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宮廷政變(下)

第五節 宮廷政變(下)

在黑衣人從背後打暈守在門口的官兵,正想推門潛入太子寢宮之前,他就被門前懸挂的墜子嚇住了,他馬上知道事情已經暴露!二王子根本早已知道他們的計劃——

可惜太遲了,當他轉過身來,面對的就是從前曾經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兩位兄弟痛苦的臉:「真的是你?!」堂堂七尺男兒,武卻還是忍不住紅了雙眼。

「怎麼可能是你?!強哥!真的是你害死剛的嗎?!」威朝他嘶聲大吼。

此時太子寢室中忽然亮起了燈,裡邊傳來太子調侃的聲音:「二王子家的事情,就回去二王子殿說去吧~別在本太子殿中擾人清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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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蔚在威武兩人離開后,馬上讓人迅速把他們截停,秘密招回,給他們看的,就是這個墜子。然後選擇了首先知會沅熙,不讓衝動好戰的弟弟在別人的挑撥下,跟自己展開戰爭,從而讓外姓人坐享漁翁之利。

不過沅蔚面對這樣的選擇,也早就有了同歸於盡的準備。因為以王沅熙恩將仇報的性格,只怕只要他跟右議政展開內訌開始,他就會跟著有所準備,屆時坐享漁人之利的人就是他王沅熙了。

可沅蔚別無選擇,若是讓他決定讓萬月台落入自己憎惡的弟弟手裡,還是落入外姓人手裡,選擇的結果當然是毫不猶豫的。

所以,沅蔚猛地站起來,知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當他拿著寶劍走出大堂,就看見殿外早就準備好的上千武士們,趁夜無聲無息地跪在那裡待命。

沅蔚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跟從前一樣,以君臨天下的氣勢,穿上盔甲,大手一揮,就直接帶著侍衛軍走出萬月台,朝右議政府中奔去。

當他們把右議政府重重包圍之時,鐵面還沒有離開那裡,果然如沅蔚所料,這兩個人在等待強的消息,處事何等謹慎。

面對忽然驟變的形勢,朴大人的表現還算鎮定:「殿下?這麼晚了……?您怎麼帶那麼多人過來老臣的屋子呢?莫非是要提前發動政變?」

此時緊閉雙唇,目不斜視地站在那裡的沅蔚,讓人望而生畏。鐵面馬上就看出他的不一樣:「你是剛想起來的,還是壓根就沒有忘記過?」他想知道他這次又輸在哪裡,那個幫助他的女人,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把軍令交出來。」他沒有回答,卻冷冷地開口。因為在處理完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以後,他還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號令三軍,以防止太子沅熙的將軍抽車。

朴大人知道完了,他「咚」地一聲軟在地上:「殿下……殿下饒命吶……」

沅蔚斜睨跌坐在地上的老人,冷嗤一聲:「我一直在想,在所有人都奉承沅熙的時候,在父皇視我為弒母之子的時候,你為何還要站在我的背後?現在我知道了,你的野心比沅熙跟他的母后更大。」

「你是壓根就沒有忘記過?哈哈……」鐵面笑了,終於明白過來:「你可以去拿奧斯卡大獎了。」他笑得更樂了,對於已經死過一次的他來說,再死幾次都不重要,所以他從來都是樂觀的。

沅蔚根本不想跟他們廢話,「咻」地抽出寶劍,對準的卻是地上的右議政,因為他是唯一有可能告訴他軍令在哪裡的人,他說:「強已經被我擒住,我知道你跟他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否則他不會輕易背棄我跟剛!說!到底強偷走的軍令在哪裡?!」

在與蒙古軍進行最重要的一役的前一個晚上,剛正好看見強潛入將軍營,偷走軍令,兩人隨即起了爭執,強竟然不顧一切地逃離了戰場,剩下剛一人誓死保護沅蔚的安全。就在全軍戰敗之時,剛當機立斷,脫下已經中了箭傷的沅蔚的將軍服穿在自己身上,引開敵軍注意,最終當然死在敵軍的窮追猛打之下。

只剩下一口氣的沅蔚在恢復意識以後,便開始沒日沒夜地往萬月台奔去,沒想到就在他踏入松都的那一刻,無數人在大街上、在他的耳邊開始議論紛紛:

「二王妃住進左參贊府了……」

「天啊,果然是個妓女,本性難改,丈夫才剛戰死沙場,她就不安分地投入別人懷抱了。可惡!我們可憐的二王子吶……」

「應該不會吧?聽說她為我們百姓做了不少善事……」

「還有假的?連小王子都不顧,也不去宋國奔喪,直接住進左參贊府了,簡直是個殘花敗柳,不守婦道的……」

那一刻,沅蔚覺得天旋地轉,原本歸心似箭的心受到了重擊,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等他醒來,就看見了剛好到京都出售獸皮的金道義夫婦,他們一家三人幸福的表情,讓他想起了從前。直到受到了他們好心的救助,以及最後眼睜睜地看著金道義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兒,快要死在山賊刀下的那一刻開始,他才恢復了力氣。一口氣將所有已經被金道義打傷的山賊殺光,最後卻因累極而暈倒,傷得更重了。

等他醒來,他清楚地記住了金道義臨終前的那翻話,他告訴他,他的妻子正是宋國原本想要嫁進高麗的壽陽公主。那時的他產生了報復的念頭,強的背叛絕對具有不為人知的陰謀,而真正讓他下決心不回萬月台的原因卻是妻子寞澀芷的背叛!於是他告訴哭得肝腸寸斷的趙壽陽:「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因為他不能告訴她,他就是高麗王朝的二王子。

他對她說:「我願意代替金道義大哥,照顧您和大哥的孩子。」一半是為了金道義夫婦對他的恩,另一半也是為了將來有一天回去萬月台所作的準備。

他跟趙壽陽之間的故事,趙壽陽並沒有隱瞞任何細節,只不過,是他把趙壽陽也給騙了。因為他沒想過會被這個宋國公主救起,那一刻,他也幾乎相信,這是他身為高麗王朝二王子,跟宋國公主之間神奇的緣分,因為是他欠她的。

就在他對這種緣分深信不疑的時候,他心愛的女人卻帶著一顆為了找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出現了。起初他對她出現在那個湖裡感到難以置信,卻在她為了追趕自己而跌倒后卸下了逃避之心,於是便只能就著那失去記憶的說法,對她進行報復,為那可笑的、該死的「背叛」。而她卻比想象中要堅強、倔強和執著得多。

只是一切已經太遲,當他明白所有真相的時候,也是發現了右議政跟從前不一樣的時候,同一時間,他也發現:傅天唯沒死。

沅蔚知道,鐵面一定是傅天唯,他被右議政所救,右議政欣賞他的才能,兩人成為聯盟,想要篡奪王位。

所以他只能這麼做。

往事如走馬燈一樣在沅蔚的腦海中掠過,右議政已經抱住了他的褲管:「求您,求殿下您放過老臣唯一的兒子啊……」

「軍令呢?」他沒有給他承諾,卻繼續冷聲質問。

「在那裡,在那裡,我給您拿來!」右議政慌張地從書櫃翻出厚厚的兵書,終於找到那張寫著「王」字的軍令——

「笨蛋。」鐵面低低地吐出了兩個字,眼前就已經掠過紅色的液體,右議政脖子上的鮮血,沿著沅蔚手中的劍,噴洒到鐵面唯一外露的雙眼內。

右議政的臉上都還沒有露出痛苦,就斷氣了,這也算是他對他多年侍奉的仁慈。

沅蔚從右議政的脖子內抽出寶劍,以眼神筆直地射入面具背後跟自己太過相似的雙眼,然後遠遠地用那沾滿了鮮血的劍,以劍鋒對準鐵面的喉嚨:「你還不跑?」

「你沒看見我根本走不動嗎?」

「哼,」沅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觀察了你很久,你也許不知道,我了解你,跟了解她一樣多。要是你真的毀了容貌,斷了雙腿,才不會苟活在這個世上,更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你先是接近允諾,再企圖利用身體上的殘疾讓她對你卸下防備,從而達到接近他們母子的目的。」

「你知道我是誰。」問句是肯定的,鐵面沒有再假裝聲音沙啞,恢復了正常。他是真的一點也不害怕,面對死亡,他相當坦然。那比當初澀芷在他面前扔下金戒指要讓他好受多了。

「除了你,沒有人能在一年之內,賺那麼多銀兩。」沅蔚深深地看著他,頓了頓,又說:「除了你,不會有人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經營所得,全部交還給她一人。甚至對她的存在有所忌諱,一直等待她離開併到達安全的地方為止,才展開行動。你本來應該有更好的機會行動的。要是你在她離開前就派人傷我,我相信首先不會放過沅熙的人是她,什麼也不知道的她會首先對沅熙展開報復,她一定會成功取得沅熙的性命,那時候,你也能成功地取得她的信任,這樣才是你們坐享漁翁之利最好的方法。」

他們都知道,他們口中的「她」都是同一個女人。

鐵面低笑起來:「原來我還是輸給了她,哈哈……」他不承認他輸的,是跟前這個只能拿劍威脅他的男人,哪怕他確實了解他。

「你不應該一次又一次地跟我搶,你說過,她會是我王沅蔚的皇后。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與天斗?」

「胡說!她是我傅天唯的妻子!在她跟我一起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時空開始,她就註定只能跟我綁在一起!要不是有允諾,我絕對不會輸給你!」鐵面忽然大吼,再也忍受不了他的居高臨視,直接站起來跟他對視。

兩雙相似的、冰冷的眼睛互不相讓,直到沅蔚把一同在屋內的武士喚來,把軍令交給其中一人:「馬上把軍令交給武,讓他跟威先去召集三軍準備,太子恐怕馬上就要發動進攻了。」

「是。」

等安排好以後,沅蔚才重新回到那雙太過熟悉的眼,說道:「你這麼做只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

「傷她最深的人,是你。」鐵面原本以為,這一次,她就真的只屬於他了:「假如你真的了解她,或者說假如我是你,我就絕對不會利用趙壽陽來傷害她。」

沅蔚陰騭著眼:「我只不過高估了你們之間的關係,我起初沒有相信她,是我不對,可是沒有讓她跟孩子陷入危險,是我必然的選擇!」假如當初他沒有這麼順水推舟,那麼現在戰戰兢兢地在城外等待他的人就不是趙壽陽母子了,何況他沒有信心能讓好強的澀芷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等他?

「我也失算了,從前我低估了她對你的感情,現在卻又高估了你對她的感情。我以為你不可能放任她受到那樣的傷害。」

「……」痛苦出現在勝利者的臉上,沅蔚心中曾經被刀割裂的傷痕,裂得更深了。

「哈哈哈哈……」處於下風的人,反而笑得越發張狂:「她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

……

屋裡的笑聲忽然嘎然而止,沒有人知道兩個男人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很快,太子沅熙就半夜帶著上萬人馬,把原本包圍右議政府的千人重重圍住,黑夜裡,劍影刀光,血濺頭顱,嘶叫呻吟頃刻充斥著黑暗。太子沅熙卻高高地坐在馬上,從沒感到有過如此快感:

「哈哈哈哈……王沅蔚,我看你還是趕快出來受死吧,失去右議政的你,還能有什麼能耐!哈哈哈哈……」

相同的、張狂的笑聲嘎然而止,馬背上徒地多出了一把早已染著鮮血的劍,還有自他背脊一直往上升的寒意,閃亮的劍反射著沅熙因為恐懼而蒼白扭曲的臉,卻將他背後同樣坐在馬背上的人隱沒了起來,可低沉磁性的聲音絕對不會讓人錯認:

「我說弟弟,你難道不知道以那麼大的笑聲,暴露在黑暗之中,是相當危險的嗎?」沅蔚趁他在放任大笑的時候,脫下將軍服,就著掩護,悄悄地來到了他的馬背,刀同時架在他的脖子之上。

「救……救我……」沅熙原本陰柔的聲音,顫抖得跟個女人一樣虛弱。

「太子!」快要屠殺完畢的人馬馬上回到太子的坐騎周圍,刀劍紛紛指向馬背上持刀的二王子,有人竟敢朝他怒斥道:

「大膽二王子,竟敢挾持太子?!你應當何罪?!」

甚至威脅:「你所有人馬都已經被我方殲滅,若你願意棄械投降,也許太子殿下會放你一條生路!」

「哼哈哈哈……」沅蔚低低地冷笑起來,發現這些終日活在天子腳下的護衛軍果然從沒打過真正的戰,竟然在將軍被挾持的情況下,還敢口出狂言,難道他們以為,能挾持對方將軍的,會是貪生怕死之人?原本橫在沅熙脖子上的劍勒得更緊了,鮮血徐徐地滲了出來,而他根本連呼吸都不敢,就怕稍微動一下,脖子就沒了。

「太子!」數千把刀往馬上的人更加靠近了幾分,終於有人認清了形勢,知道二王子出名冷酷無情的個性,並開口阻止:「退開!大家退開!趕快退開!」

算他們識相,沅蔚終於有機會開口說話,他說:「你們的刀絕對沒有我的劍快,即使我殺死了你們的太子之後再被你們所殺,我也沒有損失,因為我高麗二王子王沅蔚已經有個叫王允諾的兒子,他將會是我高麗王朝的王!而你們呢?最後還是會被當作叛賊被株殺九族。這樣做值得嗎?」他一向是個談判高手,不少人開始猶豫了。

「太子我是必須要殺的,若今夜他不死,那就意味著我跟我的澀芷王妃和允諾孩兒會相繼遭到殺害,所以我別無選擇!」他渾厚的聲音響徹整個死寂一般的右議政府:「今夜明明是太子率兵過來圍攻我的人,如今我一千多名護衛全數被殺盡,我之所以會殺太子,也是出於自衛,是迫不得已——」

有士兵開始放下了刀,被刀橫在脖子上的沅熙,根本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假如你們今天願意放下刀劍,歸順我王沅蔚,明日,我保證對你們今夜不智的行動既往不咎,甚至報答你們的不殺之恩!」

乒乓,乒乒乓乓,刀陸續被扔到地上,底下原本用刀對準沅蔚的士兵們,紛紛跪在地上謝罪。

同一時間,遠處傳來三軍的號角和能震動整個松都城的馬蹄聲:

「二殿下——」武跟威,終於趕到了。

沅蔚沒有給沅熙說話的機會,就用劍割下他的人頭,頭被他的左手抓在手裡,無頭的身子則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發出哐鐺一聲。

原本圍在馬邊的士兵紛紛往後躲去,沒有人敢抬頭看沅蔚此刻如魔神一般恐怖的臉。其中一人戰抖著輕聲呼喚,周圍聽見的人便開始如鬼駛神推般地跟著呼喊,一聲又一聲,這夾雜著太多無奈和順應天意的聲音聚集在一起,喊出如血一樣鮮紅的,從東方徐徐升起的太陽:

「二王子萬歲,二王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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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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