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紙鳶飛花升，絮柳擺星辰(一)
空心想像一下當時的情形，又忍不住回憶起當日昭明寺內遭受的殘酷屠殺，身體開始微微戰慄起來。
明根大師安撫似的拍了拍他手背，繼續道：「因為當時情況危急，聖祖和六祖兩個當事人甚至沒有機會接觸就被人流衝散，於是一場規模可怕的戰鬥也打了起來。」
「所以，其實他們兩個一開始根本不清楚事情的走向吧？」空心聽出了端倪，從剛剛獲得的信息中猜測道：「是不是所有的問題，都來自那個邪王嵋羅？」
明根點點頭，苦笑着：「沒錯，就是那匹一開始誰也沒注意過的白馬，因愛成恨，毀了聖祖道蒼，也毀了我們無數佛家弟子。」
「他本來是聖祖大人的一頭妖寵，因為本像是匹白色駿馬而被當成聖祖平日行走江湖的坐騎。當時，一襲青衣仗劍白馬翱翔空中的形象，幾乎成了所有道門弟子爭相模仿的對象。而那頭白馬，竟然也在這個時候，對主人聖祖道蒼大人，產生了無比的深情和依戀……」
空心打了個寒噤，咂舌道：「馬依戀主人我倒是知道，可嵋羅這老傢伙長成那幅模樣，想起來還真是教人噁心。」
這個話茬聽着實在有點變態，明根也就沒有再往下接，而是繼續講述那一段恩恩怨怨的往事：「從此之後，六祖慧能為了避免佛道兩家再次衝突，主動推出了在皇權制度下的競爭，並且把所有高僧都帶入了芥子佛堂之內，試圖勘透真正的生死之迷。至於聖祖道蒼，也因為此事而將嵋羅徹底趕走，並且重新開始了關於飛升的思考。」
「大約過了二十多年，聖祖大人就完全在世界上失蹤了，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他去了哪裏，只好單純的認為他已經找了個地方，飛升天界。而實際上，一直與他保持着聯繫的六祖慧能大師卻知道這位老友究竟遭遇了什麼樣的變故——為了追尋飛升的秘密，他竟然潛入了所有修真者的禁區首陽派，開始偷學那傳說中的首陽三神訣。」
「但是那首陽三神訣的力量實在太過可怕……」說到這裏，明根大師飽含深意的看了空心一眼：「學習了它們之後，聖祖大人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他全身上下都被一種可怕的外來氣勁包圍着，要強行將他的身體壓制縮小，情況極為危險。」
「所以六祖慧能大師就出手了？」空心思維活躍的很，馬上猜到了真相：「他把這個原本廢棄的『世界』讓給聖祖大人，以幫他渡過難關？」
明根點了點頭，笑道：「真相都被你猜了去，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可是，我記得聖祖大人的遺穴明明在百多公里之外，為什麼有會出現在這兒？」
這回明根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假裝搖了搖頭，卻偷偷傳音過來：「你上次見到的，是這洞穴延伸下的其中一道，也是丹爐和現實世界唯一兩個洞口之一。聖祖大人剛剛選擇在那裏坐化而以……」
原來如此！空心默然點點頭，沒有繼續發問了。
「因為聖祖大人曾在這裏潛修的緣故，他不知道怎麼打通了一個其他世界的通道。再加上上次，莫那洞穴的巨大爆炸，結果甬道內就引來了我們方才見到的那些可怕陰靈，在你來之前，我們就已經殺了無數擁擠在甬道內的陰靈。如果任由它們來到這個世界，甚至進而在出現在人類社會裏，那將造成極為可怕而且無法挽回的破壞。事情起因出於這裏，所以我就被派來解決這件巨大的麻煩事……」
原來到最後還是自己惹出來的麻煩！空心回憶起當日自己意氣風發，仗劍衝破莫那洞穴時的情形，再想想明根大師飛升后將遇到的遭遇，心中越來越覺得愧疚起來。
（不管怎麼樣，以後一定好好好幫助芥子佛堂中的那些前輩們！）他發下宏願，心中總算稍微好過了些，卻還是不敢去再看明根大師那淡然微笑着的臉。
無論找上門借口做什麼補償，自己總是對不起人家啊……
三人聊聊停停，停停聊聊，聽明根大師把修真歷史上一段段的秘密都翻出來當故事講，倒也不覺得無聊了。
而時間，也很快的在他們閑談中消磨了過去。算一算，天智老人所說「八個時辰」的期限，已經是越來越接近了。而隨着這個界限的接近，明根大師和天智老人明顯的緊張起來，談話也變得斷斷續續的，不時被他們一齊朝洞口張望的動作打斷。在這種氣氛下，空心的擔心也被吊了起來，他甚至能用鼻子聞到瀰漫在甬道周圍的危險氣息了：一頭還沒出現的魔獸陰靈弄出這麼大的陣勢，真不知道它出場後會是個什麼情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到了天智所說的臨近界限，三人都已經站了起來，蓄勢待發的望着洞口。
「吼！」可怕的巨響首先從洞內傳了出來，但三人一眼望去卻還是見不到任何怪物的蹤跡，不由得下意識的緊了緊拳頭，背心上冒出了些許冷汗。
天智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道：「大概還有幾分鐘，保持警惕，千萬小心……」誰料他話音未落，一頭巨大的身影已經猛的從洞內掠了出來，化成道光影般的直線朝當先明根大師衝去。速度之快，簡直是空心生平僅見——不僅僅是生物，甚至連自然界的一切物體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速度，包括光，影，電……之類普遍認為無法超越的存在。
正因為這種速度，所以除了空心外明根大師和天智老人呢都沒有反應過來。空心只得下意識的把手臂一伸，以接近於它的速度攔在了明根大師身前——幸好他和後者的距離非常接近，不然還真未必能趕得上。
還沒被三人看清楚形體的巨大怪物撲到了空心手臂上時，那七彩光芒迅速出現，趕在它接觸空心肉體前護住了人類軟弱的手臂——結果和上次天霞派諸人進攻一樣，徒勞而沒有任何附加效果，除了些輕微的觸感，空心甚至都無法感覺到這一次撲擊中蘊含着怎麼樣的力量。
「開打了！大家小心，退後分散！」隨着天智的狂喝，空心和明根大師都已經開始往後飄退。
只不過那怪物似乎認準了明根大師一人，雖然被空心擋下攻擊卻也沒有反過來對付他，而是一直追着前者衝去——速度可比老和尚要快多了。
空心擔心明根大師無法獨自擋下攻擊，想上前幫忙時卻見老和尚微笑着朝自己搖了搖頭，身形突然一陣亂晃，竟然表現出了完全不弱於空心的攻擊速度。
而他身上那外發的金光也不是飛升時照着好看的，空心眼前那大塊頭魔獸一陣沒頭沒腦的拳爪亂抓，卻只是在上面弄起了些許波紋狀的震動，根本無法打破防禦圈。
這金光圈也許別的方面不如空心的七彩神勁，但至少在防禦上還是和後者相差彷彿。
「小道友，準備攻擊。」天智老人不知道何時已經擎出把青色手柄硃色絲線的拂塵來，正將全身儘力拚死的望上面運去，激得那些絲線根根豎到筆直，散發着無窮無盡的浩然仙氣：「讓明根大師控制它的行動，我們從背後下手！快，拿出你的武器來。」
空心猶豫一陣，終於還是把華恆上交的英雄劍從體內化了出來，順勢還運上了正宗的英雄劍訣，令那劍身上硬生生的突起三尺多長的劍芒。
「好傢夥，這是華家最強的英雄劍！」空心顯然又給了天智一個驚喜，他甚至驚訝的差點忘了繼續運功，只顧看着前者手上的東西發獃：「居然還是三尺多長的自然劍芒，英雄劍訣接近十層……你這個傢伙究竟是不是首陽派弟子啊！」
「不管是哪的弟子，哪一派的功夫。」空心笑了笑，將劍芒延長到自己的極限距離五米，率先朝不住攻擊著明根大師的魔手後背攻了過去：「能殺敵就是好功夫！」
事關重大，天智也一點不敢輕忽的抖動拂塵配合空心朝魔獸陰靈的另一個方向攻去。
好強！好堅硬的軀體！劍芒的尖端刺中這頭億年魔獸陰靈時，空心才真正收起了原先的輕視之心：五米長的劍芒，就這樣隨着自己勁力攻擊的前進，從尖端開始一點一點開始崩壞，直到劍尖直接接觸到它的肉體也沒有給這巨大的黑色傢伙造成半點傷害。
至於旁邊那個天智拿着拂塵左戳右戳，也是一樣的不見半點變化！
這樣不行，空心拿劍身硬戳一陣，發現這怪物軀體之硬簡直遠遠超過劍體本身的鋼度系數，再繼續下去說不定連英雄劍也難以保住。乾脆便把劍收回體內，朝旁邊一籌莫展的天智道：「反正他也沒有注意我們的攻擊，不如直接搭手上去，把功力往他身體裏面亂竄，試試看從內部破壞。」
天智還沒回話，正受着怪物全力而混亂攻擊的明根大師忙中開口道：「我同意，趁現在它被吸引住火力，能試的都試一下！」
「您頂得住嗎？」
「暫時沒問題，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熬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