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過招
祝寶正與菊花在小廳里下棋。
菊花不算聰明,但她有着與王永光相同的地方,就是很懂得抓住機會。想來是遺傳了她娘親劉氏。自從不得不認命跟祝寶后,她就換了面孔,對祝寶噓寒問暖,這些事是女子的本能,胡氏也私下教授了不少。祝寶當然受用,又花了不少銀子給菊花買了新衣裳,還教她學會了下棋。
菊花下棋很爛,每走一子還小心地問他:這樣好不好?祝寶每每被她的爛棋樂得半死,她就羞答答地低頭臉紅。
祝寶是越發喜歡她了。
所有的大院的丫鬟,當然也包括候府里的丫鬟,哪個也不能像菊花這樣動不動就臉紅作羞。他從菊花身上看到了,曾經接觸過的旁的女子沒有的東西,就是這種沒見識,又不遮掩的沒見識。這讓他渾身滿是豪氣,這樣的女子多好,動不動就問他,可見對他的見識是多麼崇拜。
在胡氏眼中,這個小姑子,腦子笨,廚藝不好,女紅一般,家務活也不會做。但好在是個能聽進話的。說了不讓她去肖想陳公子,就斷了念想。傻人有傻福,菊花長得就是福樣,不管多笨,都是能跟上好男人的,前個黃家家境好,現在的祝寶更是前程遠大。
下人怎麼了,下人也得看是什麼下人。連太監也都有妃子巴結呢。
菊花是長得不錯,皮膚又白,愣是對上祝寶小哥的眼了。看來不用相公出手,菊花也是遲早會讓祝寶小哥娶她為妻室而不是妾室的。到時舉家遷入京城,候府那麼大的產業,指縫裏漏出一點。也夠一輩子富貴啊。看看祝寶就知道了,出手多闊,給菊花置辦的幾身衣裳,都是從蒲亭城買的,幾十兩銀子一套呢。一輩子也沒穿過這麼貴的衣裳。
菊花意料之內地又輸了,羞澀道:「我又輸了。祝寶。」
祝寶聽得心裏痒痒酥酥的。在桌下捏著菊花的手:「輸給我沒事。」
菊花點頭。
祝寶笑問:「菊花,你那喜鵲妹妹那麼野蠻,打你好幾回,你恨不恨她啊?」
菊花搖頭,說:「當然恨的。」又馬上道,「可後來……也就不恨了。」
菊花說這話很緊張,她很恨,恨不得咬死喜鵲,要她又打不過喜鵲。恨死了啊!但大哥交待了,不可亂言二房是非,現在是關健時期,大宅里的人都喜歡家宅和睦的。況且現在那個鳳小姐與她據說很是交好。
祝寶聽了此話,只覺樸素又說不出的真性情。捏著菊花的手緊了緊,說道:「菊花,你那妹妹可作怪呢,打人不算。脾氣還暴,哪像你這般。」
菊花低下了頭,又是一臉羞澀的模樣。聲如蚊蟲:「她從小就這樣,蠻得很,又野,不過也不得怪她,畢竟我二叔去了,她只有娘沒有爹爹。因為分了家,奶奶與爺爺也不好管得太多。所以……」
又問:「祝寶,那個鳳小姐。你們認識?是什麼來頭啊?」
祝寶笑笑,說道:「認識,都是京城上流圈裏的人物,誰不認識誰啊,什麼來頭與你無關,別去管那麼多閑事。來,說說你那作怪的妹妹,她為什麼這麼臭啊?」
菊花嗔笑道:「我哪知道,以前她不臭的,去年病了一場就臭了,也是可憐,一個女子,有這麼重的體味,想是她心裏也不好受吧,許是她的脾氣越發不好,也是這個原因呢……」
午飯後,歐陽天來叫祝寶,說了陳晟睿的意思,早些圓房得了。
歐陽天小聲道:「祝寶,少爺如今吃不香睡不好的,雖看似與平時沒兩樣,實則……今天,李郎中說他病得越發重了。少爺這樣不是苦夏,是木郁之症。祝寶,伺候人什麼的,我老天不會,現在少爺身邊離不得你。」
祝寶忙跟着歐陽天回了李郎中處。
陳晟睿正睡得昏天黑地的,他的面色有些蒼白,消瘦了些,看起來很憔悴。
祝寶心疼得要命,哽咽地說道:「少爺,都是奴才不好,奴才頭前早出晚歸,近幾天更是不知歸來,奴才該死啊,少爺放心,奴才再也不離開您了。」
陳晟睿睡得很沉,只有白天的午覺他才能睡得香甜,夜裏的月華總是牽動着他的心中堵悶,無法安眠,實在苦不堪言。
鳳小姐與梅兒上門來了。
陳晟睿被歐陽天示意祝寶叫醒。
陳晟睿還有些迷迷蹬蹬,怒道:「大膽,敢擾我睡覺。」
祝寶忙道:「少爺,鳳小姐來了,是上午約好的時辰了。」
陳晟睿起了身,說道:「那就去看看鳳小姐想唱哪出。」
祝寶伺候了陳晟睿洗漱,又換上乾淨衣裳。這樣,硬是讓鳳小姐與梅兒在廳堂坐了近兩刻鐘。
鳳小姐按捺著面上的慍色,低頭飲茶。
梅兒小聲說道:「小姐,陳公子太不像話了,我們兩府可是世交,他竟如此無禮,我上午明明打了招呼,說了拜訪時間,還這樣怠慢。」
「罷了,與他這個渣渣爭這些教養做甚,我李姨可憐,只得一個兒子,卻是個贗品。」鳳小姐說道。
陳晟睿洗漱過後,才顯得十分精神,入了廳堂。
鳳小姐一雙鳳眼如同冰錐一樣。
陳晟睿笑了,並不計較,京城裏,所有的公子只能得到鳳小姐此等眼神,習慣了。
只是她來拜訪,實在可笑,有什麼好拜訪的,單說他與她,可是一兩銀子的關係都沒有。坐下便「刷」地甩開象牙骨扇,搖著扇笑問:「鳳小姐,您可是貴客啊,你來拜訪,實叫此處蓬蓽生輝,在下心中實在惶恐……」
鳳小姐鳳目中冷光斂去,綻放笑容,說:「陳公子何出此言,你我兩家本就交好,如今更是有緣在此相遇,豈能不來拜訪。」
陳晟睿笑着,手中的扇搖得更為悠然,說道:「蒙鳳小姐抬愛,此言差矣,本應當我前去拜訪您才是。」
鳳小姐笑得鳳目半眯,媚態橫生,說道:「陳公子,您不是身體不適嗎,理當我來拜訪您才對。」
歐陽天與祝寶在一邊對視偷笑。
陳晟睿也不打嘴仗了,開門見山地說:「鳳小姐,您來的目地,我縱是愚鈍,也能猜出一二,放心,京城那邊,我絕不會透露半分。」
鳳小姐笑吟吟道:「那我便謝過陳少了,只是今天我來,還有一事相求。」
「鳳小姐有事相求於我?」陳晟睿「吃驚」地笑道,手中的扇子也停住了。
鳳小姐看着陳晟睿,笑了,緩緩開口:「有一樁事得你出面。」
「何事?鳳小姐請說。」陳晟睿立刻來了興緻,這讓他的臉上神彩飛揚。
鳳小姐端著茶喝了一口,又悠悠放下,才道:「王永光得離開此地,你帶信給你娘,在江南找個鋪子,安排了他去……」
陳晟睿笑得如同狐狸,故意說道:「我娘可是鳳小姐你的李姨,你為何自己不去帶信給她,莫說安排一個人,就是送你十間鋪子,我娘也是樂意的。」
鳳小姐心中罵着,假貨就是假貨,嘴上說在京城不透露半分,卻拿着話讓我去找李姨,那不是我娘就知道了嗎!
她瞥了一眼陳晟睿,笑得意味深長:「陳少,你為何來此?我為何來此?想必大家都心中有數。只說此事你出不出面。」
「她讓你來的?」陳晟睿問道。
鳳姑娘笑得不置可否。
陳晟睿笑得難以言說,問道:「她為什麼不自己來?」
鳳小姐看向他,笑道:「怎麼,陳少葉公好龍,現在緩神了?」
「你這是什麼話?」陳晟睿氣得一個倒仰。
鳳小姐笑道:「我這是實話,陳少,今日是我前來,是我在相求於你,你應是不應?」
我應個屁,懶得理睬你。陳晟睿差點脫口而出,但又按捺著心情,咬牙道:「你和她說,我會辦好。」
鳳小姐笑道:「陳少心腸良善,會有後福。」
福你個屁!快滾!陳晟睿心中罵着,嘴上笑說:「鳳小姐過獎了,在下慚愧,你我兩家交好,你娘親與我娘親更是手帕交,你的事,我豈能不應,否則,我娘親也會責罵於我的。此事就這麼說了,放心我會辦好。祝寶,送鳳小姐。」
鳳小姐笑着起身,卻道:「陳少,想要字嗎?」
「祝寶,快去換熱茶來,沒看到鳳小姐的茶都涼了嗎?沒眼色的奴才,凈丟人。」陳晟睿扭頭對祝寶喝道。
鳳小姐笑眯眯地又坐下來,悠悠然地說:「這天熱的,茶還是涼的好入口。祝寶這是聰明著呢。」
祝寶訕笑着,道:「鳳小姐,我給您換一杯溫的,有溫的,好入口,好入口……」
「那還不快去,蠢東西。」陳晟睿罵着。
「是,少爺,就去,就去……」祝寶一臉慌張,卻眼中帶笑地去了。
鳳小姐笑得更歡了,梅兒也抿嘴偷笑。
「鳳小姐……」陳晟睿開口,卻不知道如何說了。這是為什麼,他怎麼把自己尋人的結果弄成這樣,到底是為什麼?
鳳小姐一聽陳晟睿開口便含笑說:「陳少,你也清楚,我此行是動彈不得,出頭不得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