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火樹銀花(中)

第七章 火樹銀花(中)

寶生一眼相中一枚山妖面具,青面獠牙,禿頭白毛,雖然面容醜陋,但笑容可愛,讓人愛不釋手。劉靈一見寶生手中的面具,就哈哈大笑道:「這傢伙和你挺像的。」寶生哼哼道:「那你們選了什麼?」

只見劉靈揀了紅臉托塔李天王,寶蟬挑了長鬍子福壽老公公,再望過去,卻見謝睿佇立一旁冷冷打量著攤主,並沒有選面具,於是問道:「你如何不選?」謝睿見寶生問自己,轉過身來,鳳眼一挑,輕輕笑笑:「姑娘看着哪個好,幫在下揀一個?」寶生看看謝睿,又看看攤子上各色面具,笑道:「謝公子這麼清秀的人物,看來只有神君可以相稱了。」說完瞥向劉靈:「像你這麼鈍的傢伙,只能找個豬妖的面具帶帶。」劉靈握拳裝着要磕寶生的腦袋,寶生笑嘻嘻跳到杏仁身後。

嬉嬉笑笑間,謝睿小廝已付上十幾文錢,大家繼續閑逛。此時天色慾暗,花燈初上,多了少年男女前來猜謎相會的,人流漸密。街上鋪面掌柜的叫賣聲,遊人的說笑聲,間或小孩淘氣挨了大人打的哭聲,響成一片。

謝睿皺眉,提道議:「我看今日遊人過多,不如早些離開,免得意外。」劉靈見時候不早,那邊江邊煙火慶演也快開始,也覺得是時候離開。可是小街擁擠,謝睿劉靈緊緊護著女眷,行走並不容易。即使有家丁在前面開路,也不時有些遊人直衝過來。

謝睿輕聲對劉靈說:「靈哥兒,你可覺得今日有些奇怪。」劉靈點點頭,應道:「人多的過分,人群中有些眉目不善,手腳有法,不像鄉下人。」謝睿嗯了一聲,「剛才幾個攤販也似乎有些不對路,趕快離開此處方好。」

寶生剛才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包裹好了讓小廝拿着,獨留下面具拽在手裏,不時瞅兩眼,又不時四周東張西望,因此走得慢些,落在眾人後面。劉靈催促寶生快些,寶生只是嘴上應着。謝睿擔心寶生,暗中盯緊。

突然間,一群鄉民擁擠過來,衝散了前面的幾個家丁,又擠到寶蟬跟前,寶蟬本來是丫頭扶著,一個不穩;謝睿忙提步上前,暗運掌風推開閑人,扶住寶蟬。猛然轉頭間,人群中卻不見寶生的身影。

寶生低頭看看新買的面具,覺得小妖面具畫的饒是可笑,特別是皺巴巴的禿頭上還點着幾根白毛,越看越喜歡。不提防間,被旁人一撞,面具跌落到地,心急彎腰就要去撿。但是人多,地上的面具竟然又被其他人踢去很遠。

寶生生氣的很,追過去,想推開旁人,可人群密密積積,哪裏能夠得到。寶生靈機一動,指著遠處地上喊道:「請問誰家掉了荷包在此,哎呀,還有些銀兩。」人群一下子被吸引過去,寶生撿回面具,看到面具邊角被蹭了一點點漆,懊惱極了,拍拍上面的灰。抬頭四望,四圍卻不見了劉靈等人。

寶生個子不算高,踮着腳又看看,可人頭涌涌,哪裏看得到什麼。寶生緊緊拽著面具,定了定神,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劉靈等人不見了寶生也很着急,謝睿秀眉緊鎖,提議道:「靈哥兒,這城西新圩集市繁華,找個人還要費些時間,寶蟬姑娘在此久留也不方便,你帶着寶蟬趕緊離開。我帶家丁尋找,可好?」劉靈點點頭,說道:「寶生也只是貪玩,在哪個攤子前久留了。她又會些功夫,應該不怕。我現帶寶蟬到觀景台附近。安置好了再過來接應你。」謝睿點頭。

寶生夾在人群中慢慢向街口方向前行,天色黯淡,恍然見,隱隱看到前面有位戴着神君面具的高個青年男子。寶生大喜,料想找到了謝睿等人,就向前喊著:「靈哥哥,謝公子,我在這裏。」可惜聲音迅速湮沒在一片嘈雜中。寶生無奈,只能拔開旁人儘力向青年方向挪去。

漸漸寶生看着離青年公子越來越近,心裏高興,可突然青年公子在前面錦繡布莊一閃就不見了。寶生奇怪,心想:「謝公子去布莊幹嗎?」也跟了上去。

進了布莊,見有不少女客在挑選布匹,並不見男子,綉娘上前招呼道:「姑娘,可是看中什麼緞子?」寶生擺擺手,四下張望。綉娘仔細瞧了下寶生,見她身上穿着緋紅色綢棉夾襖,正是本布莊出品的衣物,笑道:「姑娘穿的可是本布莊的衣裳,可是有什麼不合身的地方要找人修改?」

寶生笑道:「我只是找人,大姐可是看到一位個子高高,帶面具的青年公子進來?」綉娘笑道:「今日元宵,這路上帶面具的遊人甚多,可一直沒有戴着面具的人進來呢」,寶生奇怪道:「真沒有見過?」綉娘笑着說:「本店多是女客上門,如果是這樣的男子,一定會有記着,確實沒有。」

寶生只能無奈告辭出來布莊,心裏盤算按原路直接回江邊觀看煙火為好,剛走下階梯,向前走了幾步,發現拐角有條小巷,寶生張望一眼,卻見剛剛戴着神君面具的男子正徐徐然在前面。寶生見只有一人,心想,該是謝公子四處找尋自己,當即跟上去,喊道:「謝公子,謝公子,寶生在此。」面具男子卻加快腳步,寶生大感奇怪。突然,面具男子巷中一閃,寶生提着裙子快步追上去。

剛到巷尾,猛然間寶生眼前一黑,被人捂著嘴夾腰拖進偏巷。寶生大駭,猛力掙扎,手一松,山妖面具砰地掉在地上。對方緊緊勒住寶生腰間,換手揪住寶生頭髮。寶生乘其不備,伸手摸了腰間的短刀,反手就向後刺出去,沒想到對方反應奇快,左手直接點向自己的手腕,啪的打掉短刀,右手像鷹爪一樣狠狠鉗住自己喉嚨,寶生終於看清其人,正是剛才的面具男子。

只聽那男子冷冷問道:「一路追隨到此,到底誰派你來的。」寶生手上被打的奇疼,頸部被制住動彈不得,定了定神,回答:「什麼誰派來的。你是誰,幹嘛要抓我!」嘴上雖然強自鎮定,但心裏又害怕又着急,聲音都變調了。那人拽住寶生腦袋,往牆上一砸,「說不說,到底誰派你來的。」此時天色已黑,對方又戴着面具,面容看不清楚,寶生定定望着他,只覺此人面目掩蓋在面具之下,卻透出寒冷眼光,目光如地獄修羅的冥焰一樣灼灼逼人,又讓人想起原野上的野狼那般兇狠不羈,本來俊美的神君面具此時也分外猙獰可怖。

寶生被他砸的頭痛,心裏更加害怕,有點想哭,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那人不耐煩了,手指夾着寶生喉頭:「再不說就不怪我不客氣了。」寶生心想今日本來是自己生日,歡天喜地去逛花燈,事出突然卻被惡人所擒,實在不幸,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爹爹。

想到親人,悲從中來,哇的一聲哭出來:「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只是看花燈和家人分開,看見你也戴着兄長的面具,就一路跟過來了。」

那人稍微怔了怔,手上卻收緊了勁道:「如此說辭也實在可笑,姑娘衣着華麗,卻戴着佩刀?」聲線清冷無比,「說,到底誰派來跟着的。」寶生只覺喉間腥甜,喘不過氣,神思迷離間,只聽到遠方「砰啦」一聲,一樹銀花噼啦啦越過低矮的屋舍,直奔上漆色的天空,然後「嘩」的一聲變幻一樣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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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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