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農神堡主
無罪的人被抓入了裁判所的監牢，有罪的人在外面探視，這真是絕妙的諷刺。
燭光透過厚重的石門上的透氣孔隙照在林覓仙與她師傅的身上，映得兩人的臉色十分蒼白。她們倆的氣色看起來並不是太好。
我沖卡卡佈道：「能和她們說話嗎？」
「不行，這裡有禁制的，裡面的人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卡卡布一本正經的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
「我知道你有辦法。」我輕聲一笑。
「哈！」卡卡布狡黠一笑，從隨身的小包里摸出一塊圓鐵片般的東西貼在了石門上，一點淡淡的光暈閃過，先前寬僅兩指的透氣孔頓時張開，變成一個碗口大的圓洞。
「這門上的禁制是凱亞斯專門製造的，只有特製的『魂符』才能破除。」她停了停，有些警惕的望著我道：「不過卡卡布的這個魂符也是偷來的，許可權只能讓你們對話，可別想要救出她們害我啊！」
我聳聳肩膀，對卡卡布的話不置可否。先不說我是否要救林覓仙，就算救出她來，這麼大的星之塔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況且我可不是為了扮演什麼救世主而來的，我惟一的目地就是為了進入星之塔的核心秘密，破解我的「輪迴詛咒」！
大概是破除了石門上禁制的緣故，裡面林覓仙的師傅首先察覺不對，抬眼向石門這邊看了一眼后，立刻「咦」了一聲，「覓仙，你去石門那裡看看。」
林覓仙扶著石壁顫抖著站起來，她的神情看著有些木然，彷彿像一個扯線的木偶般搖晃著走到石門邊，抬起頭來，目光霎時與我碰到了一塊。
這一眼的時間，彷彿停滯了很久，又彷彿只是一剎那。我幾乎可以看到林覓仙從雪白鼻尖上滲出的汗珠，幾乎可以聽到她由平靜到忽然紊亂的呼吸。
石室內依然幽暗，只是林覓仙僵死的心境彷彿被人在湖水中投下一方巨石，波浪掀起，心搖神盪。她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的尖叫聲不小心從指縫中透出去，難以置信的清亮眼眸中，一滴滴的淚水從裡面滾落出來，彷彿斷線的珠子。
良久，她像是被抽去了最後一絲力氣，整個人貼伏在石門上，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用壓抑的抽泣聲道：「方成，我是不是幻覺？你是來找我報仇的嗎？怪我沒有信守對你的承諾……」
我微微皺起眉頭，回頭看了一眼正做出搞怪笑臉的卡卡布，再看看此時失態的林覓仙，不由嘆了口氣。事情很明顯了，林覓仙果然沒有頂住壓力引爆了魂仆印跡。如果不是我遇上了噬魂門的靈皇禹並被他消除了舊魂仆印跡，現在的結果真不敢想像！
我早就知道林覓仙是外表堅強，內心柔弱的人，這樣的事，雖然讓我有些遺憾，但也不會太意外。
「林覓仙，別哭了，我沒死。」我伸出手指透過石門上的洞口輕輕觸摸了一下她的脖頸。她的皮膚很滑，但卻涼沁沁的毫無一絲生氣。
林覓仙的肌膚髮出一陣顫抖，硬咽的哭聲瞬時停下，隔了一秒鐘后，她「啊！」的一聲向後退了兩步，一雙哭得紅紅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微張著失去血色的唇，用修長好看的食指指著我：「你……你真的沒死？方成……那我！」她的臉上湧上一層血色，神情也變得羞愧無比，甚至不敢再觸碰我的目光。
看著她僵硬的扭轉過身體，用一個側背影對著我，我不禁皺眉。我的時間可不多，浪費在這種無謂的糾結情緒上可真是不划算。所以我一向覺得人應該清心寡欲一點，像以前某武俠書上說的「古墓派」那種心法，斷七情絕六欲就很好，可以讓人從盲目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從而冷靜的判斷形勢。
「覓仙，是誰在外面？」裡面傳來林覓仙師傅的聲音，比起林覓仙清脆的噪音略顯低沉一點，充滿了女人的磁性。
「師傅，是……是我的魂仆，方成。」林覓仙猶豫了一下，眼神飛速的朝我瞥了一眼，那目光中隱隱透出一絲祈憐和期盼的味道。
我沒有糾正她的口誤，其實應該說是「曾經的魂仆」，而且做主人做到她這樣……還真是不好說。
「哦，扶我過去看看。」
聽到師傅的聲音，林覓仙只好過去扶起她，然後略低著頭，扶著師傅走到了石門邊。我的注意力這才由林覓仙身上來到了她師傅身上。對於一個女人能在遺魂師的世界成為一派之主，我也有些驚奇，視線掃過去，呼吸頓時一窒。
先前隔得遠，而且注意力都放在林覓仙的身上沒有看清，這時看過來才發現，林覓仙的師傅居然是一個不輸給任何人的絕色女人。她的年齡應該不低於四十歲，可看上去竟像是不到三十歲，肌膚白嫩如玉脂，白膩中透著淡淡的暈紅，修長的黛眉如柳葉，微眯的鳳眸里波光漾動，像是一口看不到底的碧潭。無論是高挺的瓊鼻，還是秀美如花瓣的雙唇，還有波浪般隨意披散的淡栗色髮絲，無一不美到了極處。
她雖然沒對我說話，沒有動一個肢體語言，但是一股天然成熟的風情早已透了出來。任何人第一眼看過去，只會以為林覓仙和她師傅是兩姐妹，而絕不會想到她們是隔了一代的兩師徒。
「你好，我是覓仙的師傅，農神堡主於靜。」透過石門上的洞口，於靜的聲音磁性而平靜。「你和覓仙之前的事我都知道了……覓仙沒能守住對你的承諾，提前引爆了魂仆印跡，我為她感到羞愧，對你感到歉意。幸好你沒真的出事，這樣讓我們心裡也可以好過一些。」
卡卡布在我身旁悄悄踮著腳尖，對我作口型道：「哥哥，是不是被大美女迷住了？於靜可是幾十年前遺魂師中的第一美女哦！」我沒理她，面對於靜淡淡的應了一聲：「請放心，我沒有怪林覓仙。」
聽到我的話，扶住於靜，原本忐忑不安，充滿羞怯的林覓仙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她伸出手指穿過石門上的洞口遞向我，口裡有些慌亂的道：「方成……成，你真的不怪我了？那你幫幫我們好不好？救師傅和我出去……」
相比於林覓仙的失態，於靜要冷靜得多，她微微瞥了一眼林覓仙，手掌在她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但卻沒能使林覓仙冷靜下來。
「對不起，我恐怕辦不到。」對於林覓仙的祈求，我搖頭拒絕。
「為什麼？你不是我的魂仆嗎？你應該聽我的呀！」林覓仙的臉上脹得通紅，先前的一絲羞慚被恨意所取代。她拍打著石門，沖我大聲道：「方成，你不是說過會幫我的嗎？你是我的魂仆，對不對？」
我無語。卡卡布在一旁作出一個刮臉的「羞羞臉」動作，而星使美杜莎在我們身後發出一聲細微的嘲笑。
於靜好看的眉頭蹙在一起，倏地伸掌在林覓仙的脖頸動脈處按了一下。她的力道控制得剛剛好，既令林覓仙短暫眩暈，又沒讓她真的暈過去，恰到好處的制止了林覓仙的激動情緒。
「覓仙，你已經引爆過方成的魂仆印跡了，他現在……已經不是你的魂仆了。」聽到於靜的話，剛剛從眩暈中回復的林覓仙身體一震，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既有羞愧又有絕望，最後化作一片死灰，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般倒在於靜的懷裡，沉默了下去。
畢竟認識一場，看到她這樣，我的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受。我有些無奈的看了林覓仙一眼，對於靜道：「今天本來是想看看你們，沒想到會這樣。不是我不想救你們，不過你應該知道裁判所的監牢是怎樣的地方，憑我一個人恐怕沒有這個能力。」
「我知道。」於靜很平靜，完全看不出一絲被囚禁者的急躁。
「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告辭了。」
「等等，我有樣東西送給你。」於靜說著，將手掩住自己的口，過了一會，取出一枚蠶豆大小的紅色珠子透過石門上的洞口遞過來：「這件東西或許對你有用，拿去吧。」
我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接過她給我的禮物，沖她點點頭，然後跟著卡卡布和美杜莎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身後，隱隱傳來林覓仙的啜泣聲。
遺魂師世界三大美女中最年青的一位，如今淪落到裁判所階下囚的地步，到底怪誰呢？其實林覓仙能活下來已經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了，總比被凱亞斯直接處決滅口要好得多。
我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無謂的事。手裡握著那顆冰涼的珠子，我在心中暗想：進入裁判所監牢的人都會被搜身，連一個小紙片都藏不住，沒想到於靜居然會在口腔里藏下一顆珠子，這顆珠子也不知有什麼用？
身邊的卡卡布主動伸出手來拉拉我的手指，小聲沖我道：「是記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