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被嚇傻的粗壯漢子猛一回神,眼前哪有皇甫家的少爺、少夫人,只留下一地分不清誰是誰的腳印子……和扳著指節、笑得讓他心裏發毛的皇甫別離。

一行人才剛進長孫家門,長孫無忌即從外頭狂奔而來,一身是泥的擦出不少傷口,看得出他在急迫的追趕中曾多次跌倒,但仍爬起來再追,生怕他二姊被帶走。

他和娘去河邊采些野菜、抓些魚,家裏沒錢買米了,方才聽鄰人說王虎那惡霸率人來抓人,他們母子倆一急,採好的菜、抓來的魚也顧不得要了,連忙跑回家。

隨後出現的是傷心欲絕的柳氏,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捨棄誰都痛心,身為母親最無奈的一件事是護不了兒女,她傷心,她悲痛,她心如刀割,暗恨丈夫的無用和自己的無能。

看着娘親和弟、妹並未因她的出嫁過得更好,長孫無垢這不論遇到多少兇險都能屹立不搖的大樹終於撐不住了,兩道無聲的淚順流而下,沾濕了衣襟。

從來堅強得讓人以為是磐石的大姊居然哭了?這是長孫家兩姊弟第一次看到大姊在人前落淚,她靜靜地抽動纖細薄肩,不發一語地擁住家人。

「大、大姊,你回來了……」長孫無忌哽咽地說,「我好想你……」

長孫無垢以絹帕為幼弟擦拭着眼淚,不舍的說:「無忌,怎麼又瘦了呢……」

一旁的皇甫追命見狀嘆了口氣,彎身扶起妻子,以眼神示意丫頭們扶起丈母娘等入座。

只是破屋子裏就連板凳也沒幾張,幾個人坐下后只見皇甫別離和未婚妻局促地站在一旁。

「岳母,小婿遲到今天才攜無垢回門,失禮之處尚祈見諒。」

柳氏拭拭淚,「不打緊、不打緊,無垢嫁過去過得好就好了……無垢,你這丫頭別哭了,唉,打你懂事後也沒看你流過一滴眼淚,今天是怎麼回事?還是受了什麼委屈呢?」她意有所指的瞥了瞥女婿。

長孫無垢搖搖頭,「夫婿對待女兒極好,女兒是心疼娘和弟妹……娘,那筆錢呢?還有不是說好了該為你們重新購置房子,你們怎麼沒搬到新房子去?」

「還說呢,錢早就被爹賭光了。」長孫無邪氣憤填膺的開口,「大姊,你都不知道爹有多過份,皇甫家給的錢都讓他拿去孝敬給賭場了,我們攔他也沒用,他還說,日子真要過不下去就要讓我出嫁,娘不依跟爹吵,爹就說大的能賣為什麼小的不行……」

「大的能賣?」皇甫追命不解地打岔一問。

「大哥,你不知道嗎?」皇甫別離和易香憐面面相覷,大嫂是買來的這件事在城裏恐怕是無人不曉啦,該不會大哥這當事人竟是毫不知情吧?

「大嫂是皇甫家買來的妻子。」

【第六章】

原來無垢是皇甫家用銀子買來的?

他終於明白了一些事,難怪皇甫家下人敢對無垢如此不敬,難怪她逆來順受不吭一句,即使受了委屈仍一個人咬着牙根硬撐不跟他訴苦,也不流露出一絲情緒,始終和人維持淡而不親的距離。

明明是如此自傲聰慧的女子,卻為了銀子不得不出賣自己,甘願折腰忍氣吞聲,收斂起真性情不讓人看出她一身才氣。

書房裏,皇甫追命正聆聽着弟弟調查長孫家的結果。

「……大嫂娘家的情況真的很槽,妹幼弟小無謀生能力,而她娘……唉!就真的是弱質女子,和大嫂沒得比。」

「她爹染上賭博惡習,賭光了家裏所有積蓄,娘家的事她不好向帳房支銀,所以最近又重操舊業……」

「咳!離弟,謹言慎行。」「重操舊業」四個字讓人聯想到不好的行業。

真計較。皇甫別離斜睨了兄長一眼。「大嫂善女紅、精針線,相信你也知曉。」

皇甫追命一頷首,表示知情。

「以前她就是以此為業養活一家老小,還有盈餘為父抓藥請大夫,如今她又拿起針線,透過我那不安於室的未婚妻聯絡上某綉庄老闆,賣起綉件好養活一家人。」

一想起來他還真可憐呀!跟前跟後的小跳豆居然移情別戀,一顆心全偏向讓人惱恨的嫂子,全然忘卻她還有一個未婚夫。

以前是她追着他跑,現在換他到處尋妻,腳程若稍有遲疑,幾天沒碰著面是常有的事。

唉!還真有些想她,想得他對那些美女失去興趣,頓感無趣地提不起勁去抱美人。

皇甫追命皺起眉,「上回我不是有留下些銀兩嗎?」

「聽說把前債清了之後就剩沒多少啦!」

他嘆口氣,又問:「我岳丈呢?還賭嗎?」

「大概不敢了吧,上回王虎讓我修理一頓后,他把氣都出在親家翁身上,據大夫的說法,沒一個月他的斷腿是下不了床,要休養到全好可以出門,大概得過個一年半載。」

自做自受、罪有應得。他點點頭,尋思一會後開口道:「離弟,謝謝你幫我去查清這些事,我想之後讓管事每月給長孫家送家用過去……」

「呃,對了大哥,還有一件事,不過我說了你可別動怒,當初大娘曾允諾嫂子要替她照顧家人,還給了一幢屋子當聘禮,可是……」他去查了一下竟是間鬼屋,前年颳了一陣大風,四面牆還穩固的種在土裏,但上頭的屋頂不見了,雜草比人還高,真要住人還得大肆整修,不如蓋間新屋來得快。

不知是下人的疏忽還是大娘刻意的安排,出爾反爾了無信義,總之長孫一家最後還是沒搬成,仍然住在原來的破房子。

「不,是我缺少關心,從未主動問起她家裏的現況。」

「還有呀!大哥,我問過帳房了,每月會支出一百兩供大嫂娘家使用,可他們實收只有二十兩,其中八十兩不見蹤影。」這也貪得太過份,擺明了欺人。

「是誰經手?」皇甫追命臉一沉,染上怒色。

「徐嬤嬤。」因為是大娘身邊的人,他不好出手。

「該死的狗奴才,她竟敢膽大到如此地步。」他非辦不可。

「大哥,勸你一句,你最好趕快當起這個家,這樣大嫂在皇甫家的地位才會真的穩固,沒人敢再在她背後搞鬼。」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眼皮微抬,皇甫追命無奈的嘆息,「離弟,大哥的身子骨還很虛。」商行的事務就夠多的了。

「還沒虛到不能再多看幾本帳本吧!」皇甫別離裝傻地看看窗外,故意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讓你在書房坐上一整天的確難為你了。」他不笨,就是懶得用心。

「當然嘍!要我看帳本不如殺了我……呃,我是說你先掌權,然後放權讓嫂子去接,以她的睿明才智定能打理得令人滿意。」真賊,居然套他口風。

他知道大哥的一番用心,也想讓他當家為皇甫家盡心力,不因是庶出就被冷落。

但對帳本沒轍的他乾脆明白表示自己不擅經商,拐著彎把責任悉數推回正主,身為庶子的他本不該掠美,「物歸原主」才是正道。

「嗯,你的建議頗為中肯,我會考慮考慮。」娘子想忙,他就讓她忙得昏天暗地,無暇碰針拿線。

「中肯?」為什麼他有種遭諷的錯覺?「不過你要對我娘多提防,你也知道,大娘對她的態度向來不甚良好,她一直有怨在心,希望我為她爭口氣。」

也就是搶到當家的大權揚眉吐氣,讓大娘失去倚勢的氣焰,反過來加以奚落。

皇甫追命眸底若有所思,他輕輕一頷首表示自有打算,正當他要開口欲請其弟代為照岳丈家生計,門上這時傳來細微的叩聲,還沒來得及反應,來者已先行入門,未經允許。

眉頭一蹙,他苦笑地揉揉眉心,麻煩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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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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