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結局

喬伊睡著了。

她輕輕地拿開摟着她腰的手，然後在黑暗裏坐在床邊穿衣服。

他那麼傻，為她做了那麼多，卻還要將她推到別一個人身邊。

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心裏面亂糟糟地難受着，可是她得在他醒過來之前離開這裏。

簡喬南可能已經回來了,或許正在找她。她不知道他會對她說什麼，可是她現在卻有話對他說。

她的手抖得太厲害，費了好半天的時間終於將衣服穿好。她站起來，轉過身看着床上睡着的這個人。

其實她一點都看不清他,可是卻好像知道他睡著了會是什麼樣子。

她站了一會兒，然後一點點彎下腰,幫他將被子蓋好,猶豫了一下,還是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她其實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可是她和喬伊有了這種關係,肯定不能再和簡喬南繼續在一起了。

她輕輕地走出去，小心地將門帶好。等到了車上她才看了下時間，發現其實並不是她想像的那麼晚。

她將車駛離了喬伊家,這才開始給簡喬南打電話。

電話剛一響就被接通,她聽到簡喬南在那邊叫了她一聲，「小小。」

「到家了沒有？」她問。

簡喬南「嗯」了一聲，「剛到，你現在在哪裏？我在家裏沒看到你。」

她看了看自己的四周，想了一下，說了一個地名。

「你現在過來，我等你。」

***

她把他約到了這個城市最繁華的一條街道，這個時候的夜晚還是有一點涼意的。她站在那個十字路口，看着紅綠燈交錯亮着，腦子裏卻是空空一片。

她何嘗不是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不知道該去哪裏才是正確的。

街上還是有很多行人，兩邊的霓虹燈不停的閃著，她站在一盞路燈的下面，看着那些人在她的面前或匆匆或悠閑的走過。

只有這麼多人，這麼熱鬧的街，她才會覺得稍稍安全一點。她將要和簡喬南說的話，如果是只有他們兩個的情況下，她害怕他會暴發，會發生什麼她無法預料和控制的事。

***

「小小。」

有人在叫她，她一驚，這才發現簡喬南已經到了她身邊。

她幾乎本能一般往後縮了一步，勉強笑道，「你來了，這麼快？」

「你冷不冷？」他卻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怎麼穿得這麼單薄。」

凌小小的眼睛一下子酸了。

她出門時天還沒有黑，又心慌意亂地，的確沒穿多少衣服，而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除了心酸，她還覺得心虛，剛剛那一幕，她連自己的那一關其實都過不了。

「我們先回家。」他說着想去拉她的手，她卻將手背到了身後。

「簡哥，我有話想跟你說。」

他停了下來，路燈的燈光從頭頂照了下來，在他的眉骨下面投下了一點陰影，她好像看不清他眼神。

她想了一下，卻沒有勇氣開口。

行人從他們身邊不斷地擦身而過，她想起以前看過的很多電影里，街邊的行人以快鏡頭從男女主角身邊不斷地來回走過，只有那兩個人，在人群的中心，或深情，或痛苦的凝望着，最好再有首很哀婉的背景音樂……

她的臉上漸漸地有了一個飄忽的笑容。

「簡哥，我們離婚吧。」

出乎她的意料，他卻並沒有多少吃驚的神情，臉上所有的，只是一種深深的痛楚之色。

「小小。」他好像是想伸手去拉她，可是沒等她退縮，他的手就收了回去。

「我剛剛，」她忽然平靜下來，好像那些事，那些情緒，都和她無關，她只是代一個叫凌小小的人來和一個叫簡喬南的人說話，「和喬伊上床了。我主動的。我不想求你的原諒，當然，我也沒有再去原諒你的資格。」

那些往事一點點從她腦中閃過，就像很早時的那種黑白的無聲的電影，她看到裏面的那些人在哭，在笑，可是她自己卻只是一個麻木的觀眾，一點情緒都無法投入進去。

「以前的那些事，我其實真的很努力想忘掉，可是我做不到。」她搖了搖頭，雖然眼睛看着簡喬南，卻沒有焦距，「我不知道怎麼原諒。簡哥，我自己的那一份，我早就不恨了，佑嘉的那一份，等到他長大以後，你可以親自跟他說，可是我媽……」

她終於將視線聚焦在他的臉上。

「我媽她死了，她聽不到了……簡哥，我不知道怎麼讓她知道我的懺悔……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她用雙手捂住額頭，重重地將還略微有點凌亂的頭髮往後捋了一把，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

「就這樣吧，反正就是這樣了，你怎麼想我都行，我們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兩個孩子的問題，我們後面找個時間仔細談一下，現在我很累，想先休息一下。」

她快速地轉過頭，一秒鐘都不敢多停留。

她害怕聽到簡喬南的聲音，害怕看到他的臉，她害怕她自己會再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改變主意。

「小小。」他叫了她一聲。

她不敢回頭，只是往前走，可是那腳卻那麼重，每挪動一下都要傷筋動骨。

「小小。」他又叫她。他的聲音那麼疲憊，而且絕望。

她依然不回頭，可是腳卻怎麼也挪不動了。

他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卻好像離她遠了，「小小。」

她的眼淚又出來了，那麼用力地抗拒著，卻還是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他一步步往後退著，眼睛卻一直盯在她身上，他已經退到了路的中央，卻好像完全沒發現自己現在是多麼危險。

她的腦中忽然間又是白茫茫的一片，那麼刺眼的燈光直直地照在他的身上，將他照得像個透明人一樣。

她看到他臉上那種濕潤的痕迹。

***

「小小！小小！」她聽到有人在大聲地叫她，那個聲音那麼驚慌，那麼無助，就好像將要失去什麼至寶一樣。

她的頭頂，是黑絲絨一樣的夜幕，上面點綴著寶石一樣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卻越來越少。

她還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沒有跟他說呢。

「簡哥，我終於，有辦法，讓我媽，聽到，你的懺悔了，你以後，不用，再，再，」她拼盡了全力，終於將最後兩個字說了出來，「內疚」。

***尾聲***

病房的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隨着一陣腳步聲，凌小小看到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看起來風塵僕僕，好像是剛剛趕了很遠的路一樣。

「你……你好！」對於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來說，她最怕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對方可能認識她，但她完全不記得這個是何方神聖。

「你好。」那個男人沖着她微微笑了笑，「剛剛聽喬南說你醒了，所以過來看看。」

她噢了一聲，出於禮貌說了聲「謝謝」，雖然她更想問的是「你是誰啊」。

不過她知道喬南是誰，如果那個叫簡喬南的人沒有騙她的話，他應該是她的丈夫。

丈夫？

她想想就覺得恐怖，一覺醒來，不記得自己是誰，卻多了一個丈夫。

可是那兩個孩子都好可愛，那個男孩子一看到她就叫媽媽，所以她應該是他們的家人吧？

「我是喬南的表哥。」那個男人淺笑道。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臉，讓她略微有點不自在，但是她又覺得這個人好聰明，知道以跟簡喬南的關係來介紹自己。因為她現在所有的記憶，好像都是跟簡喬南這個人有關。

簡喬南的爸爸，簡喬南的媽媽，簡喬南的妹妹，簡喬南的孩子，簡喬南的朋友……

好了，現在這一個，是簡喬南的親戚。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她指了下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我這裏……」

簡喬南的表哥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沒有什麼事，只是來看看你……」他笑着對她點了下頭，「看到你好好的，我很高興。那，我先出去了。」

她心裏一陣放鬆，卻不好當着他的面表現得太明顯，於是很矜持地微笑着，「謝謝你來看我。」

他也微笑。

他其實和簡喬南一樣，是個很好看的男人，而且他的眼睛是眼角微微上翹的那一種，總給人一種在微笑的感覺。她以前聽別人說過，這種叫「桃花眼」。

可是奇怪了，她聽誰說過啊？

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他已經轉過身，但走得並不快，高大的背影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孤單和凄涼。

她的心裏莫名的覺得悲傷起來。

那種感覺她形容不上來，只是莫名的在想，請你不要這麼悲傷。

「喬……喬……喬……伊。」她低喃著。

他一下子轉過身來，滿眼都是驚喜的神色，幾乎是撲到她的床邊，「小小，你記得我了。」

她被他的神色嚇著了，結結巴巴的，「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她向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想到這個名字……」她瞪大了眼睛，「你真的叫喬伊？」

他慢慢地直起了身體，臉上有種淡淡的失落，「是。我跟你，還有喬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你可能記得我的名字。」

她「噢」了一聲，在心裏小聲地吐了個槽：可是她其實只記得這一個名字啊。

不過不管了，他跟簡喬南是親戚，他們一起長大，從小就認識，所以她對他還有一點印象，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

***

喬伊走出病房，將門輕輕帶上，和站在門外的簡喬南互看一眼，然後都沉默下來。

他習慣性地想掏煙出來，卻馬上想到這裏是醫院，於是將手放到外套的口袋裏。

「醫生到底怎麼說？」

簡喬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向他。

「喬伊，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他們走到消防通道那邊，喬伊靠到牆上。他剛剛才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趕回來。

「醫生說，小小如果做手術，可能有四成的機會能恢復記憶，可是，我覺得……」他是覺得她這幾年其實活得很辛苦，所以失去記憶對她來說，或許是最好的一種結果，可是這樣的話，對喬伊就太不公平了。

喬伊垂下眼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站直了身體，「就按你的意思去辦吧。」

「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簡喬南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我們那天說好的，將選擇權交給小小的。」

結果小小主動跟喬伊上了床，所以可以說，她是選了喬伊。

「什麼公平不公平？」喬伊笑得有幾分落寞，「可是她也救了你。喬南，小小就是這樣，從小就是這麼膽小，優柔寡斷，每個人都不敢得罪，每個人都想討好，所以我們把選擇權交給她，才是真傻。」

他看着走廊盡頭窗戶里的小小一方天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所以這一次，我們幫她選。」他伸出手，輕輕地給了簡喬南一個擁抱，「我把她交給你了。」

他閉了下眼睛。

上天就是這樣愛捉弄人，他終於拋開所有的束縛努力了一把，結果還是功敗垂成。

因為那兩個孩子的存在，小小隻有跟在簡喬南身邊，才是最好的結果。因為如果跟在他後面，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為什麼那個女兒那麼小她卻要離開孩子的父親。

他寧願永遠失去她，也不想她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

剛剛那一面，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分鐘，可是他能感覺得出，她是快樂的。

她是快樂的，這就已經足夠了。

***

簡喬南眼中一酸，緊緊地回擁住他，哽著聲音叫了一聲「表哥。」

他重重地拍了拍簡喬南的後背，然後猛地鬆開他，「假如你因為那件事會對她心存芥蒂，那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把她交給我。」

「我……」

他打斷簡喬南，「我知道。喬南，我知道你會對她很好，所以我才放心把她交給你……雖然她不記得了，可是你有兩個孩子，她會再愛上你的。」

他轉過身，沒有再去看簡喬南的臉，然後大步地走進消防樓梯里。

他一階一階往下走着，腦中卻只想着那一晚，昏黃的樓梯間，他拉着她的手，那麼多級的台階，好像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可是，無論怎麼他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和她攜手一生。

他們的緣份，不過只是一起走那麼一程而已。

***

簡喬南推開病房的門，凌小小立即笑了起來。

「你去哪裏了，好半天沒有看到你。」

他微笑着走到她床邊坐下，剛將她的手握到手心裏，她就用力抽回去，「不好意思……我……」

他瞭然的笑了笑，「我明白，我可以等的。」

大概是他臉上那點痛苦的神色讓她起了一點同情心，她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嗯，昨天那兩個孩子，真的是我生的啊？」

他點了點頭。

她立即「嗤」地一聲笑了，「跟我一點都不像。」

他敲了下她的頭，「你都說了幾遍了？我都說了他們是像我。」

她翹起了嘴角，然後肯定一般點了下頭，「嗯，其實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嗯，覺得他們挺熟悉的……簡喬南……」她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點，「你給我一點時間，行嗎？」

他重重地點頭。

她鬆開他的手，然後好像剛剛想到什麼一般，「你家……很有錢？」

他莫名其妙，卻還是點了點頭，「反正養得活你跟兩個孩子。」

她好像很開心一樣，卻馬上擺了擺手，「其實我只是說着玩的，錢再多還不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他笑着「嗯」了一聲，鼓起勇氣摸了摸她的頭髮，「小小，你為什麼不怕我在騙你啊？」

她轉了下眼珠，「不知道啊，就是覺得……」她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地表情，「你以前騙過我嗎？」

他看着她那麼單純的笑臉，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我說過永遠都不會騙你的。」

她又開心起來，再次握住他的手，「你昨天說我們是青梅竹馬對吧，那你給我說說我們小時候的事吧……說不定你說的多了，我就想起來了呢？」

他悄悄地別過臉去。

他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給她講他們的以前，也願意用畢生的精力給她構築一個童話中的城堡。

所以小小，請你一輩子都不要從這個美夢中醒過來。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