠尷尬一笑,想要掩飾錯愕,自己聽錯了吧。

「我沒開玩笑!」久已在心底盤亘的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那就索性說清楚吧。今夜,在這個只有他和她的河灘,把一切都告訴她。即使將來無顏見他們,可錯過了今夜也許就再也不敢說出口了。

無垠愣住了。

「我愛你,很早以前就愛你。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是實話。」劍遙直視著無垠,神情是少有的認真。

「說什麼胡話?」無垠別開頭,一步步不自覺地向後退。雖是結義,但論名分亦是叔嫂,他怎麼能這樣說。

「大嫂!」為什麼一定要叫她大嫂?看著她想逃的樣子,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雙肩。

「放手!」她蒼白的臉上露出怒意。

她在厭惡他嗎?就因為他把心意告訴了她?並沒有要她回應什麼,只是想讓她知道啊。止不住心底泛起的委屈,他突然緊緊抱住她,狠狠吻上她的唇。

濕熱的舌頭強行侵入口腔,那久已淡忘的記憶又回來了,痛苦的,無比屈辱的……無垠用盡全力爭開劍遙,一甩手,重重打了他一個耳光。

理智終於回來了,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要說出來,現在連默默陪在她身邊的權力都沒有了。劍遙喘息著低下頭,避開無垠羞憤的目光。猛得他轉過身,逃似得跑開……

發生了什麼?頭好暈,抬手支住額角,卻發現臉上濕濕的,哭了嗎?風,我要的人只有你啊……

「郁夫人。」身後忽然有人喚道。

無垠連忙拭乾眼淚,回過身。

「謝公子?」他為什麼在這兒?剛才的事……

「大嫂纖纖弱質,深夜一個人在這兒,不怕有什麼意外嗎?」小謝淡淡道。

無垠一驚,他分明話中有話。

「的確是晚了,妾身先回去了。」強自鎮定地轉過身,想要快點離開。不知為什麼小謝的那雙眼睛讓她害怕。

「大嫂何必要象逃一樣。」小謝的語氣帶著輕蔑。

逃?自己並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啊。

無垠凜然回身,剎那間卻驚得面無血色。

暗淡的月光下,眼前的人突然換了一張臉,蒼白的臉色,英氣的雙眉,陰寒的眸子,挺直的鼻樑,帶著冷笑的唇,分明是完美的幾乎懾人的五官,卻讓她膽戰心驚。她見過他,那個曾將她拉上山崖的少年,只是那一臉溫和謙恭已換成了冰一般的邪美。

「青玄……」她喃喃道,來不及反應,胸口一麻,人已沒了知覺。

重新帶上那張卓寒特製的面具,恢復那誰見了都不會有太深印象的平常容貌,將那癱軟的身體抱在懷中,身形急掠入河灘邊上幽暗的樹林……

回到房間已過了半夜了。

「無垠。」

沒有迴音,大概先睡了吧。走進內室,卻突然住步。

「什麼人?」窗口一個身影靜立著。

幾聲輕笑傳來,那人轉過身來,卻無法看見容貌。

「不知閣下深夜到訪,有何貴幹?」崎風沉聲道。那人沒有殺氣,卻透著寒意。

「大哥,何必這麼客氣呢?」那人笑道。

不是劍遙的聲音,那是……

「玄……」暗自心焦,無垠不在房中。

「大哥,好久不見了。」玄一步一步走近。

「我妻子呢?」暴露弱點是兵家大忌,但玄如何會不知道無垠對他的重要。

「唉,」玄作態輕嘆:「你那麼在乎她,又怎能讓她獨守空閨?」

「她人呢?」崎風低吼。

「在我那兒啊。你盡可放心,我不會讓她有事的,怎麼說她也是我大嫂。」她活著才能要挾他,怎麼會讓她有事?

「你是怎麼來的?」他在島上竟無人察覺。

玄笑了笑:「我是丁劍遙的朋友啊。」

「你騙了他。」崎風竭力剋制。他居然利用了劍遙的熱情,而劍遙說起他時卻是那樣信任。

「你為什麼不認為是我和他合謀呢?」

「不可能!」

「這麼相信他。可是,如果你死了,你的愛妻就是他的了。」

「你胡說什麼?」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不容他污衊他們。

「信不信隨你。」玄篤定地淡然道。

「你想怎麼樣?」放開了他,崎風冷冷問道。不知道他的底細,而無垠又在他手中,這讓崎風非常被動。

玄並不急著回答,反而慢慢踱了兩步。

「我要你……」他靠近他,邪笑著:「聽我的。」

崎風想退開,卻被玄的手摟住了脖子。忽然那濕濕冷冷的嘴唇貼了上來,柔軟的舌沿著他的脖子、下顎遊走著,舔上他的唇。

「你想幹什麼?」崎風猛得把頭別開。

「我說過要你聽我的,現在證明給我看。」玄的聲音啞啞的,氣息吐在崎風臉上。

「你無恥!」厭惡,卻因為無垠不敢把他推開。

「這是你第二次這麼罵我了。」玄湊近他的臉頰,輕舔他的耳垂,卻突然重重咬了一口。

崎風吃痛,轉過頭看著玄。眼前那雙深邃的眸子中透著讓人心悸的怨毒。

「這個身體很臟,很下賤,而且淫亂,但今晚,我要你抱它!」一字一句地說完,再一次覆上他的唇,探入舌頭,霸道的糾纏。

玄的話讓崎風震驚,他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嗎?他的吻不帶溫柔,卻含著讓人窒息的瘋狂……衣帶被解開,那雙冰冷的手蛇一般的滑入,撫過他的胸口、他的腰,探向他慾望的本源……手因他的體溫而變熱,漸漸撩起了火……

床上,玄跨坐在崎風身上,扭動著腰肢,手被崎風反扣著,壓在背後,頭後仰著,滿是汗水的臉上混合著痛苦和迷亂……崎風埋首與玄的頸項和胸口,吮吸著,啃咬著……

玄,這就是你要的嗎?給你,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不同與女體的柔軟豐潤,那平滑的身體是消瘦而柔韌的……不知為何,早就湮沒的記憶忽然清晰起來……十五歲時,那天看著玄沉睡的小臉,忍不住偷偷啄上那微啟的精巧紅唇……但,無垠仍是無可代替的。摟著無垠,心中充溢的是憐惜、欣喜……而此刻,肉體享受著快感,心中卻充斥著踐踏、懲罰……對他,亦對自己……

是這樣嗎?是自己想要的嗎?原以為性愛只是技巧的問題,但為什麼不覺得快樂?處心積慮得到的東西竟是如此索然無味……是對他的懲罰嗎?就象當初對寒一樣,因為他厭惡,就偏要他接受?但絲毫不感到得意……

「寒……」一聲輕喊,混在呻吟中溢了出來,讓自己心驚。好象已經習慣一個人的懷抱了,只有那兒有溫暖和平靜……

天際微明,崎風坐在床上,玄躺在一邊。一夜歡愛,卻好似一場刑罰。

「你還想怎麼樣?」崎風問道。心中滿是自責,覺得是對無垠的背叛。

「召集的人昨天已經到齊了,你該正式開始了。」玄支起身,靠坐在床背上。

「縱使你劫持了無垠,你也只有一個人。」

「你怎麼知道我只有一個人?」他何時會如此冒失。

「你……」分明知道他要做什麼,卻無法阻止。無垠,他的命門握在他手中。

「要大開殺戒嗎?」深深覺得自己無能。成大事者不能拘於兒女情長,但無垠……要他如何捨得下?

「我會儘力克制。」玄的聲音象在開玩笑。

「為什麼不索性殺了我?」崎風忽然回頭怒道。覺得自己象被貓耍的老鼠。

「我還沒玩夠呢?」看著崎風想要掐死他的樣子,玄的笑意更濃了:「你去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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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心劍初吃禁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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