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然後你回去查看了？」那個驚叫的女生問。

「然後我們就回寢室了。」那個男生不好意思的說。

眾：「……」

鄧欣涵不是聽故事的一員。她在一旁的樹蔭下乘涼,耳力太好，不小心聽見了。發現結局竟然是這樣,她覺得，那個男生不是不會講故事，他是故意消遣人。至於故事本身，沒什麼好說的。一時眼花，車燈一晃什麼的,都比解剖樓鬧鬼靠譜。

聯誼一天,感覺還沒玩什麼,天就黑了。

這天晚上，孫雪比大家回來得都晚,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怎麼了？」鄧欣涵隨口問道。

「我最好的朋友！竟然裝著不認識我！」孫雪憤憤的說。

「誰？誰裝著不認識你？」鄧欣涵說。

原來,孫雪有個發小,小學一個桌，初中一個班，高中一個學校。高考報志願的時候，孫雪選了師範，她的發小讀了醫科。就是這次聯誼的這個學校，但不是這個班。孫雪想去看看發小，就跟醫大的那幫學生一起走了。那位是個資深宅，沒事兒不出門。孫雪覺得，到了地方再打電話也來得及，事先沒打招呼，權當給發小一個驚喜。誰知，到了地頭，播發小的手機，對方不接。她在宿舍樓下遇見了出來買飯的發小。孫雪上前打招呼，那位卻作出完全不認識她這號人的模樣。

「她不會是和你還玩笑吧？」鄧欣涵猜測道。

「哪有這麼開玩笑的！」孫雪哼了一聲，說。說完，她重重地倒在床上，一副誰都不想理的模樣。

鄧欣涵撇了撇嘴，不再去打擾她。

孫雪心裡不痛快。生悶氣對身體不好，應該發泄出來。女生髮泄不痛快的法子也就那幾樣——打人毀物，撒潑罵街，湖吃海塞，瘋狂血拚。她選擇了最後一種。

沈娟娟常常不見人影，孫雪找鄧欣涵一起去逛街。後者正閑著無聊，欣然同意。

說來也巧，她們這趟出去，恰好遇上了孫雪的那個發小。她是為了一家新開張的冰淇淋店來的。她雖然是個資深宅，卻可以為了美食，一個人走上好遠的路。

那是個圓潤的女生，眼睛很漂亮，一笑會露出兩個酒窩。她叫于娜，對孫雪很熱情，完全看不出孫雪口中的冷漠。

孫雪提起那天的事，于娜驚訝的說：「怎麼可能？那天我一直在寢室，晚上吃的是泡麵。我根本就沒出去過啊！」

「我明明看見你了！我還能認不出你？」孫雪皺著眉頭，不悅的說。

「周六不是嗎？我真的沒出去啊！」于娜十分肯定的說。

「你們學校有和你長得特別像的嗎？」孫雪狐疑的說。

「沒見過啊。」于娜說，「或許是沒遇上吧。」作為一個資深宅，她能記住自己班上的同學，已是十分難得了。

孫雪在意的是好閨密不認自己，既然那只是個和閨密長得像的路人甲，那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孫雪瞬間恢復了活力，兩人血拚變成了三人行，鄧欣涵成了陪襯。

這天晚些時候，鄧欣涵想到了玄女身體的使用方法。「她」雖然被限制了輸出功率，修為卻是一分一毫都沒少。現代靈氣稀薄，不利修行。若是將「玄女」當成靈氣供體，再合適不過。以「玄女」頂級仙人的實力，自然不必在乎這點兒消耗。採補他人靈力，會使自身靈力駁雜，且有上天和，與修行不利。「搬運」自己的靈力，礙不著旁人。鄧欣涵金水均衡，玄女主金次水——都是自己的，哪樣搬多點兒，哪樣拿少點兒，都很方便。

有「玄女」相助，便是在污染嚴重的市中心，也和靈氣充盈的洞天福地，相差無幾。

一眨眼，就到了九月末。在決定十一假期是否回家之前，鄧欣涵接到了一封信。牛皮紙的信封上，用毛筆寫著她的名字。信同樣是有毛筆書寫的，還都是繁體字。信中邀請她參加本市隱秘世界的年會，時間就在十一期間。另附地圖一張，畫得很抽象。這封信沾染著古怪的氣息——不屬於人。

難道這個世界還有妖魔鬼怪？突然冒出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好嚇人喲~

家什麼時候都能回。實在不行，挑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踩上飛劍，加個隱身咒，就可以回家看看了。隱秘世界的年會可不時時有，這次錯過了，下回還能不能收到請柬不好說。

鄧欣涵放棄回家，參加隱秘世界的年會。

會場是某個夜總會的豪華包間。到場的有十幾號人，有的衣光鮮亮，打扮入時，有的土得掉渣。他們幾乎涵蓋了人類社會的所有階層。這些人聚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古怪。

金丹期的修真者，只是超人的初級階段，在非人類的世界里，什麼都不是。如果今天來這兒的是一個普通的金丹期修士，那就連熱鬧都看不懂，只能重在參與了。鄧欣涵不是普通的修士。她的身子是肉/體凡胎，元神還是那個神界諸仙之首。看了一會兒，她就對這幫傢伙的底細有了大致了解。

這些「人」，大多是妖，有兩個厲鬼，純種人類就她自己。他們的年齡，都是百歲開外。小於百歲的還是只有她自己。

絕大多數的妖類原身就是普通動植物。百餘年前，社會動蕩，人活著都不容易，何況是動物？植物更慘。動物還能跑，植物遇上災難，那就只能應扛著。那些人類也夠缺德的，仍炸彈就不說了，仍的還是燃燒彈，還讓不讓植物活了！近來幾十年，人類用破壞環境等損人不利幾的手段，大大降低了新生妖類的數量，致使隱秘世界出現了人才斷檔。如今，人類意識到環保的重要，開始下大力氣整治。不過，要靈氣恢復到夠普通動植物化妖，就不知道得等多久了。人類向來有群聚的愛好，又十分排外，有門派傳承的，自然不屑和妖類廝混。至於那些野路子——資質好的怎麼會找不到門派收留？而且，牛鬼蛇神什麼的，都是應該被取締的封建迷信，誰家好好的孩子，會去做這種沒前途的行當？老的死了，沒有新鮮血液補充，自然沒人。

故而，這個「隱秘世界年會」，也就這麼小貓三兩隻了。

鄧欣涵想了想，就明白了隱秘世界的尷尬。

鄧欣涵之後，又零星來了幾個。孫雪的發小于娜，竟然也來了。不對，那不是于娜。她和于娜長得一模一樣，卻不是人類。外面那張皮不是真的。她，或者說它，它的本來面目，似乎是一……剝了皮的人/肉。原諒鄧欣涵，以她那匱乏的辭彙量，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量詞形容它。

這些非人類熱情的打著招呼，似乎十分熟稔，只有鄧欣涵這兒，冷冷清清的，沒人搭理。

最後來的是一隻犬妖。他看著是一位富態的老者，笑容可掬，似乎很好相處。他進來之後，包房的門就被鎖上了。看來，今天來的，就這些了。鄧欣涵掃視全場，沒看見常今珏。不知他是沒被發現，還是不屑與妖類為伍。

那隻犬妖自稱「黃先生」，是這個城市的隱秘世界的主事者。他緩緩舉起雙手，其他人停止交談，會場頓時異常安靜。黃先生說了兩句場面話之後，就讓今年的新人，鄧欣涵，自我介紹。

「鄧欣涵，人類。」鄧欣涵冷漠的說。

「小丫頭，你師承何派，有什麼本事啊？」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問道。

鄧欣涵晃若未聞。這種探究他人底細的無理問話，搭理他就是給自己掉價。

「年紀輕輕，還是不要太狂妄的好！」開口訓話的是一個黑乎乎、皺巴巴的老太太。

鄧欣涵聞言，冷笑一聲，道：「想知道我的本事？」說罷，她並指成劍，向那老太太虛點。凜冽的劍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那老太太面門而去。後者被攝住心神，身子定在原處，全然忘記躲散。

眼看著老太太就要被這劍氣爆頭，忽有犬吠傳來。鄧欣涵毫不猶豫，手腕一轉，那恢宏的劍氣猛地轉向她的身後，給黃先生白白胖胖的臉添一道血痕，他身後的牆壁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撲通！」那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直到此時，其他人才反應過來。他們神情古怪，目光頻頻在鄧欣涵和黃先生之間游曳。妖鬼之屬，向來強者為尊。黃先生能成為主事之人，就是因為他在本市的異類之中，修為最高。而這個名不見經傳，修為亦是平平的人類修士，一個照面就讓黃先生吃了虧……

一劍立威的鄧欣涵輕輕勾起唇角，冷漠的看著這些異類。不是她生性暴虐，或做久了仙人，養大了脾氣。對付他們就像馴獸，一味示好只會讓他們蹬鼻子上臉。把他們揍服了，他們才不敢招惹你。

黃先生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凝氣成劍，道友好本事！」

「過講。」鄧欣涵說。

「道友來此地所謂何事？可有定居的打算？」黃先生文縐縐的問。

「求學。」鄧欣涵答道，「初來貴地，還請先生多多關照。」

聽鄧欣涵以客人自居，並無□□的打算，黃先生的笑容自然了許多。他說：「這是自然。我等定然讓道友賓至如歸。」

黃先生與鄧欣涵找到了合適的位置，屋子裡的氣氛變得輕鬆。黃先生向鄧欣涵介紹了隱秘世界的「法律」。零零總總好多條，可以概括為兩句話：異類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互相幫助；不讓人類發現異類的存在。一旦違規，由本市隱秘世界的主事之人出面善後，施以懲罰。主事之人搞不定的，可以向其他城市求援。最後這一條很少動用——誰知道會不會引狼入室呢。

這個所謂的年會，沒什麼大事，不過是迎迎新人，再看看誰活著誰死了罷了。

正事辦完，大家開始玩樂。這裡本就是夜總會，自然不缺玩的。

借著這個機會，鄧欣涵認識了這個城市裡的異類。她終於知道，「假冒」孫雪閨密的那只是怎麼回事了。

那是一隻畫皮。電影里的畫皮很美麗，現實中的畫皮就是一具沒皮的肉。沒皮，所以要畫。它的「皮」是一種特殊的紙，而非傳說中的人皮。這個畫皮大名「康正革」，性別男，原住在城外農村。前兩年城市擴建，城郊的土地被回收，農民都進了城。他發現城裡房子太貴，就剝了那身皮，跑去醫大當了無語體師。換句話說，他買不起房子，跑去醫大裝屍體標本，混了個住處。至於他如今為何是于娜的模樣——這妹子符合他的審美，於是他把自己變成了那個妹子。

——喂喂，你的隱藏屬性是自戀吧？

——話說，你就不怕人家把你切了嗎？

——標本陳列室里的影子，說的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