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就是命

有一種不可名狀的遺憾叫錯過，那是偶然的傷。

林璟玉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離開林府，賈府派來的人後腳就到了。

易大夫說賈敏不好了的時候，林如海就誠懇的去信給了京中的賈母。

好歹讓人家做個心理準備，別弄到最後，人女兒過世了，你才發喪報信吧。

但林如海對易大夫的期望太大，他一直覺得有易大夫在，拖個三五年沒準也是成的。可現實和理想是有差距的，誰成想，只是拖了個三五天。其實這也怨不了人家，賈敏的身子已經到了那個地步了。那個時候，已經只能說，儘力了。易大夫他窮盡半生醫術，儘力的結果也只是讓賈敏走得不痛苦。

送往京中的信件還沒到呢，這裡人就已經駕鶴西去了。那邊接到信就打發人過來，人剛走沒多久，就接到蘇州的兩百里加急，賈敏已經過世了。

先走的那波人走的比較慢，後面那波拿著賈母淚水染就的信到緊趕慢趕追上了前面走的那波人。

中間還有不懷好意的人使絆子，最後的情況就成了現在這樣不尷不尬的地步了。

先走的那波人手上的信就是讓女兒賈敏好好調養身子，同行的還有京中有名的大夫和若干上好的藥材。順便提了，女兒既然身子不大好，那就把外孫女接到京中小住。至於小住到多久嗎，視情況而定。

後面那波人手上拿的就只有封信了，白髮人送黑髮人是無法承受的嗟嘆。賈母心傷之下還記得些什麼，不過女兒留下來的唯一骨肉還是放在心尖上的。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接上京，自己女兒病逝，小姑娘年幼，誰知道過繼來的那個孩子是個什麼貨色。雖說林大人還能幫扶著，可過繼來的那個孩子是正宗嗣子，不管怎麼樣，還是接到京城來，自己照應著才是正理。

所以說，信的主旨現在這個狀況就成了接人了。

林家的外書房裡，林管家揮退在書房裡伺候的丫鬟小廝，自己親手上前關了門窗。

「老爺！」

林管家擔憂的看著窩在寬大的楠木椅上灑淚的男子，情之一字，最是傷人！當他知道京中來人的時候就預料到了這種場景，雖說老爺在自家母親的勸慰下好了些，可跟著林如海一起長大的林管家最是明白眼前這個將心傷內斂的男子的凄苦。

「我沒事，你也看看吧！」

很過了一會兒之後，林如海激動難耐的心平復下來，對著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奶兄搖了搖頭。順便把有些皺巴的信遞給林管家。

林管家雙手恭敬的接過，一目十行的掃完了。沒有林如海對賈敏的過世的不能直視的憂傷，林管家關心的自是不同。

「老爺，賈老夫人的意思是接了姑娘上京？可姑娘才八歲啊！」京城這麼遠，說個不好聽的，自家姑娘有個什麼，都不好照應。賈老太太是姑娘的親外祖，這誰都越不過去，可府上姓林。

「母親的意思是，夫人過世了之後。黛玉不好教養，接到京中跟著幾個表姐妹一起，也好做個伴。」

「老爺，姑娘在家不是更好？」

「你以為我不知道，母親好厲害的招。真可算是豁出去了，這是要讓人戳林家的脊梁骨啊。以後讓兩個孩子怎麼做人！」

聽見這話，林管家也默了。這個也是有點狠了。

「老爺，那也用不著這麼趕啊！」

這事兒年年都在說，可都沒成。不管怎麼樣，也沒這麼趕是啊。

林如海遞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色過去，這些事本就不能說。只能自己意會。朝中差不多算是穩定下來了，在京中閑下來的諸位大人是沒事也要找點事做的，皇帝乃國之根本，皇帝的事就都是國事。這可不就管到皇帝的後院去了嗎，賈家出來的女孩兒可是正在那後宮里傾軋的。

林管家能不能理會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林如海本著文人的謹慎細心，這些朝中暗事是絕不會說出口，落人口實，作為以後的話柄。

說到這裡，可算是林如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薛蟠在金陵整出了事情，而聽聞朝中風向，薛姨媽看著快要及鬢的才貌雙全的薛寶釵，決定要好好打算。雖說姐姐吹噓得天花爛墜的，可看了才好說話不是，況且也還多些準備。

薛姨媽就接受了王夫人的誠懇相邀，等將金陵的一應事物處理之後，就攜家上京。

賈母坐不住了，王夫人本就是寧國府的實際掌權人，她的那些個心思怎能瞞過賈母，賈母不管如何也不能同意的。她定要壓王夫人一頭的，一來滿足她的舐犢之情，二來還可以拉近兩家關係，好為宮裡的貴人添些籌碼，三來嘛，就是借著黛玉，好好敲打敲打有些忘形的王夫人，當真以為這賈府是王家的天下了。

所以就出現了林家主人和林府里最體面的大管事焦慮憂愁的場面。

林如海仔細的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什麼好法子能推了這件事，頂多能用守孝的日子再延遲些日子。所以林大人煩躁了。

「大爺這幾天如何？」

這孩子還是很有指望的，以後林家可就指著他了。黛玉以後有個好的依仗，也會好上很多。

其實林如海只是想問一下林璟玉的情況，調劑一下他現在無可名狀的繁雜心情，畢竟林璟玉一直都很讓人滿意的，他只是隨口這麼一問，他也沒打算聽到什麼回答。畢竟林璟玉一直跟著徐文修進學，而林管家也要安排一大家子的事情。可誰成想林管家還真能回答呢。

林管家聽到這問句的時候心底『咯噔』一聲，心底道『壞了』，他自是知道自家大爺這幾天如何的，人都請了三天假了，而且今兒正好還不在家。這不正好撞槍口上嗎？大爺，老奴只能幫你到這兒了，是死是活，看你運氣了。

「大爺這幾天挺好的！」

林如海意味不明的看這林管家，要說這世間最了解林管家的是誰，非跟著一起吃同一個人的奶被同一個人帶大的林如海莫屬。

所以說，這個時候就得看林如海的心情了，如果林大人繼續作憂鬱老生呢，林璟玉這劫就算逃過去了，可以直接翻篇。如果運道不好，那就得林璟玉做憂鬱小生了。很明顯，林璟玉最近的運氣用光了。

「那徐先生怎麼說？璟玉的功課如何？

「大爺請了三天假了，今兒是浴佛節，下午去清光寺上香了，估計快回來了！」

聽見這話，林如哈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請了三天假了？！今兒還去上香了？這個時辰還沒回來？！」

本來林如海和徐文修的打算是今年讓林璟玉去試試府試的，好測測他的水平，讓他知道知道他自己的底。兩人對林璟玉的功底也是肯定的，雖說秋闈不敢想，可童試、鄉試、府試應該是能過的，可現在守孝三年，三年後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

林如海和徐文修本就在心底有些抵觸的，林璟玉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乖乖的在家裡跟著徐文修好好的做文章。

誰知剛好碰上浴佛節呢，而且恰逢三年之期，林璟玉權衡了好久，還是決定冒險一把。而很明顯，這次老天爺眼睛看偏了，沒照顧到他

林如海努力壓下心底不斷往上浮的怒氣和煩躁，那孩子是個好的，平常也還很用功，想是有什麼事情吧！林如海努力的這樣子安慰自己，免得自己把孩子給誤傷了。可他還是很煩躁！等激動繁雜的心勉強平復下來，才對在旁邊躬身等話的林管家說：

「你派人到門口去等著，等大爺回來。讓他給我過來！」

林管家欲言又止，想為出外的自家大爺說說話。看林大人平緩的樣子，終是忍下了。按照他幾十年下來的經驗，這個時候就看自家大爺的了。大爺，願菩薩與你同在！

所以林璟玉從清光寺回來之後，沒回成馨蘭苑主屋那張可愛的大床，直接在門口就被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