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旅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決裂

身後一片寂靜，彷彿沒有人存在。

但是澈明白，那個人一直都站在那裡，用冰冷的目光安安靜靜地注視著他。

感覺到那目光中翻滾的恨意，澈驚恐得連動也不敢動，牙齒戰慄著上下抖動，發出相互碰撞的細微聲響，下巴僵硬的緊繃，冷汗從額角悄悄的滑下驟然蒼白的臉頰，啪的落在地上，在寂靜得似乎連心跳也聽得見的醫務室中顯得格外突兀。

身後那人卻始終保持著沉默，平靜得彷彿連呼吸都消失了。

屋裡的氣氛卻驟然緊張起來，繃緊得彷彿一觸就斷的弓弦。

這種感覺，就像幹了壞事的小孩被當場抓獲，澈僵硬的微微閉上眼睛，不，如果是被抓住幹了壞事的孩子，那還能有敷衍和原諒的餘地，但是他明白，身後那人，絕對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來解釋和説明這一切。

剛才一直叫囂著的心臟此刻死一般的停頓下來，澈努力的呼吸，心頭的絕望卻緩緩的蔓延上來，佔據了他整個思想。就算能給他解釋的機會，他又能説什麼呢？情不自…禁嗎？自嘲的扯起嘴角，他彷彿看到世界末日的到來。

啪的一聲，似乎是拳頭砸在門上的聲響，屋裡的氣氛噔的一聲像斷了的弦一般爆炸開來，飛竄而出的箭毫無餘地的穿透了澈顫抖著的心房，扯開一道黑洞洞的傷口。

渾身一顫，他恐懼的向後看，目光僵硬的轉過慘白的牆壁，轉過慘白的桌子，顫抖著挪到了門口，簫唯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不出所料的映入眼帘。

看著那酒紅色的眸子漫溢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刺骨恨意，澈努力的勾起嘴角，心裡卻明白現在自己的笑容一定比哭還要難看。

好可怕，好可怕，澈戰慄著，恐懼得牙齒都在打顫，努力的張開嘴，醞釀了許久的話語在喉中僵硬的轉了又轉，良久，才硬擠出幾個不成句的字眼：「簫…唯……你……」

簫唯眯起眼睛露出極諷刺的笑，聲音因情緒的波動而出現了少見的起伏：「你剛才是在幹什麼？」

澈張張嘴，卻驚恐的發現聲音怎麼樣都吐不出來。

「説啊！」簫唯逼近一步。

踉蹌著退後，直到身後觸到那張雪白的床，澈才脫了力般渾身癱軟著滑坐在地上，背靠在冰冷僵硬的床沿上。

看著簫唯一點一點的接近，澈努力的張嘴，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為什麼……為什麼聲音出不來？為什麼……？藍鳴……救我……藍鳴……

忽然，一雙手從身後探出來，輕輕的環抱住了他。

澈楞住了，簫唯也楞住了。

清風溫柔的拂起雪白的窗帘，一陣溫暖而耀眼的陽光忽然從窗口蜂擁而入，輕柔的為地板塗上燦爛的顏色，屋裡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只有身後那清澈得讓人迷醉的聲音彷彿泉水一般在空氣中靜靜的流淌。

「夢姬？」

這聲音溫柔得宛如春風輕拂過顫抖著的心房，那躁動著不安的心臟不由的平靜下來，屋裡的氣氛就像被陽光融化了的冰一般，一下子柔和起來。

聽著它叫著自己的名字，澈沒來由的湧起一種很幸福很幸福的感覺，絕望似乎在逐漸消退下去，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握住那雙從身後環抱著他的手，心中的恐懼忽然就消失了，就像從來也沒有存在過。

「藍鳴。」張開嘴，不知為何這次輕易的就説出話來：「你醒啦。」

「恩。」伸手輕柔的理順澈顯得凌亂的短髮，藍鳴根本沒有注意到在屋裡僵硬著盯著他們的簫唯，微微的笑著：「怎麼頭上這麼多汗？臉色也不好，是不舒服嗎？」

「不……」澈搖搖頭，餘光悄悄打量簫唯越來越鐵青的臉。

「藍鳴。」那個一直被忽視的人終於開口了。

「簫唯？」藍鳴一楞，繼而笑道：「你怎麼也來了？」

「他來我就不能來嗎？」簫唯目光銳利。

「不是。」藍鳴終於察覺到屋裡氣氛的不對勁：「你們怎麼了？」

澈偷眼看到藍鳴比平時顯得更紅些的嘴唇，不由漲紅了臉：「不……其實……」

「哼。」簫唯從鼻子里發出淡淡不屑的聲音。

澈刷的就慘白了臉，驚恐的目光看向簫唯。

「剛才他……」

「不要！」慌亂的打斷了他的話，澈緊張的看看藍鳴，再不安的看看簫唯：「不要説！拜託你！」

如果藍鳴發現他所做的事情，會怎麼看待他？也許會感到恐懼吧？也許…藍鳴就再也不會這樣抱著他，親昵的叫著他的名字……

一種比剛才被簫唯仇恨而更強大的恐懼忽然的湧上來，澈渾身就像瑟瑟的落葉一般不安的顫抖著，慘白著臉看著簫唯。

「你害怕了嗎？」簫唯譏諷的揚起嘴角。

「不要……不要。」澈用力的搖頭，絕望的盯著簫唯那帶著冷笑的嘴唇：「不要説……求求你……」

「我剛才站在這裡……」簫唯盯著他，用老鷹一樣銳利的眼神，然後緩緩的説：「看到……」

不要，不要！澈不由捂住了耳朵。

「不用説了。」

咦？簫唯楞住了，澈也楞住了，捂著耳朵的手傻傻的停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放下。他獃獃的看著藍鳴，他剛才説什麼？

「為什麼？」良久，簫唯才澀澀的發問。

「因為夢姬不願意讓我聽到不是嗎？」藍鳴心疼的摸摸澈還未恢復血色的臉頰，看向簫唯的目光少見的帶上幾分怒意：「倒是你，為什麼，要讓他如此恐懼呢？」

藍鳴……澈楞楞的連眼睛都忘記眨。

「因為他，背叛了我。」簫唯也少見的揚起聲音，露骨的表現出他的憤怒。

「背叛了你？」藍鳴直視著簫唯，一字一句的説：「我不相信。」

澈呆若木雞。

簫唯也呆住了：「為什麼？」

「你應該相信夢姬的心情，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藍鳴的笑容中多出幾分難以察覺的苦澀：「為了回應他的這種心情，你不能再對他多出一點信任嗎？」

「信任？？你叫我信任？」簫唯不敢置信的怒吼起來：「他剛才……！」

「雖然，我不知道夢姬他做錯了什麼，但是，請相信他。」藍鳴輕輕的抱住澈，眼睛卻看著簫唯，他的聲音就像從天邊傳來一般，帶著一種很飄渺的感覺。

「你知道嗎？每個人在這世界上都只有一個自己生命中的唯一，他們跨越了輪迴，經歷了人們所想象不到的困難，才能在一起，現在，你的唯一就這樣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伸手想將他推開嗎？」

「哈。」簫唯怒極反笑：「如果你是我，而他就在你的眼前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你還會相信嗎？」

「如果是我。」藍鳴忽然收起了笑容，目光澄凈透徹：「我選擇相信。」

我選擇相信……

選擇相信……

屋裡的一切彷彿停頓了，風停止了，陽光靜靜的鋪在地上，餘輝溫柔的折射在各個角落，為藍鳴的眼眸染上一抹動人心魄的金色。

澈獃獃的看著藍鳴。

周圍忽然很安靜很安靜。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忽然的湧上來，澈的鼻子開始發酸，心裡好象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被觸動了，有著暖暖的感動。

簫唯楞楞的看著藍鳴半晌，忽然勾起了嘴角：「對不起，我沒有你這樣偉大。」

窗帘在風的鼓動下驚恐的顫抖著，像是預示著什麼，房內一片寂靜，只有簫唯的聲音迴響在各個角落：

「不過這也是嘛，你從來就是，會用著這樣的語氣來充聖人。」

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安安靜靜的停滯著。

「你不過是個的人造人罷了，又有什麼資格，來對我説教？」

澈和藍鳴都楞住了。

對上藍鳴疑惑的眼眸，簫唯忽然很殘忍的笑了：「對了，你連記憶也沒有了，你還有資格，來和我搶他嗎？」

「簫唯！！」澈難以置信的怒吼起來：「你到底在説什麼？？」

「原來，我努力了這麼久，你還是和他走了。」簫唯慘然的笑，像是豁出了一切：「他才是我們矛盾的根源不是嗎？只是一個第三者，卻橫插進來，擺出一副偽善的樣子來對我説教，他只是一個連人都稱不上的傢伙！」

看著藍鳴驟然慘白的臉，澈焦急而憤怒的瞪著簫唯：「你不要説了！」

無言的看著他半晌，簫唯這才察覺到自己説了什麼，看看藍鳴，再看看澈，他忽然諷刺的笑了：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轉身，砰的甩上門。

藍鳴楞楞的看著合上的門，眼前的一切忽然就扭曲起來，天旋地轉的顯示著這個世界的荒謬。

「藍……藍鳴……」澈不安的看著沒有表情的藍鳴。

「夢姬……」藍鳴努力的扯起一絲笑容，簫唯剛才説的話一直在腦中迴響，忽然喉頭一甜，連忙伸手捂住了嘴。

「你怎麼了……？」澈忽然很害怕。

「沒什麼…你先出去一下好嗎？」

澈蒼白著臉搖頭：「不要，你到底怎麼了？」

「我……」藍鳴晃晃越來越沉重的頭，眼前卻只剩一片漆黑，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身體彷彿一直下落，一直下落，似乎要墜入無底的深淵。

獃獃的看著藍鳴的頭軟軟的垂下，看著那白皙的手掌上刺目的血跡，澈楞楞的瞪大了眼睛：

「藍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