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章姬正在侍弄一盆花,神情閑適,看不出她哪裡不適合見客。聽見章姚的腳步聲,她回過頭,面上一驚，隨即喜道：「你來了！」

「來看看你。」章姚點點頭，道。

就在這時，莫言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他面色蒼白，衣衫染著塵土，模樣十分狼狽。他走到章姬身前,倔強中帶著三分委屈，道：「師……叔祖她硬要進來，弟子阻攔不得,擾了師父清凈。師父恕罪。」

「有什麼好『恕罪』的……」章姬輕輕搖頭,道，「你清平師伯不是外人，你不該攔著她的。」

莫言猛地抬頭，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這話是章姬說出來的。下一刻，他垂下頭，委屈的說：「是。」他又轉向章姚，隱忍的說：「弟子無狀，請師叔祖恕罪。」「師叔祖」三個字咬得狠狠的，想不注意到都難。

果然，章姬注意到了莫言的稱謂。她一愣，隨即皺起眉頭，不悅道：「師叔祖？你讓他這麼叫的？言兒是我的弟子，他喚你師叔祖，我該喚你什麼？師叔嗎？」

「他是你的弟子？這我可不知道。我還以為他是你的男人呢。」章姚狀似十分驚訝地說。

章姬聞言立時變了臉色。她憤怒地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宗門內早有傳言。我本是不信的。如今，我卻是不得不信。」章姚說，「除了父兄、師長，一個男人能替一個女人做主，還能是什麼呢？修真界可沒有『夫死從子』的說法。」

章姬驚訝地看向莫言。後者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章姬不悅地說：「哪個胡言亂語！我只是不耐煩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言兒替我打發了罷了。我與言兒清清白白，沒有什麼的。姐姐，我知你素來不喜歡言兒。你被偏見蒙蔽了雙眼了啊。」

「你喜歡他，所以看他哪裡都好。」章姚道，「我們兩個，究竟是誰被偏見蒙蔽了雙眼？我不知道當年的那個小乞丐為何得了你的青睞。如今我看見的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狼。便是當年有什麼令人稱道的，也看不見了。」

章姬皺著眉頭，擔憂地看了莫言一眼。後者依舊低著頭，放在身側的雙手握得緊緊的。章姬說：「言兒不是那樣的人。姐姐快別胡說！言兒是極好的，姐姐你誤會他了。」

「罷了，你的弟子，你喜歡就好。」章姚輕輕一笑，道，「我不會再做說三道四的長舌婦了。」

章姬的神色柔和的許多。她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還是不喜歡他。你們都是我最親的人。我希望你們能和平相處。」

章姚嘲諷地勾起唇角。莫言似乎想說點兒場面上的話。他抬頭瞄了章姚一眼，又垂下頭，乖乖的裝啞巴了。

「啊，對了。姐姐，你來我這裡，有什麼事嗎？」章姬說。

「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好自為之。」章姚說罷，轉身離去。

章姬見狀嘆了口氣，安撫地看向目露擔憂之色的莫言，道：「姐姐的脾氣向來如此，你別放在心上。」

「是弟子無能，惹師……伯生氣了。我這就去向師伯道歉。只要讓師伯消氣，怎樣罰我都好。」莫言低聲說。

「她不會罰你的。若是不喜歡，她看都不會看上一眼的。」章姬搖搖頭，道，「姐姐向來固執，我也勸說不得。好在，只要不惹到她，她也懶得特意針對誰。」

「可是……」

「放心，她總會瞧見你的好的。」章姬安撫道。

莫言依舊是滿面擔憂。他遲疑著點了點頭，勉強接受了章姬的說法。

莫言自然是擔憂的。他怎麼能不擔憂呢？

章姬的世界從來是光明的。她此生遭遇最大的惡意不過是景雲真人要納她為侍妾，以及那個「劇透」夢。她是元嬰真人的弟子。師父雖然不看重她，卻也沒將她厭棄。她還有一個前程遠大的姐姐。哪怕只是看清平真人的面子，太和宗也沒人能輕賤了她。

莫言的世界從一開始就是不幹凈的。他本是修真世家的小少爺。修真者本都是凡人。他們覺得自己超脫了，其實很多時候，遠遠比不上普通人。普通人的道德廉恥沒學多少，勾心鬥角卻學了個十成十。世家的后宅怎麼會是乾淨的呢？很小的時候，莫言別的沒學會，只知道一樣：要時刻警惕身邊的人，因為他們中的很多都是懷著惡意的。同時，世家公子的生活是奢華的，驕縱的，物質上的要求，大都得到了滿足。然後，他的家族滅亡了。他獨自一個，流落街頭，淪為乞丐。一個嬌生慣養的孩子能懂什麼呢？他只知道，好日子沒了。他懷念那樣的日子。如果他真的在貧苦的環境中成長，他大概是能悟到什麼吧。可惜，在那之前，他遇上了章姬。章姬將他帶回了太和宗，給了他太多。此時的莫言，已經不是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了。他知道富貴的生活不是一定屬於他，卻不懂得「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更沒來得及學會感激。他只知道，要過好日子，就要好好把握帶他來到這裡的那個女人。

如果莫言的「貴人」不是章姬就好了。哪怕對他依舊寵溺，哪怕依舊不教導他做人的道理。章姬的性子太綿軟。即使一時受激，有了崛起的心思，也難以長久。她的一步步退讓，令莫言有了更進一步的心思。

與不問世事，或者說，從來不多想的章姬不同，莫言為章姬打理俗事，太和宗的是是非非，他看了許多，也悟了許多。他知道，他的師父算不得什麼人物。她的師父給力，卻不看重她。但是，她有一個好姐姐。修真界向來不重視親情。如果踏上仙途，還沒分道揚鑣，那就一定是真愛。章姚很少主動聯繫章姬。她對誰都是愛搭不理的。章姬求她，只要不是太過分的，章姚都會答應。這就足夠了。一個前程遠大，元嬰可期的金丹修士，就是章姬最大的靠山，也是他優渥生活的最大保障。章姚不喜歡他又如何？她記掛著自己的妹妹就行了。

莫言怎麼也沒想到，章姚對章姬的「真愛」是有限度的。早知如此，他絕不會招惹章姚，以顯示自己在章姬心中的地位，逼她承認自己。師父太笨也不好。靠山已經將分道揚鑣的話說了出來，她卻沒聽懂，還等著人家氣消了再來往。

回到玉衡峰，章姚很平靜。有很多曾經關係不錯的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分道揚鑣。她與章姬如此平和的分手，已經是極好了。她完全沒想到，章姬的智商已經下降到聽不懂她的話的地步。

說實話章姬的想法，章姚還是理解的。相較於男子，女人多是軟弱的。她們中的許多，渴望的，不過是個依靠。一個肯為女人而死的男人，本就是令人感動的。如果那個女人是「自己」，那樣的震撼，更是難以拒絕。章姬對莫言的寵愛，與許多小姑娘喜歡斯內普，沒有區別。若說這裡頭有什麼錯誤，就是他們屬於一個次元，相見了吧。

【這還是我第一次被漢子搶了妹子。】章姚對系統吐槽道。

【……需要為你提供一頂綠帽子嗎？】系統沉默了一瞬，問道。

【綠帽子就不用了。幫我找個新妹子就好。】章姚漫不經心的說。

【親，你……】系統頓了頓，說，【確實有個妹子，她對你有興趣，你要見見嗎？】

【……我想你不是在拉皮條。】章姚說。

【當然，我不是。系統不提供此項服務。】系統一本正經的說。

【那麼，你的那個妹子，有什麼特別嗎？】章姚問道。

【見了你就知道了。】系統說。

【好吧，她在哪兒？】章姚問。

【她暫時在你的世界定居。你回去就能見到了。】系統說。

【哇哦！聽起來是很了不得的人物呢！】章姚說。

通過系統定下一個愛的約會，章姚繼續有愛的修仙生活。

若說成為元嬰修士有什麼好處，最大的便利莫過於不用在擔心門派任務。理論上，不要說元嬰，就是化神修士也有門派任務的。但是，再最強不過化神的修真界，誰會催著他們去做門派任務呢？即使某個元嬰修士做人失敗到一定境界，其他的元嬰修士擠兌著他去完成任務，也有弟子搶著做這份活。

當然，元嬰修士的麻煩也不少，比如那個所謂的峰主之爭。

有權勢沒什麼不好，如果章姚是土著，或者她的穿越是單程的，那個位置她就去爭了。但是，她不知什麼時候就人家蒸發了，擔下了那個位置，就太坑了。像她這種，還是沒什麼存在感來得好。

遺憾的是，旁人不理解章姚的良苦用心。

——不想管事？一心修行？行啊！你安心修行去吧。多的是樂意當副手，當一個有實無名的峰主。

之前的美男攻勢失敗了，財物攻勢一直沒斷過。俗話說，拿人手短。章姚不想平白短了手，從不肯收。忠於，婢女侍妾什麼的，也被送來了。

——原來修真界的下限，比她章姚想象得還低。

——你們送的那叫美女嗎？以色侍人的「色」在哪裡啊？就算趕不上好閨密，也別比妃瑤差啊！再不濟，景泰藍那種風格，也勉強可以接受啦……

雖然已經進化成糙漢子了，章姬到底是女兒身，有那麼一點女兒心。美人嘛，沒有風骨，只有臉蛋兒，算什麼美人？如果是宅斗位面，柔弱無「骨」的美人她還能免為其難欣賞一心。修真界個個都是被ps過的，想找丑的才能。有這麼好的條件，何必勉強自己？

以上是成為元嬰修士的煩心事。只是有點兒煩而已。大不了直接人間蒸發。日後如果有「劇情」需要她救場再出來。解釋嘛，簡單，被困在秘境里什麼的，簡直太常見。

除了這件煩心事，還有一件憂心的事。

修行每前進一步，就離天道更進一步。當到了極限，天道降下考驗。成功渡過了，前往更高一級的世界，繼續深造。失敗了，千百載修行，煙消雲散。元嬰修士，在如今的修真界，是一流高手。但是，離飛升成仙，還遠著呢。

為什麼，不過元嬰修為，她就感覺到了來自天道的限制呢？如果元嬰期就能感覺到這層阻礙，那麼，最遲，在化神期，天劫就會降下。

確實，很多修仙文中，有大千世界、中千世界、小千世界的設定。修到元嬰期，就該換個世界進修了。但是，修真界的種種記載表明，在這個世界，是存在過煉虛期、合道期的修真者的。也就是說，想從這個世界出去，面對的天劫，是升仙劫，而非元嬰進階化神的天劫。就像大學的錄取分數線不是高中定一樣，飛升天劫的強度，是上級世界的等級決定的。世界的結構從來是嚴謹的。樹木的枝條沒有倒著長的。就算下級世界除了問題，上級世界也不會換的。

化神期面對升仙劫，不死就沒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