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在與工作不衝突的時候,沈夜一向都十分樂意滿足自家妹妹的所有要求——不管合不合理。

所以不出沈曦預料,她哥很快就過來了。

「怎麼,才兩天沒見,小曦這就想哥哥了?」

沈夜將謝偃的人頭放在一旁,揉了揉妹妹的頭髮,微笑着打趣道,「真不知道你以前在下界是怎麼過的。」

然而,無論多麼溫和的笑容,都無法掩去他雙眼下那抹淡淡的青色。

除了尚在襁褓中幼不更事的嬰兒時期,妹妹一直都十分乖巧懂事,未曾讓他憂心着急,哪怕因為身懷大量神血之力卻無法使用而被礪罌視作威脅,不得不死遁前往下界避禍,也不像眼下這般境況……

沈夜覺得,若不是還有昭明劍心能夠剋制心魔,或許自己現在面對的只有一個選擇了吧?

即便是呵護疼愛了這麼多年的妹妹,最終也無法保住……

「哥哥很為難吧?」沈曦把玩着色澤暗淡的蟲笛,雖然是問句,語調卻十分肯定,「假如,初七沒有把昭明劍心帶回來的話……」

「小曦不要胡思亂想,」沈夜神色一頓,強打着笑臉,溫言道,「瞳說過,初七身上有子母蠱,若是……」

沈曦搖了搖頭:「初七那邊出事了,受了傷,還沒死,但是不論他是否拿到昭明劍心,短時間內,大概是回不來了。」

「最壞的情況,不過是……」

一邊說着,她抬起了手指,在自己喉間橫向一劃,「想來哥哥不會將這件事交給其他人,一定會親自動手,對么?」

「小曦,事情還沒到那一步……」

沈夜還想說什麼,忽然感到內息一滯,靈力與內力都提不起半分,隨即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襲來,雙腿無法支撐身體,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了。

儘管腦中混沌一片,他還是想到了唯一有可能下手的人,驚愕地看向妹妹。

沈曦順手從發間拂下一隻小蟲,然後接住兄長向前癱軟倒下的身體,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

「我不會讓哥哥為難的,過去不會,現在和將來,也不會……」

她將臉埋在沈夜肩上,聽着兄長的呼吸在不甘與掙扎中趨於平穩,小聲說道,「只不過,有段日子沒法見到哥哥了,你不會生小曦氣的,對不對……」

情勢發展太快,一旁的謝偃還沒有驚訝完,大祭司已經被乾淨利落地放倒了。

本來因着沈曦所言,他還感觸頗深的,但是轉眼看看沈曦,他忽然不想同情這兄妹倆了。

等七殺祭司如時趕來地牢,就看到頂頭上司臉朝下倒地不起,下面壓着一隻像翻殼烏龜一樣四肢亂揮的沈曦。

瞳沉默片刻,見沈曦臉都青了,這才上前扶起沈夜,讓底下的倒霉蛋得以生還。

沈夜本身個子就高,也不見半點瘦弱,加上一身服飾,這個重量……瞳覺得沈曦沒被壓得當場吐血,真是前任大祭司在天有靈——阿夜你真的該減肥了。

掙扎著爬出來之後,沈曦扭頭看看自家兄長,心裏小聲告罪。臉朝下摔下來的,就算沒毀容也夠疼了……

「找二位過來,是希望能幫我一點忙。」

起身拍拍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沈曦淡定地無視了謝偃和瞳的詭異注視。

「首先,有沒有什麼辦法,等所有人撤離之後,讓偃甲爐在一個特定的時間爆炸,能夠摧毀整個流月城,而且餘威不會擴散至下界?」

「大祭司知道你的打算嗎?」

話一出口,瞳就覺得自己似乎說了句廢話,人都被迷暈了,肯定是這熊孩子要玩一票大的,不能讓家長知道。

於是他立刻補救道:「你若發生不測,他必定不會無動於衷。」

其實七殺祭司想說的是,你要是死了,你哥肯定會殉情的……

「不會那樣啊,我很惜命的。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捨不得閨女抓不到流氓,總要付點代價嘛。」

一邊說着,沈曦看了一眼似乎已經開始思考如何改裝偃甲爐的謝偃,視線回到瞳這邊。

「待心魔滅除之後,還要勞煩七殺祭司幫我重聚形體,畢竟偃甲爐爆炸之後……會被吹得很遠、散落在北疆各處的。」

七殺祭司波瀾不興的臉上閃過一絲訝意:「原來你……何時竟成了虛蠱之體?」

「這個就不清楚了,」沈曦攤了攤手,「不過百年前謝衣破界時,我便已經是這樣了。」

「我本以為製作虛蠱之體的方法早已失傳,沒想到……」

瞳很有研究精神地打量著沈曦,看得後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忽然有種被架在解剖台上開膛剖腹的錯覺。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過幾天自己還得靠這個人幫忙重聚形體……

別人都是招魂,怎麼到自己這裏就變成喊屍了?

沈曦打了個寒顫,扭頭蹭到自家兄長身邊,十指交扣成訣,指間逐漸凝起了紅色的神血之力,瞳在一旁瞧得清楚,這是她從沈夜體內抽出來的。

「哥哥身上的疾患雖有神血治療並且改善了體質,但是驟然剝離神血之力,還是有些影響,後面幾天裏,七殺祭司可別忘了喂他吃藥……只能喂補藥,不準做多餘的事!」

想起七殺祭司與天府祭司師徒的奇怪癖好,沈曦不得不加上了一個但書,免得自家兄長被他們玩壞掉。

原來阿夜早些年身體不適,並非舊疾複發,而是因為神血改善體質、一時有些不適……

七殺祭司移開了視線:「小曦多慮了。」

「……如果你眼神沒那麼閃爍,我大概還會相信你。」

「大祭司這趟要睡多久?」瞳果斷換了個話題。

沈曦從袖子裏掏出之前用來下藥的蠱蟲,仔細看了看,然後說道:「我下了一個月的分量。」

「……」

看了看沉默不語的七殺祭司,一直蹲在旁邊裝背景的謝偃覺得,自己還是勉為其難、同情一下大祭司算了。

就算大祭司砍了他的腦袋,可是有這麼個熊性難除的妹妹,也怪不容易的。

雖然往來不多,但是這並不妨礙謝偃通過沈曦的言行看出這小姑娘心黑手狠的本質,為了不被倒掛在矩木上,他決定還是合作吧,反正他本來就打算幫忙的——沈曦自作主張說只要他幫了這個忙就把無頭身體還給他。

而問題也恰恰出在這一點上。

謝偃繼承自謝衣的全部偃甲技藝,其中就有當年主持建造偃甲爐的相關內容,不過到底沒有真實地做過,手感上差了點。他想了想,提出借用圖紙的要求。

因為對外宣稱大祭司因病不能理事,所以一應事務都由明面上的二把手七殺祭司和真二把手太陰祭司代為處理。以權謀私調用一下作為最高機密之一的偃甲爐圖紙,這點權力瞳還是有的。

看過圖紙,又被七殺祭司偷偷帶去實地勘測一番,謝偃心裏也有數了,然而作為一個偃師,不僅需要一個好頭腦,雙手的靈活性要求也很高,他現在就剩個腦子能用……

可他的身體已經被七殺祭司打包,和其他用不上的東西一起送到龍兵嶼去了,就算現在取回來,也不只是按到脖子上縫起來這麼簡單,單單重新接駁神經這種精細活就得十幾天,等他腦袋回到原位,黃花菜都涼了。

於是七殺祭司只能找了粗通偃術的傀儡去打下手,這麼一來,花費的時間就比預定久了些。

客觀原因導致無法在五天內解決問題,所以沈曦決定另闢蹊徑。

——地牢裏開始煮火鍋了。

從陽面無表情地看着沈曦往酷炫勁辣超級燃激辣鍋的升級加強版絕辣鍋里下羊肉,不由得開始猜測小夥伴的舌頭能撐到什麼程度才會被燒焦。

沈曦這回的動作並沒有跟天府祭司通過氣,不過根據平時對她行事的了解,從陽大概猜得出來,這丫頭又要作死了。出於對一起長大的發小僅剩的一點點關愛,她覺得還是有必要來探望一下,但是……

明知道有小夥伴來探監,居然還不準備鴛鴦鍋?連碗筷都懶得再添一副!樣子都捨不得做一做簡直喪心病狂!

吃吃吃!胖死你!

#

在黑暗、流水與碎石的罅隙中,初七睜開了眼睛。

腦中嗡嗡作響,像是先前那些大大小小的石頭砸落在身上留下的迴音,全身上下從裏到外沒有一處不在散發着劇烈的疼痛。這樣的刺激,令他迅速從甫一恢復意識的短暫失神中清醒過來。

意識到自己還活着的時候,他真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從碰了三世鏡到墓室崩塌,中間太過混亂,許多事情都不暇顧及,現在想來,也不知是何時開始,曾經的思考方式、行事手段,潛移默化地生出了一點點影響,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逐漸開始容納了和吸收那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了……

那現在的自己,到底算什麼呢?

他閉上了眼,想起先前失去意識前,體內無端生出的暖意,明明很微弱,卻硬是守住一絲生機,將他的命給扣下了。

就像已經十分陌生的久遠之前的記憶,同樣是命不久矣,迅速流逝的生命被體內忽生的寒意凍結,硬生生拖到被帶迴流月城,得到救治。

雖說寒暖不同,但初七直覺肯定,都有着相同的源頭。

他的兩次死裏逃生,都與沈曦息息相關……

既然如此,那就將這個問題,也留給沈曦定奪好了。

如此決定之後,初七感到心頭一松,掙扎著用被壓斷了四節指骨的手從懷中取了幾枚丹藥送入口中,片刻之後,感到身上的疼痛減輕了些,靈力也恢復了少許。

平時沈曦給他準備的應急之物雖然齊備,但是數目也不少,全背着夠塞滿三四個包裹了,所以他只留常用的丹藥在身上,絕大部分他都用攜物的法術收了起來,這會兒若是沒有靈力,也取不出來了。

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瓶罐里,初七挑出最輕的那個小瓷瓶,服下了裏面唯一的一顆丹藥。他還記得沈曦製得這枚丹藥時,只說過一個詞:保命。

葯一入口,初七便想起了當初在不周山被沈曦喂下的混入了少量龍血草的丹藥,此刻口中充滿的,是比那時更濃郁的龍血草的味道。可是,從不周山回來之後,沈曦將所有龍血草精華萃取,僅僅製得一枚療傷靈藥……

初七想,自己更沒有不活下去的理由了。

作者有話要說:初七七你先別忙着感動,不要忘了有一句話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兔妹給你龍血草只是因為你是護衛你掛了她也沒好下場,別把她想得太高尚【喂!

馬上就要出門去古劍only啦好開森o(*/▽/*)q姑娘們等我回來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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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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