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上官浩把報紙對摺再對摺,非常優雅地放在桌上。「都十九歲的大女孩了,你要學習獨立,不要太依賴哥哥姐姐,我們會含淚送你出門的。」

含淚?

淚在哪裏?

忿忿不平的上官星兒回頭看着關上的家門,揚腳一踢地上的空罐子,難以相信狼狽為奸的兄姐居然合力將她往外丟,一點也不關心她會不會被炎熱的日頭晒成人干。

好吧!靠人人倒,靠山山垮,雖然她是鑲金鑲玉的嬌貴娃娃,好歹志氣也比天高……呃,再低一些,低……低到大概一隻水蛭長,她就不信會被考倒。

「……誠徵暑期工讀生,活潑開朗外貌佳,經歷不拘,日入十數萬……征女客服人員,三十歲以下,貌美,無經驗可……哇!大夜班吧枱助理就有月薪七萬呀!生意一定好得沒話說……」

兩張求才廣告版面琳琅滿目,不是「哥哥,等你來電喔」,就是「俏妹妹的悄悄語心情」,還有五十幾歲的老男人要徵婚……看得她眼花繚亂,每一項工作看起來都令人非常心動,對吃不了苦又愛享受的她來說,能坐着不動等收錢是再好不過了。

決定了,就這個櫃枱收發人員好了,薪兩百又有小費可收,完全是為懶人打造的好差事,她要自立自強當自己的主人!

指著報上紅線圈起的小框框準備奮發向上,拳頭一握正打算為自己加油時,叫人錯愕的怪事忽然發生了,上官星兒手中的報紙竟然騰空飛起,如有人抓住其中一角似的乘着風,忽高忽低地飄向人群聚集處。

然後、然後……它飛著飛著就落到某人頭上,她死命地追上去,伸長手要拿回報紙——

很倒霉的,不知哪個沒天良的傢伙往她背脊一推,前腳不穩,後腳跟着失去平衡,她朝空氣中胡抓亂扒,希望抓個什麼不致跌個鼻青臉腫。

可是……假髮?

這……要說離奇還是離譜呢?無可支撐的她還是跌個狗吃屎,面朝下的膜拜大地之母,五指間撈著的是媲美貞子的可怖長發。

一抬頭,就對上一雙閃著奇異光彩的深邃瞳眸。

這世上有所謂的幸運兒嗎?不管做什麼都能順順利利,一帆風順地未遭遇太多挫折,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叱吒風雲,沒什麼可以難得倒他。

站在世界的頂端,享受眾人欽羨的目光,高高上的睥睨妄想往上爬的螻蟻,冷笑他們的不自量力,老天從未公平過,它不會賜予每個人擁有同等的待遇。

但是這份幸運若是由母親的犧牲得來,試問有幾人願意一生順暢如天助,卻失去人倫天性的孺慕之情呢?

至少此刻皺着眉、聽着聒噪主持人訪問的男子不願意,他不快樂,非常不快樂,自從母親過世后便不曾笑過,綳著冷峻面容面對眾人,恍若無七情六慾。

除了在舞台上。

「請問『狂』這次的專輯『狂亂天使』是出自誰的創作?你們預估能像之前的專輯一樣大賣特賣嗎?」

鏡頭一轉,一支銀色麥克風出現在古銅色大手上,修長的指頭優美溫潤,食指和小指各戴着一隻古樸雙龍戒指和星鑽鑲環的尾戒。

「狂」是一個由兩名男子組合成的偶像團體,在七年前成軍之時的確是如此,但兩人皆會作詞作曲的創作能力卻將他們推向實力派歌手,每一次推出的新歌都能撼動人心,獨佔排行榜冠軍數月不下,無人能出其右。

第一張單曲一發行便榮獲當年高票當選新人獎,光是一首歌的版稅就是電子新貴兩年的收入,可見有多受人歡迎。

往後數年人氣指數直線飆高,超乎眾人的想像,年年拿到各項音樂大獎,居高不下的銷售成績,讓簽下他們的唱片公司笑得嘴都闔不攏。

不過「狂」成員的「藍」韓少恩和「隼」隱千眠卻為此極不滿意,當初他們闖蕩歌壇的動機很簡單,只是為了一時興起,沒想到因此一炮而紅,害他們將原本想做的事全耽擱了,走向一條完全不在預料之內的歧途。

現在他們一年只出一張專輯,一張專輯只做兩個月宣傳,而且不喜歡媒體採訪,今天的訪問可是製作單位費了好大的工夫才讓他們兩位首肯的。

「我寫曲,隼填詞,我們分工合作完成這首歌,至於賣不賣嘛……」一向笑臉迎人的韓少恩帥氣的眨眨眼,將落在前額的鬈髮往後撥,「那要看各位捧不捧場嘍!我是無所謂啦!」

名嘴主持人消遣的指指一旁臉綠的企宣人員。「藍的玩笑話可會讓一群人丟了飯碗,你不會想幫台灣創造高失業率吧……」

「呵呵……我有這麼大的本事嗎?你真是瞧得起我了。」他呵笑的調整胸前麥克風,做出謙遜有禮的表情。

「要是你沒本事就不會連年抱回大獎,讓別人沒機會出頭……喔!我指的是『狂』,你們的合作無間令人眼紅……對了,可以透露一下你們平常的生活?」

這是每位歌迷迫切想知曉的私隱,可是截至目前為止,「狂」可說是神秘的大明星,尚無一隻狗仔能完整追蹤到他們不做宣傳時的行蹤。

所以呢?他問也是白問,徒費口舌,滑溜如泥鰍的韓少恩擅長四兩撥千斤,話題一轉的侃侃而談唱片的曲風。

這場現場轉播的訪問,就只見他一人談笑風生的應付。

而一旁的隱千眠就像入定老僧不發一語,不知是要酷或天生少語,一張臉冷得好似剛從冰窖里爬出來,讓人覺得若多問一句就有可能會被凍僵。

可是這位姓席名丹的主持人還真有點膽量,麥克風一轉居然對準面冷如冰的男人,不怕死地問出這幾天影劇版的頭條緋聞。

「隼,聽說你們專輯里有一首歌『找一個人』是指你和黎飛兒正打得火熱,她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嗎?」

兩道似箭的目光直射而來,透著冷冽的溫度。「想節目開天窗你就繼續問下去。」

「呃,呵……別害羞嘛!說一說你對這則緋聞的觀點,人家女孩子都大方承認了,你好歹做出適當回應,不要傷了人家的心。」

俊男美女的結合可說是一樁人人樂見的美事,雖然有數以萬計的芳心為此而碎了,但唯美的畫面絕對值得成為經典。

「我不認識她。」一言以蔽之。

席丹故作驚訝的張大嘴。「你怎麼會不認識黎飛兒呢?有人目睹你們親密的進出某飯店,闢室幽會一整晚耶!」

「那就把那個人找出來,我要挖掉他的眼睛。」

一說完,隱千眠立即起身走向後台,讓措手不及的主持人及工作人員怔愕不已。

不能說他要個性,隼的個性向來偏冷,他不想開口非逼他開口便是自找苦吃,屹立歌壇多年,由他口中吐出的句子掐指可數,少得都以為他在搞自閉了。

當他走出攝影鏡頭前,尷尬苦笑的席丹只好力挽狂瀾,繼續對看來較好溝通的藍提問,語氣偏向辛辣地穩住一線主持人的面子問題。

只是「狂」團體走了一人,剩下的那一個再留不來也沒什麼意思,同進退的韓少恩微笑地和席丹握手,原本三十分鐘的訪談縮成不到十五分鐘。

「嘖!你就不能稍微忍耐呀!老是把場面丟給我應付,你不會覺得難為情嗎?」唉!一點都不懂得體諒別人的辛勞。

冷瞟一眼的隱千眠逕自換裝,戴上寬邊的墨鏡,不理會身後嘰嘰喳喳的麻雀。

「好好好,你臉皮厚不知羞恥,可憐我皮薄肉細的受你牽連,這會兒人家不曉得又會說我們有多難搞、多難伺候,短短几分鐘就搞得人家灰頭上面。」明天的報紙肯定精彩了。

電視台對他們相當禮遇,辟有專屬的休息室,還有餐點供應,除了少張舒適的大床外,幾乎是應有盡有,包括隨傳隨到的服務人員。

而門一關便是他們的天地,未經允許不得擅入,他們才得以輕鬆地做自己,用不着虛與委蛇地周旋在眾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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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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