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一夢千年 第十一章 中秋夜宴（二）

接下來又繼續了一段時間的歌舞表演，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亮的排蕭聲中，數十輕紗覆面的歌女翩翩步入場中，旋轉飛舞。似仙女臨凡，姿態美妙。忽而那數十歌女分散聚合，如六瓣花朵彎下腰身，中間一白衣女子裊裊站起，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蕊般漸漸舒展開身肢，接受雨露恩澤。眾人一時間都被那女子吸引了目光。忽然，一聲清音響起，如同在三萬頃太湖水中擲下一顆石子般，清澈透亮，餘韻綿長，漸漸盪開層層波紋。

那女子抬起頭來，也是薄紗覆面，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那雙眼睛波光瀲灧，顧眸轉盼間嫵媚風流，似有無限風情慾語，又似有含羞帶怯輕愁。教人只想恣意愛憐，好好疼惜。只是這雙眼，已是使人銷魂蝕魄，如若拿下面紗，那該是怎樣的傾國傾城！怎樣的絕代風華！

那女子縴手輕撥箜篌，眾女則吹奏排蕭。排蕭聲眾，箜篌聲卻如大海中一帆揚起，怎麼也不會被排蕭聲淹沒。兩聲相和，說不出的悅耳，說不出的和諧，偏又讓人清清楚楚地聽出哪是排蕭，哪是箜篌。樂聲中，那女子輕啟檀口，聲音纏綿婉轉，彷彿在黃山三十六峰迂迴盤繞，柔入心扉。只聽她唱道：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一曲春江花月夜，一個絕世無雙人。

曲聲幽幽，歌聲婉轉纏綿，眾人聽得心神俱醉。忽然她將箜篌背放身後，左腿輕抬，右腿微向後傾斜，右手一撥，一聲反彈箜篌，穿雲裂帛般直衝雲霄！

雲開霧散，眼前一片空靜，明月、清風。

偌大的廣場，寂靜無聲。

待眾人回過神來，場中一片空蕩蕩，佳人已去。

「是煙波樓的染秋姑娘！」旁邊一個男子嚷道。

「是吶，好歌喉，好舞技！」

「沒想到她會來……」

「皇家的面子難道也不給么？」

煙波樓的染秋！那女子是個……

可惜了。陸晚晴這一刻突然興起了想逛逛煙波樓的念頭。那樣的女子，如果能和她做朋友，她絕對願意！

正想著，只聽眾人又是跪地，又是萬歲地喊著，原來皇帝陛下要回去了。大概是覺得自己在這很礙事吧，不能讓大家盡興玩，看來李隆基很識相呢。

陸靜之被同事拉走了，臨走時交代她和各家千金聊聊。她才沒興趣和那些眼睛長到腦門上的人聊天。百無聊賴的聽著眾家千金談著閨房私話，多半是圍繞著王公貴族，名門公子。她沒興趣聽她們扯，一個想著計劃書的事。亭子臨湖而建，隔湖有一個水榭，上面或坐或站著些公主、郡主之類的皇家女。那些女子竊竊私語著，眼睛時不時地看向西北方的沉香亭。陸晚晴向那裡看了看，只看到有不少男子，大抵是才子王子們吧。怪不得這些皇室女子也會注意了。

這亭子里吵得很，她走出亭子，想找個僻靜地方好好想想事情。剛走出來，只見白行笑著走了過來，一副熟人姿態地叫道：「三小姐！你怎麼在這裡？我可找了好一會，快跟我過去！」

「你怎麼也在這裡？」

白行奇怪道：「我在禮部當差，好歹也算個官吧？在這裡有什麼奇怪？走走走，我今天肯定要吳啟心服口服……」

什麼心服口服？「喂喂，白某人，你拉我去哪裡？」

「哎呀，到了你就知道了！靜之也在那兒，你擔心什麼？難道我還吃了你不成？」

陸晚晴撇撇嘴，笑道：「你當然不敢吃我。不過，我要是發現你害我，哼哼……」威脅意味濃厚。

白行哈哈大笑：「我怎麼可能害你？走啦走啦！」

她不禁搖搖頭，這個白行，有時候跟小孩子似的。

跟著白行一路走來，竟然到了沉香亭。裡面有人正對月吟詩：

「陰晴圓缺一春秋，

天上清霜洗九州。

酒香蟹肥八月桂，

不解遊子今宵愁。「

「好詩好詩！吳大人的詩簡練通俗，含義雋永啊！」拍馬聲此起彼伏。

「吳兄，你看我把誰找來了，這次打賭你肯定輸！」白行一臉笑容地拉著她進了沉香亭。

眾人轉過頭來，驚訝地看向陸晚晴。先前白行和吳啟又打賭，白行說陸靜之的妹妹文才風流，肯定可以比過吳啟。吳啟自然不服，那時候尹浩哲和薛君寒都在場，只說那女子確實文採過人。現在人就在眼前，哪有不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