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漸染
身子有些發涼,秦樓站在人群背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走近。
他的臉上帶着溫暖的笑意,手攜著一個女子的手,步伐平穩。
幾個月未見,他似乎更加成熟了。
秦樓默默的想。看着他走到大殿中,優雅的行禮,易國國君看到他,眼神中充滿慈祥。
有很長一段時間秦樓聽不到眾人說什麼,只看到他沉穩的站在那,丰神俊朗,帶着一股懾人的氣勢。
頭終於是垂下來,威嚴的大殿,他並不會發現自己站的這一個小角落。
不知過了多久,看到眾人行禮,國君走了出去。一隻手亦抓住了自己的。
抬起頭,他看到榮王帶着關切的顏,眼神中有複雜,也有擔憂。
對他報以微笑,秦樓反握住他的手。
「累了么?」他的語氣很溫柔。
「嗯,想睡覺。」秦樓並不掩飾自己的疲倦。也許,疲倦的緣由還因為站在不遠處的他。
感覺他的身影漸漸靠近,秦樓內心帶着不可抑止的顫抖。
原來,縱使過了那麼久,縱使心已為旁人淪落,要面對他時,還會有傷痛啊。
柳夢醉在他的生命中,原來是那麼重要的存在。
人影越來越近,榮王握着他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只那麼短短一瞬,柳夢醉已站在他面前。然後秦樓聽到了他的聲音。
「你也來了。」
短短几個字,聽起來與平常的語氣無異,秦樓卻知道他說的很沉重。
只因他的語氣,太過平靜,失了平素的溫柔。
秦樓便也抬頭,對着他微笑,「夢醉,好久不見。」
四目相纏,似乎都有太多太多的言語,以往的情懷傷痛,所余卻只是一笑。
輕淡的一笑,抿去了十幾年的一切。
他看着他眉眼如昔,看着他泛著柔和微光的臉,看着他豐潤的薄唇,看着他輕輕滑動的喉結…
一切的一切,都太過熟悉。
似乎只要場景一換,他便會又帶着寵溺的語氣叫他吃飯前記得洗手…
氣氛凝結的讓旁人覺得異常,一旁的燕語公主大方優雅的笑道:「夢醉,你跟榮王爺的男妃是舊識么?」
柳夢醉恍惚了一下,才驚覺燕語公主口中的人是秦樓。眼光下移,他看到他們緊握的手,疼痛頓時排山倒海般襲來。
他眼神一閃,臉上泛起淡笑,「我們是鄰居,是一起長大的很好很好的…兄弟。」
秦樓聽到最後兩個字內心尖銳的痛了一下,但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甜。
燕語公主微笑道:「既是如此,那請他們去公主府吧。父王也讓我們好好招待他們呢。」
柳夢醉不語,榮王卻已道:「多謝公主美意。只是秦樓趕路多時,早已倦了,還是回驛站早些休息。」
「秦樓?你便是秦樓?」燕語公主微愣,看了一眼身旁的柳夢醉,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我一直以為,秦樓是女子。」
柳夢醉抿緊唇,秦樓卻有些愕然。
幾乎是急促的回了驛站。易國為他們準備歇息的地方格外的大。秦樓洗了澡便躺在床上,閉上了眼。
熟悉的身軀躺在了他身旁,秦樓自發的靠過去窩進他懷裏。
榮王溫柔的撫着他的發,「累了?」
「嗯。」應聲中亦帶着疲倦,秦樓將頭埋入他頸窩,讓他看不到自己的臉。
榮王並未多言,只道:「那睡吧。」
睡醒了之後秦樓開始頭暈腦痛,接着全身發熱,臉色緋紅。
他生病了。
榮王推了本來要參加的宴會,請了大夫,煎了葯,端到秦樓面前時,他仍舊搖著頭拒絕喝。
嘆了一口氣,榮王輕道:「你是要急死我么?」
秦樓微愣,坐起身來,乖乖的將葯喝了下去。皺眉時看到榮王臉上綻開的笑意時,突然便覺得,就算苦也無所謂。
心情好了,他便圈着他的腰不放。眼中散發的全是柔柔的撒嬌的目光。榮王失笑看着他。
柳夢醉等人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極其溫馨的畫面。
秦樓臉色如常,嘴角甚至掛着一絲笑。榮王倒是愣了愣,柳夢醉道:「我們來看看秦樓怎麼樣,正好門沒有關,所以…」
榮王這才想起他端葯進來時忘記關門,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只道:「有心了。」
柳夢醉帶來了御醫,榮王將秦樓抱回床上,御醫過來幫他把脈。
坐在桌旁,榮王眼神仍然擔憂的往秦樓那邊看着。
直到御醫確診說沒事,照着原來的葯吃幾副便好了,他才鬆了口氣。
將御醫送出門,屋內剩下的便是他們四個人。
屋內突然靜的很壓抑,直到秦樓咳了一聲,眾人才回過神來。榮王連忙走過去,溫言道:「怎麼樣了?」
秦樓對着他微笑,「沒事,吃了葯好一點了。」他抬眼,看到站在榮王身後的人時,微微愣了愣。
柳夢醉抑制住自己想去撫摩他的衝動,問道:「怎麼那麼不小心?」
他這般語氣,似又回到從前。秦樓聽着胸有些悶,「只是頭髮熱而已。」
「你從小就不會照顧自己。」柳夢醉望着他,語氣情不自禁的柔軟起來,看着他的眼神也異常溫和。過了好一會,似才發覺自己語氣不對。
場面陷入尷尬,柳夢醉突然道:「榮王,你跟清泉能出去一會兒么?」
榮王沒有問什麼,只點了點頭,便和清泉走了出去。關上門時,他對上秦樓的目光,眼神複雜。
秦樓突然覺得很緊張。他咽了咽口水,看着柳夢醉走近,坐在了床邊。那股自小就熟悉的味道襲卷而來,讓他有一剎那間的恍惚。
好像有什麼東西壓抑在胸腔,讓他很想說些話,但是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神色不自然的移了移,他看到柳夢醉眼裏盛滿的柔情。
他的手伸過來,撫上他的額,「為什麼不照顧好自己?」他的語氣和神色都溫暖的不像話,低的像在呢喃。他的手依然如往昔般柔和。
秦樓身子僵硬,他眼神一閃,輕道:「我沒事,吃了葯就好了。」
見他有些閃躲般的語氣,柳夢醉唇邊泛起一抹苦笑,「你還在怨我?」
秦樓抿緊唇。他確實是怨的,他無法絲毫都不怪他。
柳夢醉眸子有些暗,他垂下身來,對上他的眼,語氣有些苦澀,「你跟榮王,又是怎麼回事?」
他的臉離他很近很近,秦樓能感覺到他呼吸時噴出來的熱氣。他咬了咬唇,道:「我們已經,在一起。」看到他聽到這句話時眼中浮現的苦楚,他輕笑,「在你離開不久以後。」
柳夢醉緊鎖着他的眼,良久,才道:「你愛他么?」
「愛。」他回答的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