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第二節

「你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是誰。現在請你幫一個忙。」

嚴式軒安靜地坐在肖恩診室的椅子上，平和地說明了來意。

「請問有什麼可以效勞的？武宗皇帝陛下。」肖恩也很平靜。

「把巴別塔的另兩張羊皮圖紙給我。」

肖恩詫異地瞪大眼睛，攤手，道：「愛莫能助，那兩張圖紙，我的唐朝前世的確曾經擁有過，但現在一千多年過去了，誰知道圖紙在哪裏！」

嚴式軒搖頭，道：「你一定有辦法的。你只要回到唐朝，把兩張圖紙上的圖和梵文記住，回來默寫下來……我不一定要圖紙的原件。」

肖恩還要推脫，嚴式軒已霍然起身，走到門口時，硬邦邦丟下一句話：「三天內，如果你不能給我，最高樓就會停建，我答應你的事情，也『愛莫能助』了，你想清楚。」

肖恩呆在當場，很長時間都保持着一個姿勢，直到桌上的內線電話驟然響起，肖恩僵直着手指捏起聽筒，是他的助理蕭鈿珍的聲音：「醫生，VIP一號客人馬上要見您。」

肖恩有點無意識地從喉嚨里發出「嗯」的一聲。

高島只是悠閑地吸著煙，透過薄霧，他的臉有些虛幻，讓肖恩看不清。

最後還是肖恩先開了口：「高島先生這次來，還是為了查自己六道輪迴的過程？」

高島嘿嘿一笑：「那個不急，過程太長了，一世一世慢慢查。剛才唐武宗來過是吧？」

肖恩不肯定，也不否定。

高島道：「我知道他遇到難處了，他負責的最高樓現在卡殼，內部結構有大問題，蓋不下去了，我猜他就會來求助你。」

肖恩還是不承認也不否認。

高島把椅子向前拉了拉，問：「老嚴出什麼價？我加一倍，現金！」

肖恩不假思索搖了搖頭，說：「嚴先生剛才只是來問診，他最近失眠得很厲害。」

高島挑了挑眉毛，起立轉身徑直出去了。

肖恩在聽到高島關診所大門的聲音后，馬上拿起內線電話，急切地說：「幫我訂最近的航班，我要馬上回紐約！另外致電總部，幫我約好馬修先生。」

高島一出大門，也是立刻掏出手機：「俞琴啊，立刻幫我訂一張飛東京的機票，誰也不要告訴，包括立花裏子小姐。」

午夜的夢想天堂總部大樓讓肖恩覺得有些陌生。他步履沉重地進入大堂。新來的保安過來盤查，肖恩從口袋裏掏出有照片的證件，保安一看，立刻恭敬起來，替他打開電梯。

通過人臉識別系統進入二十一樓電梯的門口，有一個頭髮灰白、面容清秀、一襲黑衣的大男孩肅立在那裏。肖恩很恭敬又有些歉意地道：「真是抱歉馬修先生，如果不是十萬火急，也不敢打斷您在航天城『外星生命溝通國際會議』的日程。」

那馬修很少年老成地擺擺手：「肖恩叔叔客氣了，你的事，就算我正在火星上和火星少女共進晚餐，也會立刻飛回來的。」

肖恩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實上，你送回那台損壞的『夢想天堂』，硬件早就修好了。但軟件——說實話那軟件的程序不是我寫的，是我的一個外星朋友寫的，而且無法備份。這個程序直接決定了穿越的時間軸精度。現在，穿越地點控制上，我們公司的精確度還是很令人滿意的。」

肖恩撫摸了龐大的『夢想天堂』，說：「我早猜出來了，縱然是你這樣的電腦和通靈高手，也很難寫出那樣完美的程序，那不屬於人類。」

「可能我也不屬於人類，雖然我有人類的軀殼和思想。」馬修嘆口氣說。

肖恩問：「你那個外星朋友不肯再寫一份給你么？」

馬修道：「肯。不過，他現在正在公元前六世紀的古印度旅行，要親耳聆聽地球上最有智慧的人**，並要試驗一下釋迦牟尼的神通。他懷疑釋迦是他們星系的人。」

肖恩道：「那來不及了，只能用現在這台機器試一試。」

馬修笑了：「也行，我用我的精神力貫注在機器上，幫你盡量調整時間點，儘可能縮小穿越時時間軸的誤差。至於空間軸幾十英里的差距，不是問題。」

肖恩點頭，道：「這可是很耗體力的差事，你要多吃點東西，我們可能要有整整一天一夜不能吃飯喝水。」

兩人用微波爐，吃了半冰箱方便食品，坐到了「夢想天堂」的前面。兩個人全身上下，都連滿了白色的觸手。「夢想天堂」緩緩啟動，大液晶屏幕隨之一黑，然後，出現一個巨大的門，門上畫着十字架和兩個旋轉着的骷髏頭。空間橫軸不斷向東，最終在東經度停下。時間縱軸不斷向南。馬修全身繃緊，似乎連呼吸都停頓了，滿臉通紅，好像是在全力控制一匹脫韁的野馬，漸漸地，他開始短促地呼吸，終於，時間軸在公元844年那格止住，然後是近乎沒動地移了一點點。

周易進到肖恩書房時嚇了一大跳。滿地的書和紙，還潑灑著一些墨汁，床橫在門口，書桌也翻了，縱然來了強盜，也很難把這裏弄得更慘。

肖恩跪在地上，撅著**，正把手在柜子和毛毯間掏着什麼，最後掏出的是一張發黃的信箋，肖恩大失所望，兩下把信扯碎，狠狠拍在毛毯上。猛一回頭，大叫了一聲：「周易！我的兄弟，你可來了！」

周易懷疑自己聽錯了，昨天他還叫自己「周護法」呢。

「哎你就別裝了，我好不容易從紐約來到這裏，但願是趕在我和高島交易前！」

聽他說出「紐約」這個詞，周易徹底相信了，長舒一口氣，道：「你這傢伙，怎麼才來！快帶我回去。」

肖恩滿臉焦慮，道：「現在還不行，我要帶周南的靈魂過來和你交換，否則你現在回去了也沒身體裝。你知道那兩張巴別塔的羊皮圖紙交給我沒有？」

「交了，昨天你到我那裏拿的。」周易老老實實回答。

肖恩直拍大腿：「完了完了，就差了這麼一天，昨晚那兩張羊皮一定被我的前世給高島了……周，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咱們一起去找遣唐使高島，把那兩張羊皮要回來。」

周易心中生疑，問：「你急着來拿那兩張圖紙幹什麼？」

肖恩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然後誠懇地道：「拿到圖紙后我會跟你解釋的。現在，我的兄弟，請你一定要幫我！」

周易不好再說什麼，點點頭。

周易和肖恩都不會騎馬，只好雇了一輛馬車，肖恩隱約記得高島是住在青龍寺，車夫一拍胸脯，道：「那地方我熟，在新昌坊東南隅樂游原上，我老婆每年去上香呢。」

付了車錢，二人沿着樹蔭遮蔽的石階蜿蜒前行。前後都有些香客。遠遠望見朱紅山門，肖恩囑咐周易道：「迫不得已就拿唐武宗壓他，不管是騙還是嚇，能把兩張羊皮拿到手就行！」

門內站着一個知客僧，周易雙掌合什，道：「麻煩師傅通傳一下高島大人，就說左護法周易有要事求見。」

知客僧詫然道：「剛才下山的那輛白色馬車，就是我家大人的啊，他昨晚遞了道摺子上去，聖上一早就派人來召他入宮議事呢！」

肖恩面如死灰，道：「完了完了，高島一定是要把兩張圖紙面呈唐武宗！」

周易急道：「師傅能借我們一輛馬車么？我們找高島有急事！」

知客僧一笑：「當然可以，就派一輛寺里的馬車給周護法用吧。」

還是慢了一點點。

這一點點時間，導致周易和肖恩只能在宮門口，焦急地等待面聖的高島出來。足足三個小時的時間，高島才施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肖恩按捺不住，第一句話就問：「你是不是把那兩張巴別塔圖紙的羊皮交給唐武宗了？」

高島點點頭，對周易一頷首：「周護法，好久不見，風采依舊。」

看着他的笑，周易幾乎要懷疑他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高島，不但長相一樣，連神態都一成不變。

周易覺得沒必要和他再多說了，拉着肖恩回望仙觀。

高島站在原地，目送周易和肖恩遠去，臉上浮現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然後，從袖中掏出一個黑布包，在手心攤開，黑布內，赫然是兩張嶄新的羊皮，上面，是複雜的建築圖和密密麻麻的梵文標註……

高島坐進馬車內，車沿着寬闊的官道轆轆前行。那車夫滿臉陰鬱，不時揮一下鞭子。布簾內傳出聲音：「阿四，你說，如果有一樣東西，想放一千年後再拿到，藏到哪裏最安全？」

「心裏。滄海桑田，任何事物都可能改變，只有記憶不會變。六道輪迴，依然在自己心裏。」

「奶奶的，我也知道記在心裏最安全最方便，但這兩張圖都複雜到極點，再加上邊上標註的都是梵文，任我再聰明，幾個小時內也不可能把這些完全默寫下來。只能找個地方放着，我千年以後去取回來。」

「青龍寺肯定不行。我看，這寺幾百年後將毀於戰火。」阿四答道。

「有了！」高島突然掀開布簾興奮地大叫一聲。阿四平靜地轉過頭，看着他那有點失態的主人。

「去扶風，馬上！」高島大聲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