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

楔子

「啪！」門一關，世界陷入深海一般的沉靜。

光線昏昏暗暗。夏雲笙默默換好鞋，走到房間。在門口頓了頓，撕下一張便利貼，到桌前，打開檯燈。

〔六點鐘小姨會來接你，爸媽出趟遠門。你收拾收拾，到小姨家住一個月。〕

看完以後面無表情的揉成一團扔進紙簍。

開始收拾衣物。

夏雲笙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家不像家。

去年此時，連哥哥也去念了大學。家裡好像就只剩自己一個人了。

突然想起哥哥出發的前一晚。

鬧鐘顯示11：45。

門被輕敲兩聲，哥哥推門進來。

一句話也不說的徑直走到夏雲笙旁，一把將她攬入懷裡。

夏雲笙一陣錯愕后，也怔怔的回抱住他。

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t恤衫的味道。

「哥，記得帶上我的洗衣粉。」

「嗯，知道了」

沉默了一陣。

哥哥終於開口說話。

「對不起丫頭，以後不能在家陪你了。」

夏雲笙心裡一酸，眼淚便漫上來。輕輕叫了聲：「哥……」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要是想見我，我就立馬回來找你好不好？」

夏雲笙撇撇嘴，唰地兩行眼淚便落下來。哥哥輕輕用手掌按住她的頭。

「傻丫頭……」鬆開她，用手抹了抹她的淚，然後鬼使神差地低下頭，輕輕吻上夏雲笙的右眼。

一點力都不敢用，像捧著易碎之物一樣萬般憐惜。

夏雲笙毫無防備，心裡一軟，全身僵硬，說不出話來。

「丫頭，我……」

「叮咚——」

一聲門鈴刺破黑暗，夏雲笙從回憶中驚醒。

坐在車裡一晃一晃，看著窗外整個城市熱熱鬧鬧的霓虹燈，神情變得恍惚。

好像，自己正去往一個令人晃神的世界。

chapter1初見

小姨家的夜晚沒有孩子的歡鬧聲，大家都各做各的，氣氛卻甚是和諧。

這是一種默契。夏雲笙家裡所沒有的默契。

小姨是個幹練的人，年紀輕輕就當上學校的書記。做什麼事都風風火火的，實際上心思細膩得很，縝密得很。

這時小姨推開夏雲笙的房門，拉了椅子便坐下。

「笙笙，我在新生名單上看到你的資料了。」小姨笑笑，「恭喜你，正式成為邛北高中的一份子！」

夏雲笙三天前考完的試，成績還沒放榜，這算是吃了一個定心丸。臉上便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十五歲特有的自信。

「哦，對了。學校有福利，這個月會組織新進老師去採風，跟我走嗎？」

想著接下來一個月在家定會閑得發慌，夏雲笙便一口答應。

很快，出發的那天就到了。小姨拿著名單，在大巴車旁邊清點人數。夏雲笙就安靜的坐在旁邊，偷偷觀察著各位已經到場的新老師。

實在是無聊透了，夏雲笙一直坐在陽傘下等。七月份的太陽又毒又辣，馬路上熱浪滾滾，看得夏雲笙腦袋昏昏沉沉的。

「小姨，」夏雲笙抬手指著名單上唯一一個還沒打鉤的名字說，「這個叫程忱的人怎麼還不來啊……」

突然手機響了，小姨接了電話嗯嗯啊啊了幾句便掛了。

然後說、

「出發！」

夏雲笙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稻田一片片的向後退，一語不發。

小姨突然說：「笙笙，知道我們這是去哪兒嗎？」

夏雲笙一回頭，便看到小姨一臉壞笑。

「崇德哦！」

「什麼？！」真的假的，夏雲笙一點準備也沒有。突然升高的語調讓整個車子一下子陷入安靜。

小姨邊拽著夏雲笙按她坐下，邊回頭和大家笑笑：「沒事沒事。」

夏雲笙還沒緩過來呢，抓著小姨的手就問：「那我可以去見哥哥嗎，可以嗎？」

「當然可以！」

心情頓時明朗起來。

〔就和那天的天一樣，萬里無雲。〕這是夏雲笙在日記里寫著的。

一下午的車程終於結束了，一行人到了酒店安置下來。

夏雲笙直直的倒在床上。小姨瞥了她一眼，徑直到衛生間里洗手。

「你知道我最怕你什麼嗎，夏雲笙？」

「什麼啊。」

「怕你懶啊！好不容易帶你出來一次，你別想給我整天窩在酒店房間里睡覺。」小姨從衛生間的門裡探出一個頭來，「快點起來，要出去吃飯了。」

夏雲笙在床上不情願地翻了個身：「其實我可以不吃晚飯的……」

小姨直接無視她：「就是你下午問我的那個老師，他已經定好位子等我們了。」

聽到是那個沒有一起來的人，夏雲笙自然提起了興趣。

「就是那個叫程忱的？」連聲音都變得精神多了。不等小姨回答，她又說：「他是之前就在這邊等我們了嗎？為什麼搞特殊不和大家一樣乘大巴？」

「小丫頭片子哪兒來這麼多怨念！」

電梯里。

「待會兒見到程忱禮貌一點。」

「哦。」心不在焉的。

到了餐廳，跟著小姨一路東張西望地就到了。

一進門便是一桌子坐滿了的人，但夏雲笙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件精緻的白襯衫，解了一個扣子，鎖骨隱約可見。這已是夏雲笙那時看到的全部。不敢再將頭抬高，生怕撞到那人的眼神。

他站起身，徑直朝門口走來。夏雲笙下意識地低下頭，往後挪了幾步。然後便聽到那人好聽的聲線。年輕又不失沉穩。

「又見面了，林書記。」

「歡迎你到邛北任教。」小姨一拽，把夏雲笙扔到前面來，「這是我侄女，下屆高一新生。」

「程老師好。」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樣。

夏雲笙向來就擅長在老師面前做一個乖學生。況且是這麼一個年輕氣盛的老師，她自知最好不要得罪他。

然而，一個與飯局無關的人在酒桌上定是難熬的。

夏雲笙以去洗手間為借口，走到餐廳外，看到的竟是滿眼的江水。從江面吹來的風撩起她的頭髮，吹得她眯起了眼。

一時不想回去，便索性走到江邊，扶在欄杆上，看著靜靜的江面，不說話。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接過以後另一邊傳來的是哥哥的聲音：「怎麼家裡電話沒人接？」

「我在江邊。」

「江？」

「我離你很近。」

「近？」

「我可以看到你和我說過的小島。」

「你別動，我馬上來。」

不久，便聽到風裡傳來：「喂……」

沒有刻意的大聲，而是恰好能讓自己聽到的音量。

夏雲笙轉頭，哥哥就站在幾十步遠的地方望著她。手放在褲兜里，頭髮被風微微吹起。天色昏暗，看不清哥哥的臉，但可以肯定，他是笑著的。

「什麼時候來的？」哥哥向前走了幾步，靠在柱子上。

「今天下午到的，和小姨。」

「啊，她們學校放福利啊。」哥哥扭頭看了看身後的酒店，「來這吃飯？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裡面太悶。一桌子的人拿著酒杯碰來碰去，你身體健康我工作順利。你覺得我待得下去嗎？」

「也許有些人也是真心的。」兩人沉默了一陣，「今天剛參加了一個歡送會。真不懂為什麼歡送會要叫歡送會，我真的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歡送誰，讓你這麼難過？」

「英文老師。」

「怎麼，哥你看上你老師啦？」

「丫頭別腐啊……他27歲，哪門子的忘年交。去年回的國，留校任教。」

「那，這次為什麼送他？他要出國了？」

哥哥一時語塞，頓了一會兒，說：「我沒問他，光喝酒了。」

夏雲笙噗的笑出來，然後就捂著肚子一笑不起了。

第二天去爬山，夏雲笙被遠遠地落在隊伍後面。小姨和程忱悠閑的走在隊伍中間，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你原來是承大的吧？我侄子現在在承大念書。」

突然想到夏舟亦那小子：「是夏雲笙的哥哥？」

「嗯，他倆關係特好。」小姨回了回頭，正看見夏雲笙坐在之前走過的台階上。剛想下去拉她上來，程忱便說：「我去吧。」

「夏雲笙，拿著。」程忱遞給她一瓶水。

「謝謝程老師。」夏雲笙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

程忱索性坐下，對她說：「再休息五分鐘就走。」

夏雲笙往旁邊挪了挪，偷偷瞄了他一眼，才發現是個大帥哥！

程忱突然開口道：「昨晚看你一個人到江邊去了。」

「嗯。」夏雲笙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如何回答。

「晚上的江有這麼好看么？」

「好看！」這次夏雲笙回答很快，只不過後半句沒說。

〔看江思人。〕

程忱看了看錶說：「時間到了，我們出發吧。」

幫夏雲笙拿著水和背包，再扶著她站起來。走了幾步，夏雲笙就說：「老師我沒事，我自己來吧。」

畢竟她也不是這麼嬌氣的人。但深知程忱是除了哥哥第二個幫她背包的人，便也心存感激。

晚上回到賓館，夏雲笙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怔怔地發愣。心想著程忱這人也不錯，對之前對於他的偏見自覺有些無理取鬧。

拿起手機，就給蘇子逸發簡訊：「我們這屆有個超帥的老師！」

說起蘇子逸，他是夏雲笙的從小到大最鐵的哥兒們。

還記得初二的時候，夏雲笙被一個小混混追。那個小混混追人也還真是有一套，只是不討夏雲笙的好。

他每天早上早起，在她來之前在她的桌子上擺好早點，而且每天都不帶重樣的。每天晚上都發簡訊告訴她第二天的氣溫，課間也是滿學校追著夏雲笙跑。有次夏雲笙被他纏的煩了，就在學校操場上指著他的鼻子讓他滾。這一說可不得了，那小混混當時在學校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這讓他還怎麼在兄弟面前抬頭？於是就領著一群跟班在夏雲笙回家的路上堵人。蘇子逸也不知從哪聽來的消息，更不知從哪找來了人，衝上去就是一頓好打。夏雲笙為此還請他喝了一學期的可樂。

「大姐，叫你美麗可愛年輕漂亮的小林阿姨也幫我看看成績唄，我在家多難熬啊。」蘇子逸三秒速回。

夏雲笙這才反應過來只有她一個人敢在這時候這麼玩，大家基本上都在家等著出成績。

「你就在家多燒燒香吧，我和小姨在崇德玩呢。」

蘇子逸一秒速回；「小子你有種！我要是沒上邛北，老子去崇德跳江！」

夏雲笙看著手機，大笑出聲，躺在床上就說：「蘇子逸你跳個江還跑崇德來，可以再窩囊一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