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話 洞別手 (上)

第六十六話 洞別手 (上)

伴著隆隆轟鳴,流沙的捲動越加湍急,方圓十丈的流沙旋渦將所有物體拉扯而下,幾座佛塔從中斷開,那佛佗面無表情地淹沒而去。分雷被流沙擠壓得連咳鮮血,身在沙下的右肋如被桀片刮骨,在劇痛之中他險些昏蹶,一蓬蓬狂沙湧入口鼻,他木然地仰頭望向一方天空,忽然心生悲愴,似乎一切皆有定數,縱然是第一巴哈禿兒又如何,還不是要淹沒於天地循理之中。

這時耳畔傳來車鼻可汗的朗朗大笑,他在旋渦中不住翻滾,仿如童心未抿的頑童,在這沙海之中,車鼻不住叫嚷著,他雙臂揚起殘沙,高聲笑道:「我找到啦!哈哈哈哈哈!看看啊!看看這些黃金!這都是我的啊!」

即將被狂沙掩埋的分雷半闔著單目,在流沙最後遮住他眼睛的一剎,他看到車鼻被斷裂的佛佗石塔砸入了旋渦之中……

大地在抖動,整個玳軻岩城搖曳著,在這片聚集了十幾萬人的草原上,不論是軍人還是百姓,均駭然地望向城東的賀蘭山山脈,在靈守窟周圍的露天坑穴,直噴出高達十丈的沙柱,城中的地牢入口更是肆無忌憚地噴射出股股沙浪。

在內城之端,井桃正與那傀儡可汗行著魚水之歡,陡然之間,大地劇烈的脈動令二人驚恐莫名,井桃赤裸著光潤的胴體跳下床來,待她抓過裹體的紅紗來到窗前時,只見玳軻岩城的軍民沸騰了,那些殘留下來的老弱向東跪下雙膝納頭膜拜,而城東外的納福堡周圍已被鋪天的狂沙所遮蓋,在這黃河沿岸是罕有沙暴襲擊的,井桃看在眼裡一時如墜夢魘。

「這……這是……」

傀儡可汗呆立在井桃身後,望著這場天罰一般的沙暴驚得膛目結舌。

井桃的彎水春眉微微一皺,晶黑的眸子耀出一絲寒芒,她冷冷問道:「謝爾斑,你敢肯定地牢中只有分雷一人?」

這位名叫謝爾斑的假可汗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喃喃道:「一切都是按你的計劃進行的,車鼻身前只有三十餘人,而分雷孤身一人,怎會是鐵爺的對手?」

井桃見他含糊其詞,不免狠聲道:「那杜豫又如何!你可否真的將他收買於帳下了?」

謝爾斑眼珠一轉,哼哼笑著撫上井桃的肩頭,道:「車鼻一死,我就是名正言順的突厥可汗,他杜豫只不過是小小的牙庭校尉,又怎能奈何於我。」

井桃只覺撫上香肩的雙手慢慢向酥胸前滑去,心頭掠起一陣煩躁,她暗自咬著牙根,沉聲道:「如果不能……我定會手刃了你。」

謝爾斑咯咯一樂,雙手在井桃的雙峰用力一捏,道:「我怎會辜負了你,車鼻只想利用我做這傀儡可汗,誰想到天賜良機,你這仙女自天而降解救我於水火,不論今後如何,我定不會捨棄你,你就是我的突厥可敦。」

井桃緊緊閉上雙目任他輕浮,此時此刻,在她耳畔傳響著天地之間的轟鳴,而這轟鳴卻如同歷史的車轍,一道一道壓在她的心坎上,井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她知道,這轟鳴在告訴草原的人們,真正的突厥狼脈已然崩塌,在今後的歲月里,突厥只不過是過眼雲煙,人們會知道,昔日那個戰無不勝的松克部才是草原霸主。

那麼,分雷呢?

那個剛接任買天烏騎甲的頭人呢?

井桃忽然感到一陣無韻的悲傷,這股悲傷在謝爾斑的蹂躪下似乎木然了,當她再度被謝爾斑壓在身下時,她圓睜著雙目望向廳堂頂端的馥香繪,在那花草相連之間,她忽然看到了分雷,他在淡淡微笑,就如三間井的那個夜晚,那麼含蓄卻又不羈。

謝爾斑的動作越加粗暴了,在一陣陣衝擊中,井桃想到了分雷的那句問話。

「告訴我,在三間井時,那句『我很怕』是什麼意思?」

是啊……

井桃咬著下唇流下了一滴熱淚,她知道那答案是什麼,可那答案又有什麼用呢,在這爾虞我詐的世界,答案真的重要麼?

驀然之間!

廳堂的大門被重重撞了開來。

井桃和謝爾斑同時一震,只見杜豫和年尼雅魚貫而入,身後的突厥親兵橫刀在前,本是凶神惡煞的他們看到井桃赤裸的身體忽然在瞬間呆住了!謝爾斑彈下床,一把抽出盔駕上的長刀喝道:「好大膽!你們要造反嗎!」

杜豫從井桃的雙峰收回眼色,冷聲道:「休要裝神弄鬼了!你這個奴隸還不跪下聽令!」

謝爾斑臉上一陣青黑,卻見杜豫身後湧上股股鐵甲親衛,不由定了定心神,道:「杜豫!本可汗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此刻不光是闖殿之過,竟然還領著買天的叛將!你可知道這是要五牛分屍的!」

杜豫聽罷仰天一陣大笑,道:「小小的奴隸真是口出狂言,來人!」

十多個突厥親兵齊齊應喝,「嘩」地橫刀圍了上來,這時隸屬謝爾斑的鐵甲親衛也抽出佩刀護在他的左右,這些鐵甲親衛是獨立於整個部落的強兵,不管何人,只要他手裡有狼牙兵符便是主子,一時之間,兩方劍拔弩張,而內城之間又何嘗不是兵兇險危,兩千鐵甲親衛聽到廳堂傳來刀兵之聲,逐級遞下后均與突厥親兵亮出刀劍。

就在這萬分驚險的時候,只見井桃緩緩裹上紅紗,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她眼尾掃了一遍杜豫和年尼雅,不由哼笑道:「真不知道是誰口出狂言……」她轉身瞄向那些突厥親兵,響起低沉且嫵媚的聲音續道:「你們還不知道吧,這杜豫剛剛被解了內城兵權,我想是他心有不甘帶你們上來造反的,可憐你們還不知道犯了無赦大罪!」

接著,她走到謝爾斑身前,朗聲道:「你們睜看狗眼仔細看看!這是你們日日夜夜侍奉的車鼻大汗!難道你們真的不顧家鄉父老!在這裡反了不成?」

這十多個突厥親兵均是內城各部統領,聞言也不免心頭打怵,他們面面相覷,不由回頭望向杜豫,一旁的年尼雅心叫不好,就在這時!井桃嬌斥道:「把他們給我斬了!」

鐵甲親衛沒等她話音落穩,個個如猛虎撲兔一般砍向突厥親兵,手起刀落下,這幫兇徒竟然在眨眼之間砍翻了他們。

年尼雅眼見群刀而來,唯有抽出雙劍挺身殺去,他挑飛兩個親衛后大喊道:「你們上當了!她是松克部的妖婦!快救你們可汗啊!」

井桃一聽暗叫厲害,這年尼雅知道結果不了謝爾斑,只好沖她自己來了,果然群兵聞之一震,再聽杜豫尖叫道:「她迷惑可汗讓我們出城送死!兄弟們怎可讓她得逞!我杜豫冒犯可汗罪該萬死!無奈都是這妖婦所迫!你們清楚看看,內城五千親兵怎會都反了啊!」

一眾鐵甲親衛聽罷稍一猶豫,年尼雅趁這機會搶身躥到窗邊,大叫道:「可敦是松克部殺手!可汗危在旦夕!」

這一聲叫喊令內城上下聽得清清楚楚,身在堂中的杜豫哪敢怠慢,「嗷」地一聲撮刀逼向井桃,身旁的謝爾斑大駭下急忙抬刀抗去,誰知井桃一抖紅紗,只見廳堂內閃過孜孜肉光,井桃已然鬼魅般躥進內廂!

杜豫前有謝爾斑阻攔,一咬牙肌絞開長刀,貼在他身側冷聲道:「我等皆知松克部的陰謀,你還執迷不悟嗎!」

謝爾斑聽罷驀然一震,暗叫鐵烏爾定是失敗了!他一旋長刀磕開杜豫,狠聲道:「那我更要置你於死地!只要你死了,沒人知道我是假可汗,就算車鼻親來也沒用!」

杜豫見左右鐵甲虎視眈眈,不由暗罵了一聲,這時年尼雅已攜雙劍沖入內廂,他不免悲悸道:「那要看你的造化了!」說罷看也不看謝爾斑便追著年尼雅去了。

第六十六話洞別手(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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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兵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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