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倪瀲灧不只喜歡舉辦宴會,她還很喜歡舉辦攝影展,包括個人或和她的學生。

基本上,她的個展會被外人譏笑為愛現;而她所提攜的後進的作品,只要是男學生,一定又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猜測那個男學生是她的新情夫。

在外人眼裡,她是個三心二意、欲求不滿的女人。

總之,倪瀲灧是倪家最大的缺陷,是眾人茶餘飯後閑嗑牙的笑料。

不過,她這一大敗筆卻極得震東大老的寵愛,她一無是處,就是命生得好,投胎成倪震東獨生的掌上明珠,因此,沖著倪震東的面子,另外也是把她當成接近倪家的踏板,眾人便爭相巴結她。瞧!現在明明是電腦展最熱門的季節,各式軟硬體如雨後春筍的推出,各家廠商推奇出新、花招百出,激烈的戰況如火如荼,但是,倪瀲灧偏偏有辦法包下台北世貿,與她學生聯手舉辦名叫「世外桃源」的攝影展。

沖著震東集團叱吒商場的威名,即使今天是平常上班日,既不是周末,也不是國定假日,參觀攝影展的人潮卻絡繹不絕,擠得展覽會場水泄不通。

蘇爾芬手持免費的優待券進場,她是趁著午休時間怞空前來參觀的。

隨著眾人的腳步走走停停,她雙眼忙碌的瀏覽牆上展覽的攝影作品。

她不懂攝影,單單憑著感官和直覺,喜歡照片里遼闊的壯麗山河、美麗的田園風光,或是小橋流水、綠野山林,藉著相機鏡頭展現異地風土民情,令她因此而感動。

她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她很喜歡倪瀲灧的作品。

「爾芬!」一個清亮的聲音喚住她的步伐。

蘇爾芬猛地回頭,見到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朝她舉步走來,薄施脂粉的美顏漾著淡笑,「倪阿姨。」

倪瀲灧身穿一套三宅一生的褲裝,容光照人。

「還是你懂事,我那四個兒子沒一個肯給老媽面子,只是交代秘書隨隨便便送些花了事,除了你,其他三個男秘書連來也不來。」蹙著細緻的柳葉眉,倪瀲灧瞪著花團錦簇的會場,喃喃的抱怨。

「雋忙著準備下午要開會的資料,所以沒辦法怞空前來,臨時派我代替他。」蘇雨芬溫柔又善良的開口替上司辯解。

「別老是替那沒良心的孩子說好話,我是生他的媽,從小看他到大,還不知道他嘛!」倪瀲灧笑著打斷她的話,她真的是打從心底喜歡眼前這個善體人意的好女孩。

「他真的是太忙了。」她輕笑。

「盲目的盲!」倪瀲灧抓著她的手臂就走。「吃午飯了嗎?」

看了腕錶一眼,正午十二點半,她搖搖頭,「還沒,休息時間一到,我就馬上趕來了。

「我也還沒吃,咱們一塊用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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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來到附近一家賓客滿座的牛排館,兩人坐在牛排館里靠窗的一隅,服務生穿梭其間,客人輕聲交談,氣氛寧靜而不嘈雜,只有拉赫尼諾夫的第三號鋼琴協奏曲環繞其中。

「爾芬啊,什麼時候改口叫我媽啊?」倪瀲灧慢條斯理的剝著香蒜麵包往嘴裡送,一臉好奇的開了口。

「什麼?」正優雅的切著七分熟牛排的蘇爾芬,微微抬起眼,淡淡一笑。

「就是你準備什麼時候跟雋結婚?」倪瀲灧調皮的眨眨眼,她等這一天等好久了!

蘇爾芬聞言差點被喉嚨口的黑胡椒牛肉梗到,趕緊喝了幾口玉米濃湯順氣,一顆心以狼狽錯亂的節奏跳動。

「倪阿姨,你別開玩笑了!」她異樣的揚高聲音乾笑。「我只是雋的秘書,我們是工作夥伴而已。」

倪瀲灧擱下刀叉,推開面前還吃不到一半的豬排,兩肘擱在桌面,傾身向前,輕輕的說:「你喜歡雋不是嗎?」

「我……我是喜歡他這個頂頭上司沒錯,但不是那種……那種……」蘇爾芬吞吞吐吐。

她掩飾的功夫真的有這麼差嗎?為什麼愈來愈多人發覺她苦苦壓抑的情感?

「是哪種啊?爾芬,」描繪精美的黑眸光燦亮人,倪瀲灧瞭然笑問。「為什麼要否認呢?不是那種又是哪一種?」

「是……是朋友、是夥伴,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就是她所謂的掩飾?也許盈滿胸臆的勃發愛意,早已沿壓抑的縫隙流泄,而她卻一直自以為欺瞞過眾人的眼,原來她是如此愚蠢可笑。

「爾芬也討厭我、瞧不起我!」倪瀲灧有些頹喪的說。

「不!」蘇爾芬又急又用力的搖頭。「我沒有討厭你或瞧不起你,相反的,我對你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好感,我很喜歡倪阿姨。」

「是嗎?」倪瀲灧像鬆了一口氣,欣慰的展眉。「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對我坦白?」

「我……倪阿姨,今天是你重要的攝影展開幕,你這個主人翁可不能離開太久。」蘇爾芬趕緊轉移話題,心中叫苦連天,想快快結束飯局。

「人該勇於追求真愛不是嗎?」倪瀲灧褪下所有的開朗明燦,眸光變得迷離。「如果遲遲不肯表明心跡,一旦錯失所愛,那將是一輩子的遺憾。」

蘇爾芬無言以對,內心一片苦澀,倪瀲灧的話一字一句敲在她心坎上,令她心驚。

「你以為你的心能動幾次?」倪瀲灧搖首微哂。「在這個世界上、在你這一生,有幾個人能真正進駐你的心?這樣你還不把握嗎?」

「我怕失敗……害怕從此一無所有。」蘇爾芬輕聲說,她知道再也隱瞞不住,那內心深處的秘密。

「連試都不試嗎?」倪瀲灧以女人的默契問。「爾芬,提起勇氣,試一試吧!」

「無從試起。」她就是沒有勇氣,她怕一旦揭露心事,她跟倪雋連朋友也做不成。

「爾芬,你該去爭取,無論結果如何,即使你真的得不到雋的心。」倪瀲灧定定的凝視她。

「那又何必爭取呢?」蘇爾芬回望著她。「嫌受的傷還不夠多嗎?」

「失敗了又如何?受傷了又如何?」倪瀲灧的思緒突然飄到好遠好遠的地方。「至少你曾經努力過。」

「倪阿姨……」

「為什麼要讓自己下半輩子心裡一直存有一股憾恨?等到以後才想『如果當時,我能對這個男人說愛的話,那麼……也許我們可以……』最後連大口呼吸都覺得痛,鬱悶、苦澀讓心糾成一團,流再多的淚水遺憾還是遺憾,怎麼也不能讓時光倒流,流再多的淚水……」倪瀲灧的視線停留在遙遠的一點。

酸澀莫名的淚水湧現,蘇爾芬一點一滴的被打動。

「爾芬,別讓自己有這樣的憾恨,倘若雋不領情,你大可以痛哭一場,或任意發泄一切隨你,但是,一旦你用『來不及』三個字來為這段感情作結,你哭得再筋疲力盡也是活該,那樣的淚水流得沒有意義,頂多只是物換星移后恥笑自己的怯弱。」倪瀲灧把幽遠的目光調回她臉上,眼裡包含無盡的落寞。

「是的,我應該……」蘇爾芬自嘲的苦笑。

更何況,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隱瞞多久?

「雋被譽為商業奇材,他有一顆精明的腦袋,不會捨得跟你說再見的。」倪瀲灧肯定的微笑。

「是,他會捨不得跟我說再見,只因為我是他的超級秘書。」蘇爾芬知道倪雋信任她,但這就是她最無法突破兩人關係的關鍵。

「那孩子已不知不覺的把你當成空氣,他理所當然的予取予求,你這孩子又善良得放縱他的漠視,空氣摸不著也看不見,除非缺氧,否則你要他如何正視無色、無味、無聲、無息的空氣?」倪瀲灧拍拍她柔嫩的手背,像個母親疼愛女兒般的慈祥微笑。

「雋把我當空氣?」蘇爾芬輕問。

「所以你該出聲抗議了,你該讓雋意識到你的存在,必要時讓他缺氧一下,我相信他若不想窒息而死,就會完完全全的原形畢露了。」

「你的話真動人,但是……談何容易?」她已經當了那麼多年的縮頭烏龜,要她改變,還真不是件易事。

「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倪瀲灧已打定主意將胳膊向外彎。「不過……」

望著倪瀲灧古怪又別具深意的目光,蘇爾芬頓感背脊一陣涼意。

「不過什麼?」她不安的問。

「就怕你沒那個膽量。」倪瀲灧別有深意的笑道。

但無所謂,她會徹底協助爾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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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最後一個星期六是倪家的團圓日,對某些家庭成員而言,頗有聖經故事裡,耶穌和門徒們在處決前最後的晚餐。

所以,倪家鏡、照、雋、轍四個兄弟,每逢大限將至,皆無所不用其極,拚死想辦法出差,真沒差好出的話,也只有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認衰心態,個個心情不佳、面色不善的返家,與「親愛的」老媽和「慈祥的」外公共度晚餐。

恰好,這回倪家四兄弟在倪家大老倪震東派遣親信監視下,都沒漏洞好鑽,此刻,四個男人皆擺著一張臭臉坐在客廳里的大沙發上。

寧靜又祥和的結束晚餐后,倪震東抗拒不了女兒的嬌聲乞求,垮下一張年近七十,滿布智慧紋路的老臉,擺出威嚴召集四兄弟在客廳里集合。

由倪震東親自坐鎮,四個兄弟不敢造次,敢怒而不敢言的聆聽母親大人講古。

倪瀲灧優雅的落坐在父親身旁,笑的從背後怞出一隻牛皮紙袋,塞進倪鏡手中。

她唇邊的笑意在四兄弟眼裡是可怕、詭異、歹毒的東西,就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

「幹麼?」倪鏡沒好氣的開口。

為什麼明明是四兄弟坐在這裡,偏偏只有他這個老大倒霉的雀屏中選?

「鏡,你今年也三十二了。」倪瀲灧拍拍倪照的手臂,示意他讓座。

倪照俊美的臉孔露出嫌惡之色,見她一屁股就要坐下來,他趕緊跳離原本的位置。

倪鏡狠狠的瞪向置他於水深火熱,不思營救的老二。「那又怎麼樣?你不也五十了。」

要不是在外公的嚴密監控下,誰鳥這個女人!

「我說她要逼婚。」最小的倪轍站在沙發後面,傾身俯頸靠在他耳旁道。

「廢話,你以為我是白痴嗎?」就因為他已三十二歲,所以活該讓人摧殘?

「你到底想怎樣?」

總算有個倪雋存有一點點手足之情。

「雋,注意你說話的語氣。」倪震東皺起灰白的濃眉。

「爸,沒關係。」反正兒子跟她說話一向沒大沒小,她老早習慣了。

「鏡,」倪瀲灧眉開眼笑,轉頭望向臉早已黑了一半的老大。「媽替你挑了不少好女孩,尤其這牛皮紙袋裡的個個都是名媛淑女、上上之選,家世、樣貌、人品、學歷都是一等一的沒話說,媽咪不僅打上編號,還仔仔細細的做過身家調查,而且……」

「有屁快放。」倪鏡瞄了賊笑兮兮的她一眼,冷冷的說。

「咱們平常看女孩子全都穿著衣服,媽咪相當為你設想,拍了她們的裸照,這樣有什麼缺點也都無所遁形,飽覽無遺后可以讓你一較優劣。」倪瀲灧喜孜孜的道。

「大哥,恭禧。」倪照只有在落井下石的時候,才會尊稱他兄長。

「!無聊!神經病!」倪鏡看也不看,原封不動的把牛皮紙袋塞回她手裡,一臉鄙夷,嘴裡不雅的咒罵著。

又不是不知道他討厭女人,她還用這招搞他,真是可惡。

「鏡,注意你的態度!」倪震東沉喝一聲,威嚴無比。

「外公,她……媽根本是閑閑吃飽沒事幹,消遣我來打發時間的。」看到長者銳利的眼神,倪鏡強壓抑下脾氣,不滿的低聲抱怨。

他們兄弟四人就怕自個兒的老爸和外公,在這幾個老男人面前,他們再怎麼不情願,也不敢以下犯上。

「我什麼時候閑閑吃飽沒事幹了?」倪瀲灧噘起瑰紅的唇瓣,一臉嬌態。「我最近還忙著在世貿辦攝影展呢!」

倪震東心疼女兒受委屈,老臉皺成一團,他就獨生這麼一個掌上明珠,即使她已年屆五十,但是在他心裡永遠是嬌美如花的寶貝,所以對她出奇的寵溺,儘管她和四個男人生了四個孩子,他仍從未責怪過她,一徑順她的意。

去!只有外公才吃她那一套!四兄弟鄙視的看著他們的母親。

「鏡,收斂一下你的脾氣,也是為你好,你瞧她忙攝影展忙得昏天暗地之際,還得替你物色結婚人選,你不能辜負她一片苦心。」倪震東即使已年近七旬,但教訓人的音量依舊宏亮。

「我……為什麼是我?照也三十了啊!」倪鏡恨恨的低聲咆哮。

媽的,他是招誰惹誰,三十二歲就該死嗎?為什麼衰的人是他?

「因為你是長子,大哥。」倪照優雅的交疊起長腿,完全置身事外的微笑著。

「你以為我想當老大嗎?」倪鏡咬牙切齒的說。

「鏡,你放心,媽挑的女孩子,好得沒話說。」倪瀲灧無視兒子殺人的目光,拉了拉他的手臂。

「你挑的會是什麼好貨色?」倪鏡甩開她的手,俊磊的面孔滿布怒火。

「誰說!」倪瀲灧挺直腰桿、抬起胸膛、理直氣壯的反駁。「你爹地不就是我千挑萬選的最佳男主角,還有照、雋跟轍的爸爸,不然,我一個人生得出你們這四個超級大帥哥嗎?」

這女人實在有夠厚顏無恥的,四個孩子跟四個男人生,虧她還能這麼大言不慚、理直氣壯!四兄弟不約而同的以鄙夷的眼光唾棄她。

「大哥,媽閱人無數,你就勉為其難的賞個臉瞧瞧嘛!」倪轍幸災樂禍的敲邊鼓。

反正他最小、年紀最輕,那女人搞完鏡,還有照跟雋,他可以逍遙快活好一陣子。

他都已經滿頭包,這老幺還在落井下石!倪鏡沒好氣的瞪著不夠義氣的倪轍。

「鏡,看看又不會死。」倪雋事不關己的笑道,無視置於水深火熱的兄長。

「我先掐死你!」倪鏡咬牙切齒。

「我要你看就看!」倪震東見孫子毫無動靜,中氣十足的大吼。

心不甘情不願的揪回牛皮紙袋,倪鏡一臉怨忿,好像全世界都對不起他似的,他粗魯的撕開紙袋,把迴紋針固定好的資料全攤在膝上。

嘿,真的是齊聚各路美女,環肥燕瘦,個個風姿綽約,魅力無窮。玩世不恭的倪轍不禁點頭讚賞。

每份簡介前皆貼上一張大頭照,活像在報名大學聯考,或是應徵的履歷表。

一翻開內頁,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張張清涼又養眼的美女寫真。

在倪震東含慍的厲眸下,倪鏡臉色鐵青、忍辱負重的翻閱,他修長的十指因怒氣而顫抖,心臟忿忿的一縮一放,五臟六腑扭絞成一團,直想作嘔。

天殺的!他為什麼要看一大堆不知羞恥的垃圾女人。

倪鏡愈想心裡愈不爽,怒氣到達了極點,因翻閱得太用力,他已經「不小心」撕裂了好幾張養眼的清涼寫真。

「咦?」站在怒火奔騰的倪鏡身後,伏在沙發椅背上的倪轍伸長手臂,用拇指和食指從中拎起一份簡介。

紙張的高度正好停在倪鏡眼前,他鄙夷的拍開。

「雋,繞在你身邊的那隻母狗也在發情嗎?」倪鏡一雙火眼殺向老三,恨聲的質問。

「你看你的照片,扯到爾芬身上幹麼!」倪雋莫名其妙的皺著眉頭。

他身邊唯一的雌性動物就是爾芬,所以用膝蓋想也知道老大罵的人是誰。

倪轍自動把簡介正面調轉到倪雋面前。

「不知道你的好秘書會是什麼鳥樣?」倪鏡心裡突生一股報復的塊感。

瞪著簡介上的大頭照,倪雋久久不能言語。

怎麼可能?!老天,難以置信,一向守禮合宜的爾芬會摻上一腳!

「翻開來瞧瞧不就知道是什麼鳥樣了。」倪照不介意眼睛被污染一下。

只要能讓雋知道那女人無恥的真面目,進而迷途知返、摒棄她不用,這樣做兄弟的犧牲一下無妨。

「嗯!有道理……」倪轍說著說著就要翻開簡介。

倪雋飛速的彈跳起來,一個箭步上前,迅如閃電攔截走兄弟手中的資料,一張俊臉沉沉拉下。

「喂!我還沒看到!」倪轍年輕俊朗的眉宇糾結。

倪雋將紙張對摺,一把塞進西裝外套的內袋。

「看你個頭!」他惡聲惡氣的嚷道。「誰看我就挖掉誰的眼睛!」

「是唷!我好害怕哦,三哥!」倪轍以誇張的聲調,捧心大叫。

「雋,現在是我要相親,不是你要相親,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的道理,長幼有序,我搞定了,才輪到你,敬請耐心等候。」倪鏡嘴裡拉拉雜雜念了一堆,心情已從谷底攀升至山巔。

「雋,把簡介還給你大哥,鏡說得有理,長幼有序,總有一天會輪到你。」倪震東下了指令。「外公,鏡要挑哪只母豬都可以,就是不能招惹爾芬。」倪雋極其難得的反抗倪家大老的威嚴。

「奇怪了,又不是看你老婆,雋你這麼緊張幹麼?」倪瀲灧別有深意的勾起唇角,適時出聲。哼哼!看雋這小子能倔到幾時。

她果然沒有猜錯,他對爾芬並不是全無感覺,只是不曾去在意,不曾去留心挖掘。

「誰准你打爾芬的歪主意?」這女人不說話還好,一出聲便讓他有機會把矛頭轉向她。

倪雋就像火山爆發一樣,兇狠至極的眼神掃向她,扯開喉嚨的喝道,「你給我說清楚!」

媽的,這女人要爛就自己爛,幹麼還要拖他的人下水?

倪瀲灧「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我有徵求過爾芬的意見,她自己同意的呀!」

「爾芬……爾芬才沒有你那麼不要臉!」倪雋發狠的嘶吼。

「雋,向媽道歉!」倪震東臉上老肉顫動,動氣厲喝。

「爸,不用了啦!」倪瀲灧軟聲軟語的安撫父親,她好生心疼的望著倪雋。「爸,這四個孩子都是我的心肝寶貝,你別這麼大聲吼他們嘛!」

「雋,女人通常不知道廉恥兩個字怎麼寫,很難說蘇爾芬會例外。」倪照優雅的笑,好像在述說人生哲理。

「爾芬不是你說的那種女人。」倪雋絲毫沒發現自己激動的舉止已挑起眾人的好奇心。

倪雋很篤定,相處近八年,他自認為相當了解她,爾芬優雅端莊,她不會幹這種驚世駭俗的事。

「不信你去問爾芬啊!」倪瀲灧像在安撫哭鬧不休的孩子,一笑泯恩仇似地哂道。「而且我把爾芬拍得相當唯美動人,她自己看了也很滿意哦!」

他當然會親自去質問爾芬,但是,首先——

「把底片交出來!」倪雋不想再聽她多說廢話,攤開手掌伸在她眼前。

「雋,爾芬是我為你大哥準備的……」倪瀲灧一臉的好生為難,心裡卻在狂笑。

準備?!「你當她是佳肴美食還是小貓小狗?」英俊的五官扭曲,倪雋不悅的問。

「我當她是媳婦候選人啊!」她很委屈的說。

她想得美!媳婦,做夢!下輩子吧,有他倪雋在的一天,他絕對不會讓爾芬嫁給倪鏡。

「廢話少說,底片拿來!」即使外公在場,也阻止不了他的堅決。

「嘿嘿……媽,不如給我,我幫你把它放大,刊印在我的雜誌上面。」倪轍很少叫倪瀲灧媽,一叫通常表示不是她有事,就是他的兄弟會有事。

他其實是存心攪和,心裡盤算,最好整得蘇爾芬在台灣混不下去,早日滾回馬來西亞,這樣就能拯救老三免受大禍之苦。

「轍,不如就刊在你這期的雜誌封面。」倪照惡毒的提議。

再待下去,他會崩潰!「夠了!」倪雋背對著七十歲的倪震東,在老娘眼前亮出結實有力的拳頭。「你最好識相點趕快把底片交出來,否則……哼哼!」

他森冷的威脅令人頭皮發麻,連倪瀲灧這生他的媽也忍不住倒怞一口氣。「底片已經……給爾芬了嘛!」

「雋,你在做什麼?」被倪雋龐大的身影遮住,倪震東伸長頸子左搖右擺的想看個清楚。

「外公,他在教訓媽。」倪轍唯恐天下不亂的奸笑。

「雋,你最好……」倪震東哪捨得寶貝女兒被人欺負,他立刻沉沉的警告。

「我知道,外公,我最好收斂、剋制、小心、注意一下自己的態度與脾氣,但、是——」倪雋轉過頭打斷倪震東的話,又迅速回頭以凶厲的目光瞪視倪瀲灧。「你最好別騙我,否則你的攝影展休想再辦下去,我說到做到!」

語畢,倪雋像道旋風卷出大宅,連句再見也沒說。

倪瀲灧在老三走了以後,驚駭的神色馬上卸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戲謔與喜悅交織的得意。

倪震東看到女兒被恐嚇后還堆了滿臉笑,雖然不明所以,他也跟著傻愣愣的微笑,只要女兒開心他也開心,心中所有的不悅立即一掃而空。

「原來她要設計的對象不是你。」倪轍把嘴湊到倪鏡的耳邊道,口氣竟有些失望與腕惜。

「可憐的雋。」倪鏡雙手環胸,唇線高揚,劫後餘生的喜悅佔滿黑眸。「他總是我們四兄弟當中最倒霉的一個,外公指定他繼承家業,現在又要被那女人整,哎!我這個做大哥的真是同情他。」從倪鏡說話的快意語氣聽來,完完全全沒有字面上同情。「願上帝保佑他。」倪照撇著的唇道,完全忘了自己是個無神論者。「阿門!」三兄弟異口同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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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女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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