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番外：斷橋感悟

去過杭州的人都說，杭州是一個適合居住的城市。而聞憶的爺爺正是杭州人，所以他退了休就再不肯呆北京，跟著郁爺爺就回了故里。

聞憶每年都要回杭州兩次，看爺爺。爺爺總會帶她去西湖轉轉，說，「來了杭州怎麼能不去西湖？西湖可是杭州的標誌啊！」

聞憶不喜歡西湖，更不喜歡西湖的斷橋，因為她知道對於成昱來說，斷橋意味著什麼，而對自己又意味著什麼。

聞憶扶著爺爺的胳膊，看著人還不多的斷橋，眼睛一陣模糊，思緒也模糊了起來……

她和成昱從小一起長大，他們兩家還是鄰居，父母們都說那是緣分。她家才搬去美國的時候還不知道隔壁這家中國人原來是舊識的後代，到了後來才知道成昱的外公和聞憶的爺爺是老戰友，還是生死之交。聞憶只知道郁爺爺有個長得很帥很帥的孫子，不想他的外孫也一樣帥得沒有天理。

聞憶和成昱同年，從小就跟著成昱轉。

成昱很優秀，樣樣都行，她有過自卑，怕自己追不上他，所以自己也一直很刻苦，一直緊追著他不放，他學音樂她也學，他學數學她也學，他後來回國念初中，她也嚷著一起回來。在她小小的心裡其實早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裝了那個人，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跟他一路走下去，直到永遠。

成昱不論在哪裡都有很多女孩緣，很多女孩都喜歡他，都瘋狂似的仰慕他，可他始終不入眼。有時候她會想，會不會因為他身邊有她，會不會是因為他也有一點點喜歡她。有時候她也會擔憂，他會不會喜歡男生？會不會是同志？

只是她後來才明白，那是因為沒有遇到在乎的那個人。

她記得那天，他和郁阿姨從音像店回來，一直哼那首歌，「我只在乎你」。

那首老得掉渣的歌並不是他喜歡的音樂類型，可他唱得卻是那樣的投入，好像眼前就站著的人就是那個他所在乎之人。

她忍不住和他開玩笑，說，「呀，你戀愛了啊！情歌唱那麼投入！國內可是嚴jin早戀噠，你小心明兒個老班找你談心。」

他只是笑，明媚燦爛，笑得chun心蕩漾。他眯眼回道，「聞憶，你相不相信一見鍾情？」

她嘲笑似的「切」一聲，就不好意思說他惡俗，什麼年紀還玩一見鍾情。

只是她不知道，他真一見鍾情。初三那會同學們都在討論，學校來了一個小mei女，大眼睛，娃娃臉，可愛而清純，說是就是金老爺子書里的小龍女再現。大家爭先恐後的去看，成昱也被高興拉了去，看了回來臉色都變了，兩年前那chun心蕩漾的笑容又回來了，笑得眼都眯成了線。

大家都猜，那是哪個班的插班生。男同學們都躍躍yu試要寫情書追求，有的甚至擬好了追妻計劃。可誰也沒有料到，那個名叫董是的美人是老師，新來的大學生。足足比他們大七歲。

聞憶曾經納悶，聽到那麼驚雷般的消息時，成昱沒有失望，又的竟是糾結，彷彿很為難。

到了後來她才弄明白，那首「我只在乎你」原來指的就是她，董是老師。而成昱真的就追到了手，堂而皇之的就牽著老師的手壓馬路，甚至親吻。

聞憶那時候是恨的，是妒忌的，她的初戀被人奪走，她的愛情被人奪走，她有多痛。她後來就向成昱表白，可成昱拒絕了她，那樣決絕的拒絕，不留半點餘地。他說，「我只愛董是一個人。其他人誰都不要。」

她是傷透了心才回美國的，她以為這輩子和成昱將不會再有瓜葛，他是那麼的愛董是，那麼想要和她在一起。

大約是天都在憐憫她，成昱最終回了美國，傷透了心回來。整個人都變了，對什麼都很冷淡，對女人更加沒心沒肺，可她還是愛他，不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愛。

大一暑假那會，成昱帶她去過杭州，晚上他一個人獨自去了西湖斷橋，她偷偷的跟在後面。才能看到那一輩子都想不到的一幕。成昱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斷橋上，拿著電話撥號碼，一遍一遍的撥，即便對方永遠只有一個回應，「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他還是不停的撥，大約撥得自己也麻木了，他才把手機放到耳邊，帶著嚴重的鼻音說，「喂，董是，你在哪裡……我想見你……我好想見你……」

聞憶不能有其他知覺，她除了揪心般的疼，她什麼也感受不到。她知道，他哭了，他微微顫抖的背影告訴她，他正在哭啼，他那麼高傲的一個人，那麼自傲的一個人，他因為董是在深夜獨自思念，流淚。她不知道他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眼也越來越模糊，自己也跟著哭了很久，很久。

後來，成昱就去了酒吧，她一直在酒吧外等他，等他出來的時候已經伶仃大醉，連nan女都分不清。她費力的把他帶回家，把他安置在床。他滿身的酒氣，滿臉通紅，全身又因為酒jing發散而發燙，她取了冷毛巾給他敷臉，換毛巾時，他就一把抓住了她，急切的說，「董是，你別離開我。你可以不愛我，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你別離開我……」他說得那麼卑微，彷彿是乞丐在苦苦哀求路客的施捨，那樣沒有尊嚴。

她大約是太心疼了，也許她是昏了頭了，也許她就料定了會有後續，她哽著喉說，「成昱，我，不離開你，永遠也不……」

她沒能說出離開，就被火熱的唇片堵住，成昱用盡了力氣捧著她的頭，就那樣無止盡的所要著。她腦袋一片空白，心像似要衝出xiong外，頓時除了悸動根本全無其他雜念，即便他口口聲聲喊的是董是，她都能充耳不聞，直至徹底沉淪。

後來，大約也因為有了這層關係，成昱就半推半就的成了她的未婚夫，雖然他成天在外花天酒地，可他終究是他的未婚夫，無論怎樣，她總有名分，而其他女人誰也得不到她這個名分。

她能容忍，容忍他的不忠，容忍他在外勾三搭四，可她怎麼也不能容忍他再次去找董是。她知道他回國發展是為了董是。她整個人都崩潰了，在其他女人面前她也許是特別的，可在董是面前，所有女人對成昱來說都一樣，他的眼裡只會有董是，而他也只想要董是。

她焦慮了很久，終於讓她想到了辦法，孩子！

成昱一直耿耿於懷，董是殺死了他的孩子，她以為她有了孩子，成昱就會留在身邊，就能保住她未婚妻的名分。可悲的她為此還忍受了無比痛苦的人工受孕，她成功的有了孩子，只是不知道孩子真正的父親是誰罷了。

只是她還是太低估了成昱對董是的愛，他愛得幾近癲狂，他根本不會管她到底有沒有孩子，他根本不會管她的存在，他依然要解除婚約，他依然追著董是，他竟還找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兒子，小長……

成昱不會知道，那天午飯後她其實尾隨他去了片場，看著他們一家人如何親昵，如何和睦，如何溫馨。而那樣的場景就似刺，每一個笑顏，每一句話都是扎在她心頭的刺，疼得她無法出聲。

她不能坐視不理，她不能將愛情拱手相讓，董是她八年前放棄了，而她正好又拾得，她不會因為找到了主人而相讓，她沒有那麼大的肚量。所以她不顧一切的爆料，不計後果的把所有的醜事都抖落出來，她希望藉助輿論再次拆散她們，她希望因為輿論成昱能回到她身邊。

她還是太天真，成昱怎麼會放棄董是，即便她要嫁給郁行雲，他那麼敬愛的表哥，他也能不顧親情的去爭取，他還有什麼不可以奉獻，他為了董是大概什麼都能付出，甚至生命……

而他卻也為董是做了，他就倒在血泊里，倒在她的懷裡，嘴上還能噙著笑，因為抱著他的那人是董是，所以他還能那麼幸福的笑……

「成名媛！你慢點！會丟了的！成名媛！」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遷回了聞憶的思緒。

她緩神，才發現斷橋上已經擠滿了人，人來人往，熱鬧得像集市。一條粉色的身影在人堆里穿梭，jing致的臉，圓嘟嘟的甚是可愛，圓滾滾的身ti一蹦一跳，卻是別樣的靈活，邊跑還邊笑說，「哥哥抓不到，名媛最厲害……嘎嘎……」而後面是一條白色的身影，高高瘦瘦的，臉似雕琢，已然能遇見將來定是魅惑眾生之貌。他皺著眉毛，流著汗，大喊，「成名媛，你個搗蛋鬼，快停下！成名媛！」

不時，人群中凸顯倆人，一樣是男白女粉，一眼就能斷定是家庭休閑套裝。粉衣女子抿嘴笑看前方依偎在白衣男子懷裡，而白衣男子一臉笑意只盯著女子看，乘其不備時還偷偷吻她，偷襲成功后咧嘴笑，笑得還是那樣chun心蕩漾，還是那樣滿zu，那樣幸福。

那樣的笑容大約只有在那女子面前才會有，他的笑依然只為一人而綻，依然只為一人綻放得幸福無比。

聞憶苦笑，回眸，對著爺爺說，「爺爺，現在人多了，太陽也大了，我們回去吧。」

爺爺只是笑，說，「是該回去了，人終究要回去，終究要找到適合的時候回去。」

她也笑，接著爺爺的話說，「是啊，爺爺，人終究要找到合適的時間回去，人總要回去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她笑，頓時醒悟，她真是太傻，為了一個不可能愛自己的人，為了一個不適合自己的位置，付出了那麼多，浪費了那麼多青春，她真是傻……

期待已久的幸福哇，別說沒有看出來啊，會崩潰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