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真兇
真好看啊……悅菱有些獃獃的,瑜顏墨真的比孤兒院的任何一個哥哥都要好看。
她不知不覺地想著,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突兀。這樣的想法,曾經的曾經,在一個暴雨天,她被孤兒院的媽媽逼到絕境的時候,當他從天而降的時刻,當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也這樣由衷的、發自內心的想過。
被孤兒院燒紅而掉落的水泥塊擊中了頭部,腦子裡的淤血並沒有散去。
但時常,有一些記憶的碎片會從那些被嚴密封鎖的區域漏出來,給她一點點似曾相識的熟悉。
她就這麼獃獃地看著他,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看著他。
看著瑜顏墨的心頭,不由潮起了一種莫名的哀傷和感動。
在她這麼看著他的時候,他的腦海中,也浮現了同樣的場景……大雨的邊區路上,衝到吉普車前的少女,哭泣和請求……
他們走到今天,有多麼不容易。
「悅菱,有件事,我要和你確認一下。」瑜顏墨終於重新開口,掐斷了屬於兩個人共同的回憶。
悅菱很乖巧地點頭:「你說。」
瑜顏墨於是沉吟了片刻。
「悅菱,我知道許多過去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對於你那些不記得的事,我不會去逼問你。不過,我今天要問的,是有關近期內發生的一件事,這件事……」
他的聲音突然又止住了。
悅菱原本認真地聽著,冷不防他突然斷掉,她睜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瑜顏墨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這件事,我希望你能不要對我有任何的隱瞞。是有關,水木華堂的……」
「好的。」悅菱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脆生生地回答道。同時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一旦有關到小堂的事,他都是這麼的難以啟齒。
她的爽快讓瑜顏墨有些如釋重負地點頭。
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其實,他並不是害怕悅菱會對自己說謊,悅菱不是一個愛說謊的人,要聽她的真話太容易。
唯一害怕的,只是她的真話里,有什麼他無法接受的內容而已。
尤其是,有關到……水木華堂的事。
但是,有些事,如果不能從悅菱的口中獲得真相,那麼,他是無法做出最終的,正確的判斷的。
「我要問的是,有關上次我出車禍后,你在頂層,從第一天開始,到我回來之間的細節。」他雙手合十,放在自己的下頜間,盯著一池蒸汽裊裊的水。
悅菱偏了一下頭:「什麼細節呢?」
「所有的細節。」他聲音里不可抗拒的命令。
所有的細節啊……悅菱用手指點著自己的下頜,開始了事無巨細地回憶。
「你走之後,我打不通你的電話,於是每天都不斷地打啊打,但是總是打不通。我每天,都會正常的吃飯、睡覺,還會在你的書房裡看書。但是你總是不回來,所以……我很生氣……」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突然就小下去了。
「繼續。」他鼓勵她。既然準備要聽了,她說出什麼樣的話,他都能接受。
「我就想,你一定是拋棄我了,如果你拋棄我的話,我就要離開這裡,再不見你了。」悅菱眨巴著眼睛,瞅著瑜顏墨的表情,希望他不要黑臉才好。
幸好的是,他只是眼神稍稍冷了一下,馬上就恢復了正常的表情。
悅菱得到了鼓勵,於是繼續:「正在這時候,就是你回來的那天白天,我看到瑜家來了很多人,陸陸續續都有車開進大門。」
「水木華堂什麼時候來的?」瑜顏墨不想再看她猶豫,徑直問道。
「下午的時候吧。」他會主動提到小堂,讓她也蠻吃驚地。
「他來了以後,做了什麼?」
「額……一開始什麼都沒做。」悅菱的心裡有些小掙扎,要不要告訴瑜顏墨,小堂在下面比劃著口型,讓她等他救他呢。
沒料到,她短暫的遲疑,已經讓瑜顏墨洞察了什麼。
「他給你打了什麼暗號?」瑜顏墨強壓著內心翻騰的妒意,盡量平靜地問悅菱。一想到那晚上的情景,水木華堂和她相擁著,要帶她離開的場景,他的心就難以平靜。
悅菱知道要隱瞞也無濟於事。她只有坦白道:「小堂在下面說,他回來救我出去,讓我等他。」
說完這句話,她立馬就後悔了。
因為,她看到瑜顏墨的眼裡頃刻就升起了火苗,憤怒和妒忌不言而喻。
悅菱弱弱地低頭:「還……要不要說啊。」
「說。」這簡簡單單一個字,可謂是忍得辛苦。
「後來啊,常姐就溺水了,小堂抱著她離開了。而我正在以為他不會來救我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了巨響呢。」說到這個,悅菱的聲音變大了。
瑜顏墨的眼中銳利的光一閃而逝:「你詳細說說這之後的。」她終於說到了他所關注的重點上。
悅菱不自覺地朝他靠近了一點,像是終於找到願意傾聽自己講話的知音一樣,認真地講述著:「我突然聽到巨響,打開房間門,發現外面到處都是煙霧。我嚇到了,摸索著出去。我聽到四周都很嘈雜,好像很多人進到了頂層。然後,我順著聲音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書房。」
她頓了頓,這次聲音放下了一些,是帶著一種說悄悄話的神氣:「那個時候,書房已經沒多少煙霧了,但是很黑,那時候頂層的燈都不亮了呢。但是我看到窗戶那裡,隱約站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那個身影……想到當時的那一幕,悅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一池溫熱的水也驅逐不掉內心的恐懼。
瑜顏墨感覺到她的害怕,禁不住伸手,將她的肩膀攔住。
悅菱靠在了他的肩上,有些委屈地:「我好希望那個人是你呢,但是又擔心不是,所以就走上前去,伸手想去摸他。可是……我摸到了……我摸到了……」
「槍筒嗎?」瑜顏墨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放輕了聲音。
悅菱點點頭,無法說話。
想她那時候,帶著重逢瑜顏墨的忐忑心情上前,卻摸到了一個要取自己性命的槍口。那種驚悚,那種恐懼,無法表達。
「後來呢?」瑜顏墨這次,完全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用手掌輕輕地摸著她的發。
「後來小堂突然就出現了,那個人開槍,嘭的一聲,把小堂的手掌和肩膀都打傷了呢。」悅菱用上誇張的口氣,坐直了身子,比劃著手勢,「然後,小堂好像把槍和那個人的手都折了過去。又是一聲槍響,那個人被自己的槍給打死了。」
說完這些話,悅菱又不吭聲了。
「然後水木華堂要帶你走?」瑜顏墨見她低頭不語的模樣,知道接下來的事,絕對是讓他撕心裂肺的真相,「還是你要跟他走。」
菱小姐微弱地:「不記得了……」
她也沒撒謊,當時,被暗殺的心驚刺激著她,又遇到瑜顏墨遲遲不出現……所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她埋著頭,等著瑜顏墨的「懲罰」。
沒想到,他伸出手,捧起了她的頭。
悅菱抬眼,碰到瑜顏墨的眼神之時,不由得一怔。
他的眼神,裡面並沒有她以為的妒忌和嫉恨,有的只是滿滿的疼惜與憐愛。
「悅菱,你恨我嗎?那個時候?」他看著她,唇與唇之間是幾乎要交融的距離。
悅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轉瞬又立刻搖頭。
瑜顏墨似嘆息了一聲,他忘記了她,把她一個人扔在頂層一個星期,她若是要恨他,他也無話可說。
可是,「寶貝,你知道我遇到了什麼事嗎?」
悅菱茫然地搖了一下頭。
瑜顏墨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我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他咬了一下牙,眼裡顯出可怕的神色,「不出所料是柳清葉為了報復我,故意洗掉了我那幾天的記憶。總之,我誤以為我還沒有找到你,根本忘記了你一個人在這裡等我。」
「啊,還有這樣的事啊,」悅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頰。他的臉頰,流水般的線條讓她的手余有溫存的感覺,「我還以為只是你重傷了不能動彈呢。」
「確實也不能動彈,」他看著她,「柳清葉給我用的葯,導致我全身都陷入一種癱瘓的境地。我只能每天躺在那裡,動也不能動……可是悅菱,」他話鋒一轉,「就算是那樣,我也推斷出,我已經找到你了,並且,你就在我家裡。」
悅菱繼續用手撫著他的臉頰,有一種迷戀的感覺:「所以你就回來找我了嗎?」
「是。」他握住她的手,轉頭吻了一下她的手心,「不過,這中途,發生了一件事……」
瑜顏墨的眼前,清晰地回放著當時的事件。
那時候,路上發生了堵車,他等不及,就叫來了直升機,想著快些飛回來見悅菱。
可是沒想到,直升機在即將靠近瑜家的時候,飛行員突然出了狀況……
起先,他是表露出了不太明顯的困意,打了兩個呵欠,緊接著,在要飛到頂層降落的時候,飛行員突然往一旁一栽,倒在了地上。
直升機失去了操控,頓時直直地往頂層墜下去。
當時,瑜顏墨的傷勢還很嚴重。但是,由於他一心想要趕快下去見悅菱,一直守在飛行員的旁邊。見到那種情況,立刻用超強的意志力,強忍著全身骨折的劇痛,拉住了操控感。最後讓直升機平穩的落在了頂層。
事後,他專門派人對飛行員進行了檢查。
發現他臨行前,曾經喝過一杯飲料……
悅菱的手緊張地握在一起,得出了結論:「這麼說,是有人給飛行員喝了含有催眠葯的飲料,這麼做的話,是為了讓飛行員突然睡倒,讓直升機在毫無預料的情況下墜毀……是誰要害瑜顏墨!?」
瑜顏墨用自己的大手,裹住了悅菱的兩隻手。
「所以,今晚上我才會來問悅菱那麼多問題,要知道你在我車禍期間的所有細節。」他道出了原因。
是的,他早就應該問她了。
有些誤會。儘管事發之後,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只依靠著對彼此的渴望重新和好在了一起。
但是誤會,總是存在的。
如果不說清楚,不進行交流和溝通,那麼這些誤會就會一直存在,總會在時機恰當的時候再蹦出來作怪,影響他們的感情。
不過,瑜顏墨之所以今晚上還要這麼著急的問出來的緣故,主要是因為……他覺得,這件事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沒錯,就像瑜蘭欣諷刺悅菱的話里說的那樣,自從悅菱來到以後,無時不刻,都在發生著事故。
前一件事還沒有解決清楚,后一件事又接踵而至。
如果不把整件事情從頭理到尾的話,很容易就會亂作一團,無法查清真相。會永遠受制於人。
尤其是,自從得知幕後有一個叫子規的人在覬覦著悅菱之後,瑜顏墨的心,無時不刻都懸在嗓子上。
他今晚上問悅菱這麼多,其實就是要確認一件事。
子規,這個幕後的兇手。
他是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悅菱,從孤兒院害她到現在,還是從電鰻事件開始,才對她出手?
現在,聽悅菱的陳述,瑜顏墨基本已經可以斷定。在這一系列的事件當中,水木華堂想要陷害悅菱的可能性,已經基本被排除了。
出車禍的那一次,水木華堂設計要參加瑜家的派對,只是因為,他知道悅菱身處險境,有人要殺她,因而要趕著來救他。
不過,以當時電鰻組織首腦京告訴他們,要他們綁架害悅菱的幕後兇手叫子規時,水木華堂的表現和神情來看,他也和瑜顏墨一樣,對這個叫子規的人和他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
綜上所述,很簡單。
當初投擲震爆彈和閃光彈到頂層,乘著消防人員上來,派殺手混入想要暗殺悅菱的人,以及給飛行員下藥,想要害死瑜顏墨的人,就指向了唯一的兇手,那就是,瑜家現在的女主人,瑜顏墨的繼母——
——瑜柳珍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