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能說的秘密
夜晚的醫院少去了白天的吵鬧,陳雅言所住的病房,房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的人站在原地,望著沉睡中的她,眼神里湧上複雜的光芒。
那溫熱的大掌貼上她的臉頰,察覺到手指傳來的濕潤的觸感,用指腹擦掉眼角的淚滴。
在發現她即將要醒來的時候,快步走出病房。
而這一次推門進來的人還沒開口說話,陳雅言已經掀開被子下地。
「老公……我知道是你,求求你出來見我。」
她想跑起來,無奈,身子太笨重,動作顯得笨拙不堪,像個圓滾滾的球。
走進來的是西門翎,他拉住了情緒失控的陳雅言。
原本還不相信妹妹說的話,現在看來她的情緒確實有些不對勁。
將她抱住,固定在懷裡,免得等下衝出去,誤傷了自己。
「別緊張,是我,宇文皇爵沒來過,小耳朵乖。」西門翎的大掌輕拍著她的背脊。
沒多久,陳雅言安靜下來了。
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抱住的人是西門翎,她連忙推開。
對於突如其來的動作,他倒也沒在意。
畢竟現在她還沒離婚,有這感應實屬正常。
「躺下吧!你現在身子這麼重,不方便站太久。」西門翎出聲安慰。
重新躺下后,陳雅言看了不該出現在病房的人,神情裡帶著小小的意外。
「你怎麼會來呢?」她輕聲詢問。
剛才真的不是宇文皇爵嗎?那感觸分明是真實的,還有屬於他身上特有的氣息,這些都不可能是撒謊的。
也許,是思念太深,才會產生那種意念。
坐在椅子上的西門翎看了一眼發獃的陳雅言,然後不疾不徐的開口。
「是小晴告訴我你住院的事,沒什麼意思,只是念在一場舊識過來看看。」他也沒隱瞞自己的心意。
就算她和宇文皇爵離婚了又如何?這女人自己不追,也有大把男人來愛。
虛弱的笑了笑,「你有心了,其實不來也沒事的,過不了多久我就能重獲自由。」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陳雅言的表情變得灰淡。
和宇文皇爵離婚,畢竟是無可避免的,他是個說一不二的男人,絕對沒那麼簡單,就能重新和好。再加上,已經和安幕瞳註冊結婚,這是鐵一般的事實,無法轉變。
替陳雅言拉高下滑的被子,「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離婚後負擔也重了,要養活自己和孩子,她必須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才行。
「現在我的心很亂,根本想不到以後的事,只想把眼前這難關先解決掉。」她輕聲開口,語氣里充滿了無奈。
在他看來,能夠幫助陳雅言的事一點都不算難。
她懂畫畫,可以的話,能安排在妹妹的手邊當特助。天長日久,等累積了經驗之後,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設計師。不過,這些都是西門翎自己的想法,陳雅言未必會接受他的幫助。
「慢慢來吧!目前你先把身體養好,預產期什麼時候呢?」他看了一眼陳雅言的肚子,不解的反問。
病房裡的空調好像有些涼,讓西門翎覺得有些發冷。
探病的時候早已過去了,他為了不被醫生和護士發現,只好起身。
臨走前看了一眼陳雅言,「先好好修養,需要幫忙的話,和我說不出口,可以找小晴。」
好幾個問題,她根本來不及回答,只能目送著他走出病房。
夏季,天亮的特別快,等到陳雅言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透亮。這一宿,她沒好好躺下過,發著獃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到了天亮。
今天必須要出院,在離婚前還有很多事要做,所以必須要儘快出院。
古宅,宇文皇爵從醫院回來后,心情變得更加沉重。西門翎去看望陳雅言,他是始料未及的。
原以為他們之間把話說的很清楚,絕對不會再有任何的糾纏,想不到命運還是再一次讓兩人維繫在了一起。
也許,離婚了,對他們來說是另一種結束和開始。
抽著香煙,他佇立在窗前,雙眼望著庭外的風景,腦海一片空白,任何的情緒在此時此刻怎麼也體會不到。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他看了一眼屏幕的來電顯示。
「你今天有空的話,就過來一趟,我有些話要對你說。」電話那端的宇文榮耀也是一宿未睡。
宇文皇爵沒有拒絕,而是答應了下來。
有些事,逃避是沒用的。
抽完那支香煙,他回到卧室沖涼,換了一套衣服,望著鏡子里略顯憔悴的臉,最後匆忙走出了房間。
下樓的時候,老太太已經準備好了早餐。今天的早食比較簡單,咖啡,煎蛋培根搭配幾片吐司。
果然,少了孕婦,很多事自然就簡略多了。
「少爺,早。」
老太太打完招呼後走進了廚房。
勞倫斯還沒起來,餐廳就只有宇文皇爵一個人,顯得冷冷清清。
一個家,少了女主人,那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家。
用過早餐,宇文皇爵拎著公事包走出了大宅,楊毅臣一大早過來接他去公司。
車內,氣氛顯得有些冰冷。
「先去見宇文榮耀再回公司。」他交代貼身秘書。
楊毅臣轉過頭,「是的爵爺。」
車子駛出庭院,前往豪宅那邊的方向。
坐在搖椅上的宇文榮耀,手邊放著一本沉重的相冊,裡面有很多屬於宇文皇爵小時候的照片,還有過世的妻子。
「先生,少爺來了。」貼身助理推門而進上前稟報。
原本閉目養神的男人,揚起手揮了揮。「請他進來。」
沒多久,宇文皇爵推門而進。
「坐吧!和我,你根本用不著客氣。」宇文榮耀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兒子。
走上前,他坐在了沙發上。
看著兒子坐下后,伸手將相冊遞了過去。
「有時候我想你媽了,就把相冊拿出來翻閱一遍。」突然他無奈的笑了下,「這些年來我一直都隱瞞著你一個秘密,是不想破壞她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宇文榮耀說到妻子的時候,視線與兒子對在了一起。
翻開相冊,他見到了已故的亡母。
深深長嘆一聲,「她本來不會死,而安幕瞳也不會變相的寄居在宇文家。」
「你媽當年……」
宇文皇爵的雙手死死的抓著相冊,從裡面拿出一張相片,那是媽媽站在豪宅的庭院里,穿著純白的棉布長裙,長發披散著,抱著他,臉上的笑容顯得僵硬,看得出來當時的她一點都不快樂。
他把照片遞給了宇文榮耀,「當時你是怎麼察覺到,她已經徹底背叛了你。甚至在外面和別的男人有來往。」
人這一生,總會有醜陋的真相,該爆發的時候,怎麼都無法掩蓋。
難怪,他覺得安幕瞳和自己那麼像,難怪從小到大他們就像是被分割出來的兩個影子,卻塑造了一個人的態度。
「她是我妹妹對不對?」他以肯定的口吻詢問坐在搖椅上的父親。
從不曾覺得這男人也開始逐漸老去,那兩鬢不知何時染上了銀霜,鬢邊的幾縷銀髮,深深地觸及了宇文皇爵的內心。
他不過是倉促一笑,「兒子啊,你要對付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陳雅言必須要離開。爸爸的悲劇,不願意在你身上重蹈覆轍。當年,我就是太愛你媽媽,捨不得離婚。最後,她還不是死於非命。」
見宇文皇爵不出聲,他又繼續往下說。
「像我們這樣的男人,千萬不能愛上,尤其是愛上懂我們的女人,我們給不了他們幸福,只會讓他們更加痛苦。放手吧!聽爸爸一句勸,今早你弟弟來過電話,過不了多久他也要回來了。」
這算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死後的十幾年時間裡,父子倆第一次敞開心扉談的這麼深入。
原來,他是一直被保護的那個,而不是被傷害的長大。
「爸……」宇文皇爵走上前,蹲下身,握住了宇文榮耀的手掌。
這一聲遲來的「爸」,讓坐在搖椅上的男人忍不住哽咽、崩潰,手掌回握住兒子的手,此刻內心有了大大的觸動。
從來不曾想過,能在有生之年等來兒子的這句原諒。
有時候我們對於真相的發現過程,需要經歷過很多的曲折路,才能找到真心的答案,在此期間,若是心出現了動搖,極有可能會做出錯誤的決定。所以,要保持時刻相信的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總算你明白了我的用心良苦,當年殺害你媽的兇手,目前看來只能利用安幕瞳了,只有他,才能讓幕後真兇浮出水面。」宇文榮耀的用心很簡單。
也是萬幸,宇文皇爵沒做錯決定,早在三個月前娶了她,甚至要陳雅言成為肝捐贈者。
唯有這麼做,才能把整個事一點一點的牽出來。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對宇文榮耀保證。
當年的真相老太太還不懂,目前還不到說出來的時候,索性就保持原狀吧!
偷偷出院的陳雅言頂著烈日,在人潮擁擠的大商場里走動,買了一大箱子的賀卡還有顏色素雅,看上去不失氣質的信封和信紙。
買完后,她坐在休息區休息,撥通了西門晴的電話。
「小晴,能不能過來載我一趟,還有,幫我找一間酒店,大概住個兩三天的樣子。」陳雅言看了看腳邊的紙箱,想尋求幫助。
在商場的休息區大約等了近半個小時,西門晴趕到的時候,被她腳邊的紙板箱給嚇到了。
是什麼東西買這麼多?
蹲下身一看,原來是一些賀卡和信封信紙。
「雅言,不是我說你,買這些東西能派上什麼用處呢?」她的心情有點兒複雜。
笑了笑,「我想最後為自己的婚姻做點事,就算多年後回想起來,起碼不會後悔。」陳雅言好像認輸了,又好像不認輸。
西門晴到底沒有結過婚,這其中的心情就不去費解猜測了。
將放在地上的紙板箱抱起來,帶著她走出了商場。
載陳雅言去了五星級酒店,這次登記是用公司的名義,就算宇文皇爵想找也找不到。
再加上,當事人交代過,會給難纏的男人打電話通知,住個兩三天就當作是散散心了。
「謝謝你小晴,要是沒有你這個好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笑著開口,表情里充滿了感激。
坐在沙發上喝著冰涼的果汁,西門晴把腳擱在茶几上,一副女漢子的形象。要不是配上這絕美的臉蛋,和姣好的身材,這女人八成就廢了,肯定嫁不出去。
「少來了,肉麻兮兮的,你給我乖乖的,別總做些有的沒的,現在安幕瞳都踩上門來了,我就覺得奇怪,你怎麼還能如此冷靜呢?」她忍不住吐槽。
說到底學長也是過分,居然帶著那個女人出國結婚,這腦袋是被驢給踢了嗎?
把尊嚴放下后,愛情和婚姻多少顯得不足一提。陳雅言想通了,只要有孩子,其他的都可以不計較。
握住西門晴的單手,「小晴,等你有天結婚了,會明白我現在的心情。」她的意思是過程留給她自己去體會。
唉,結婚這麼麻煩,還要擔心男人會不會出-軌,外面有沒有小三小四小五,想想還是算了吧!
這種事,一點都不適合自己。
儘管勞倫斯是個優秀的男人,但當男朋友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幫陳雅言把東西整理好之後,西門晴走出了房間。
前腳剛走出,沒多久勞倫斯的電話就打來了。
「小晴,言言出院的事你知道不知道?」電話那端的男人聲音裡帶著緊張。
要不是知道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一般人都會誤會勞倫斯對陳雅言過分的關心,這樣真的好嗎?
西門晴坐進車內,「放輕鬆。」用英語說了一句。
握著電話的勞倫斯急得跳腳,「還要怎麼放鬆呢?現在的陳雅言可是個隨時會生孩子的產婦,有什麼事分分鐘就是一屍兩命。」
「夠了,她現在在酒店,提早出院,只是有些事想做,你不用這麼擔心。還有可以把我剛才說的話,原封不動的轉告給學長知,不過,酒店在哪裡我就不說了,等她想回去的時候會見自家老公的。」西門晴把準備的台詞搬了出來。
見過心急的,沒見過這麼緊張的。
和勞倫斯認識這麼久,西門晴很少見到他急切的一面。還是為了學長的老婆,簡直夠可以。
聽完西門晴的解釋之後,他的心情這才放下了一些。
只要陳雅言安全就好,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確保她的身體狀況,不能再生產前出任何差池,不然宇文皇爵不掐死他才奇怪。
從豪宅出來后,他坐在車內,想著宇文榮耀說的那番話,內心久久無法平靜。當初所有的事只是猜想,直到昨天拿到安幕瞳的身份資料后,心中的懷疑已經被證實準確無誤。
站在宇文榮耀的立場來說,他明白一個道理。
當年的真相,越少人知道越好,有些事被掩蓋起來能夠保住一個人的名聲,這是一件好事。
正想的全神貫注時,手機響了起來。
「喂……」
電話那端是勞倫斯,「阿爵,你老婆出院了,小晴她想冷靜幾天,叫你別找了,到時候會自己回去。」
算了,為人為到底,送佛送上西。
不要女朋友和陳雅言為難,這些話,男人和男人說比較方便。
沒想過陳雅言會不告而別,宇文皇爵自然是有些驚愕。
「她明知道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這一次,勞倫斯站在陳雅言那邊。
忍不住翻了大白眼,「這次你好像誤會了,她根本沒想過逃避,是想做些一直想做的事。等到完成後就會出現,離婚的事無須擔心。我聽小晴說了,言言願意簽字。」
從別人口中聽見陳雅言願意和自己簽字離婚,這消息在宇文皇爵聽來覺得十分彆扭,原來做那個握有主動權的那方是快樂的,而被動的那一方是無奈的。
「知道了。」不等勞倫斯繼續往下說,他掛斷了電話。
望著被掛斷的電話,覺得十分無辜,一直盯著眼睛一眨不眨的。
這好友實在太奇怪了,陳雅言同意離婚了,這不是好事嗎?聽那語氣,分明是不開心,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勞倫斯嘴裡念念有詞,對於宇文皇爵的所作所為表示無法理解。
繼而轉念一想,忍不住打了個響指,嘴角勾起一抹笑。
難不成,他在乎陳雅言的決定,是這樣嗎?想到他們要離婚,勞倫斯很快又垮下了雙肩。
這兩人真是難懂,算了,他也不深究了,反正好友根本不聽勸。
原本要回去公司開會,最後宇文皇爵被安幕瞳的一通電話給叫到了醫院,此時正值車流高峰期,車子堵在了半路上。
而好不容易想安心在酒樓里做點事的陳雅言,早在一個小時前接到了安幕瞳的電話,此時的她正坐在當事者的面前。
「怎麼樣,我手上這枚結婚戒指很好看吧!」安幕瞳伸出手秀了秀婚戒,「是小爵叫有名的設計師設計的,裡面還刻著我倆的愛情宣言。」
說話間,她正要摘戒指。
陳雅言倒也沒生氣,只是強忍著心痛,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自己不承認。
冷靜的開口,「你已經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又何必處處在我面前擺威風呢?」怒視著安幕瞳。
聽著陳雅言帶著失敗者的口吻,原本摘下婚戒的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也很同情你,也很可憐你。挺著大肚子,眼看即將離婚。這以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呢?從開始就警告過,不要把全副心思放在小爵身上,你是得不到他的心。」她冷然一笑,「結果如何呢?還是被拋棄了,可憐的棄婦。」
是啊,她是個可憐的棄婦,以後要帶著孩子兩人一起相依為命。卻不能在和那個叫做宇文皇爵的男人生活,光是想,陳雅言就覺得一陣心酸。
「不必說的這麼刻薄,從頭到尾我沒想過要和你爭。」她認為安幕瞳的說法有些過分。
戴上戒指,她冷眼看待眼前的情敵。
「別以為你有健康的身體就能留住他,結果還不是可悲的下場。」她嗤鼻冷哼,繼續嘲笑陳雅言。
單拳緊握,即便是要離婚了,起碼在安幕瞳面前也不能輸的太凄慘。
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起碼我享受過做女人的快樂,而他從頭到尾沒碰過你。酒店那次是你誤導我,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安幕瞳也挺卑鄙。」陳雅言笑著反擊。
反正都要離婚了,在最後的落幕時刻,為何還要輸給這個卑劣的女人呢?
「你……」安幕瞳沒想過她一時之間腦筋會轉的這麼快,氣的用手指指著陳雅言的鼻尖。
伸出手揮掉安幕瞳那隻礙眼的手,「不必激動,你想找我曬幸福,曬優越,曬快樂,目的達到了。可惜,對於我而言已經起不到任何用處。」
對於即將要離婚的我和宇文皇爵而言,你的存在等於是一粒灰塵,毫不起眼,只是作為太大。
「從今往後,那個男人我願意雙手奉上還給你。」陳雅言不再掙扎。
就在此時,安幕瞳笑的一臉開心,目光越過陳雅言,望著站在她身後的宇文皇爵。
一時間,病房顯得無比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