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 城
這天早上，徐老主任跟宋院長的這番談話，芽兒當然不知情，整個上午都跟著老主任坐診查房，中午的時候才回到辦公室！
本來，今天下午心外科那邊還有一場手術需要芽兒配合！但早上徐老主任拿給宋院長的那份課題提案最初就是心外科的齊主任幫忙起草的。齊主任跟徐老主任好像挺心有靈犀，總覺得單純的讓人家小姑娘幫忙主刀一場心臟手術，似乎太浪費了！
齊主任也是有心之人，既然意識到了中西醫結合的手段在外科手術中的妙用，就更加重視進手術室近距離觀摩學習的機會。
這不，上午芽兒剛到醫院，宋院長就打了科室內線電話過來，說下午的那場手術時間延後了！心外科那邊打算重新調整一下手術的相關人員，盡量安排更多經驗豐富的臨床醫生進手術室觀摩學習。
如果小杜的優異表現能引起更多的關注和重視，以後小姑娘就能順理成章的主導相關的醫學課題，而不會被同事們質疑資歷太淺！
況且，小杜主刀的每次手術的臨床數據都極具研究價值，是得準備的更充分一些！
難為徐老和齊主任他們的用心良苦了，當然，這份重視和關注無關乎芽兒身後的背景，只是單純的站在醫者和長者的角度上，不捨得埋沒這麼一棵好苗子罷了！
當然，這一切芽兒目前還不知道，既然下午沒有手術了，也樂得清閑！回到辦公室后，熱水也顧不上喝，打開上午查房時的那幾份住院病歷，準備趕緊整理完，好回家吃飯。
誰知道，屁股剛挨到椅子上，突然有人敲門進來，別說芽兒被嚇了一跳了，就連欲言又止的徐老主任也好奇的抬頭朝門口看了一眼！
推門進來的這位身穿白大褂，明顯也是醫院的同事，看著也就三十來歲，一頭烏黑的齊耳剪髮，手裡還拿著一個信封，胳膊底下還夾著一個文件夾，鼻樑上戴著一副圓鏡片金絲鏡框眼睛，襯托的那張圓臉愈發圓潤、喜慶隨和。
進來后，先歉意的朝徐老主任笑笑，看著正對面辦公桌上好奇的側首朝門口看的芽兒，一看到那標示性十足的顏如玉的側臉，未語先笑朝芽兒道，「你就是杜萱瑾小杜醫生吧！」
這話聽著雖是疑問句，但語氣卻十分肯定！
沒想到來人竟然是找自己的，芽兒趕緊站起來，「我是！請問你是？」
芽兒雖然到醫院上班也有兩三個禮拜了，但平時最多只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晃悠，至今也就認識中醫科室的一些人，還有心外科那邊的幾位相熟的醫生護士，可謂深居簡出，卻不知道，最近自己儼然成為了醫院的風雲人物，出盡了風頭！
精緻脫俗的容貌，一出手就備受醫院好幾位主任醫生讚譽的醫術。當然，這裡頭傳的最為影影綽綽的就是芽兒身後的背景。
不說別的，但說平時上班都是車接車送的，這就足夠令人側目的了！況且，前些天，翟爺爺他們帶著四胞胎來醫院「探班」，不少人也都看到了！
更因為芽兒平時深居簡出的，愈發顯得神神秘秘，流言也愈演愈烈！顯然，芽兒最近已經成了醫院關注點最高的名人！
八十年代是一個最好的年代，這個年代的人們大都是質樸而又熱情，比不得後世幾乎每天都在上演宮心計的職場。醫院裡，雖然關於芽兒的傳聞傳的滿天飛，但也大都無傷大雅，大家不過是好奇罷了！
就是有人暗中揣測，芽兒得徐老和齊主任他們看重是因為身後的家庭背景，但同樣也因為忌憚被傳的影影綽綽的流言，誰也不會那麼傻主動找上門來！
所以，芽兒倒是獨成一統，落得清靜。但關於自己的那些傳聞，也不是一點都不知道，只是不放在心上罷了！
可芽兒的名氣，很明顯也傳到了並不在門診主樓的財務科那邊！來人，也就是劉艷華，順手把手裡的信封遞給芽兒，「我是財務科的，叫劉艷華，比你年長不少，你叫我劉姐就成！今天過來是給你送上個月工資的！」
都說相由心生，劉艷華一頭齊耳剪髮顯得乾禮利落，圓臉細眉的，不僅是看著隨和，人也是愛說愛笑，熱情爽利。
說笑著，自詡大姐的劉艷華不著痕迹的正面打量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芽兒，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杏眼朱唇，青眉如黛，五官眉眼精緻如畫，雪肌玉膚吹彈可破。就這麼淺笑嫣然的站著，自己一個女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動！
劉艷華不大自在的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白大褂，同樣是寬寬大大，人家小杜穿著只顯得小身段纖細苗條！
聽說小杜也剛做媽媽，但看看人家那筆直的大長腿，那不盈一握的細腰，劉艷華心裡愈發鬱悶，忍不住想捏一把自己腰上的那圈贅肉。自己這都生孩子好幾年了，平時除了上班上得照顧老的，下得伺候小的，按說也沒偷懶啊，但這體型怎麼就瘦不下來呢！
可能受上一輩子的影響，在不大熟識的外人面前，芽兒屬於那種面熱心冷的！
芽兒被劉艷華的熟絡熱情弄的錯愕，又見她表情一會糾結一會幽怨，被看的心裡發毛。但所謂恭敬不如從命，芽兒面上不顯，順手接過裝著工資的信封，從善如流的喊了一聲劉姐，感謝道，「劉姐，謝謝你跑這一趟！」
辦公桌后的徐老因為角度正好，也注意到了芽兒的尷尬還有劉艷華近乎失態的打量，微微蹙眉，幾乎跟芽兒同時開口道，「小劉啊，麻煩你了。這丫頭剛來醫院上班沒多長時間，我也忘了跟她說上周六發工資了！」
「不麻煩，不麻煩，就跑幾步腿的事兒，這也是我們財務科的工作！」徐老這一開口，正琢磨著要不要開口請教的劉艷華也立馬回過神來，雖然不像剛才那麼神色外露，但是心裡也越發好奇起來！
徐老的臭脾氣，估計醫院裡沒有人不知道，沒人不膽憷的，但剛才自己要是沒理解錯，徐老這話里話外都是維護之意吧！
但甭管心裡怎麼琢磨，劉艷華嘴上忙著熱情的跟芽兒解釋，「咱們醫院的慣例是每個月月底的27號發工資，通常都是自己到財務科領工資……」
醫院的財務還有人事、後勤這些科室都在後面那棟單獨的辦公樓上，雖然也早有耳聞醫院裡來了一位超級美女，但平時很少能碰的上！
偏偏劉艷華又是愛熱鬧的，今天難得有機會，這不就主動請纓過來，也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這一看，何止是超級美女啊！最關鍵的是這氣質，出塵脫俗，就是看著好像有點害羞！
「對了，萱瑾，你點一下工資對不對，在這上面簽一下名字！」到底顧忌著辦公室里還有徐老主任在呢，劉艷華也不好多啰嗦，趕緊拿出胳膊底下夾著的文件夾，翻到了中醫科室工資清單那一欄。
「好！」芽兒笑了笑，隨口應道，但也沒真的當面清點工資，轉身從辦公桌上拿起鋼筆直接簽名！
看著簽名欄上娟秀的跟書法似的的簽名，劉艷華差點忍不住嘖嘖稱嘆。倒是很想多跟芽兒閑聊幾句，但徐老就在辦公室呢，更知道交淺言深的忌諱！
但來日方長，又寒暄了幾句，劉艷華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這劉姐不知道，自己前腳剛幫著帶上辦公室門，後腳辦公室里的芽兒也不避著徐老，眉開眼笑的捏了捏信封，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到底拿了多少工資。
說實話，以芽兒如今的身家，這點工資甚至連九牛一毛也算不上，但格外有成就感啊！上輩子的時候，每次拿到辛苦做家教和打工掙得現金，都是杜萱瑾最高興的時候！
一張張點著現金，厚厚一沓塞到錢包里，可比直接打到銀行卡里更讓人有成就感！
捏著信封，有一定分量的手感讓芽兒杏眼熠熠生輝，彎成了月牙兒！但從信封里拿出工資時，小臉不自覺凝重起來，這麼厚一沓全是毛毛票票，十塊的，五塊的，一塊的，還有兩毛的一毛的，甚至連一張百元大鈔都沒有！
對了，第四版人民幣還沒發行呢，這時候人民幣最大面值就是十塊錢！
但這麼厚一沓，芽兒數完，竟然才九十八塊六！擱在後世，頂多也就能吃兩頓漢堡包！
剛才芽兒眉開眼笑的捏信封的厚度時，徐老就注意到了！難得見小姑娘孩子氣的這面，徐老更不理解早上的時候，自己發癔症似的行為！
正看著樂呵呢，就見小姑娘打開信封后，臉立馬耷拉下來，數錢的時候也沒精打採的，小模樣看著著實可憐，哪有一丁點昨天晚上一擲萬金的大氣從容！
芽兒數錢的時候，沒故意藏著掖著，徐老當然不至於好奇小姑娘到底拿了多少錢工資，但眼神不錯，光看那一沓的厚度，心裡多少有數！看來醫院這邊在工資管理制度上不僵化，工資對得起小姑娘的醫術和主刀那幾場手術的辛苦，不枉自己讓齊主任跟財務科打招呼！
徐老心裡滿意，誰知道小姑娘滿臉嫌棄。但想到昨天晚上的慈善宴會，這小姑娘一點也不差錢，難怪這反應呢，徐老頓時沒了一點脾氣。
見小姑娘怏怏不樂的把工資又塞回信封里，哭笑不得的徐老突然張嘴安慰道，「行了，不少了！我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到三百塊呢，還是這兩年才剛漲的！你才剛上了半個月的班，又大都只上半天班，工資低也難免！以後再多辛苦一些，等以後職稱評上去，工資也就慢慢漲上來了！」
芽兒哪料到徐老竟然會安慰自己啊，面色訕訕的朝徐老傻笑了一聲，頓時知足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自己不差錢，平時更不怎麼花錢，幾乎快忘了這個年代的消費水平了！小時候，爺爺奶奶，爹娘還有小叔這五個成年人，面朝黃土背朝天忙活一整年，也就能分兩百多塊！
自己上半個月的班，就拿到了九十八塊六毛的工資，已經不少了吧！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要知道徐老在醫院的資歷絕對夠老，屬於拿特殊津貼那種的，徐老一個月才拿三百塊的工資，自己上了兩個禮拜的班，又大都上的半天班。照這個演算法，自己的工資豈不是比徐老也不差？
芽兒心裡狐疑，記得信封里還有一張小紙條，應該是詳細的工資清單！但剛才在徐老面前已經丟過一回臉了，芽兒也沒好意思拿出來一一核對！
倒是徐老見小姑娘臉色變來變去的，朝芽兒招招手，順手從辦公桌抽屜里把上個禮拜，齊主任給自己的課題申請的最初原稿拿給芽兒，「喏，看看有什麼想法？」
這個課題本來就是齊主任和徐老觀摩芽兒主刀的手術時，芽兒光看第一頁的標題就能猜到大致內容了，挑了挑眉，「徐老，這是？」
「我跟齊主任都十分看好這個課題的醫學價值！但想把這課題提上日程，你小丫頭也是聰明，想必也清楚具體的困難到底是哪些！」
見芽兒點了點頭，徐老又接著道，「課題雖然需要我們一步步慢慢來，但是毫無疑問，你才是這個課題的關鍵和核心，也了解把握的最透徹，倒是可以先整理一篇學術論文出來！醫院雖然說向來都是論資排輩，但評職稱醫術和有分量的學術論文缺一不可！你醫術過硬，理論知識又紮實，如果有高質量的學術論文做支撐，倒是可以破格評職稱……」
難為向來嚴謹寡言的徐老一下子講這麼多話，話里話外全是提點關切之意，芽兒當然聽得懂這其中的關切，不禁有些動容，但看著徐老那滿懷期許的臉，又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