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ACG屆深似海（中）
90時代，大陸動漫節曾經風起雲湧，動漫雜誌書籍層出不窮，所謂的國產動漫勢力也曾經一度登上舞台。沈正輝當年還太小，深處偏僻的小縣城，對於國產動漫界的大勢不太清楚，不過有一批人他是知道的，這批人以《金鴻漫畫原子彈》作為名字，推出了一系列的漫畫作品，沈正輝曾經在高年級的學長手中借過這批書，對其中的《少林正宗》等作品非常喜愛，對於以《雪椰》名滿亞洲的顏某人印象也不過就是他的《夏日軌道》，故事不算複雜，顏某人的畫風當時已經非常成熟了。
金鴻公司曾經和四川的《科幻世界》雜誌合作，推出過挂名《科幻世界畫刊》又名《金鴻漫畫原子彈》的動漫雜誌，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本動漫雜誌很難穩定地出版，只能以單行本不定期地出版，後來他們又和科幻世界雜誌社解除了合作關係。在90年代，動漫雜誌的傳播如果只依靠郵購的話，真的是非常困難的，如果是物流快遞業發達的21世紀，這批人想要做大做強其實也不難。但是他們處在一個非常艱難的時刻，至於他們的後續，當年沈正輝已經很少關心了，他的注意力都被日本動漫和字幕組吸引了。
此時此刻，突然發現自己面對的居然是國產動漫界的從業人員，沈正輝突然之間決然覺得有些恍惚了。
「你是董事？」他重複道。
劉欣此時看上去倒是自信滿滿的樣子，「是的，我是金鴻文化公司的董事成員。」
沈正輝舔了舔嘴唇，他想起了自己日後無聊的時候在晚上搜索自己曾經關注的動漫作者，金鴻公司生不逢時，高舉理想主義的大旗，最後死得很慘。他撓了撓自己的頭，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對面的劉欣，覺得這位凌波麗居然和自己說這樣的台詞實在是充滿了違和感，「金鴻文化公司不是要倒閉了嗎？」他隨口問道。
「哪有！」劉欣立即被這句話激起了怒意，「我們明明做出了很多成績好不好。」
沈正輝眯了眯眼，「從95年年底到96年年底，一年時間出了六本書，以這樣的速度動漫雜誌是活不下去的。」沈正輝苦口婆心地說道，「那麼到現在為止你們公司都在做什麼呢？」
劉欣張了張嘴巴。
「難道因為現在經濟形勢不好，你們準備收縮業務？不按時出書了？」沈正輝繼續問道。
劉欣這才像是受到了嚴霜打擊的茄子一樣，耷拉下了腦袋，「公司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她說道，「不過我們每個人都在努力爭取渡過難關。」她急切地解釋道，「現在大家每個月都只領一點零花錢，吃住都在一起，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將我們中國自己的動漫事業發揚光大。」
「這種做法是社會主義事業的做法，但是問題是現在改革開放，市場經濟了，企業如果不賺錢是活不下去的。」沈正輝聳了聳肩膀，站起身來，對着劉欣說道，「走吧！」
「去哪裏？」劉欣問道。
「你既然說自己是在文化公司上班，那我就去看看吧！」沈正輝回答道。
「我是不可能帶你去我上班的地方的，你又不是我什麼人！」劉欣露出了警惕的表情來。
「我當然不是你什麼人，」沈正輝揉了揉前額，「我這次回鵬城來，本來是想組建一個風險投資基金的，但是這段時間都被我爸媽拉着出來相親什麼的，害得我一點正事都沒有做。」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劉欣疑惑地問道。
「我突然覺得投資中國的動漫事業其實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沈正輝眨了眨眼。
「英雄！」劉欣立即伸手挽住了沈正輝的胳膊，「我願意做你的女朋友。」
「我還不願意呢！」沈正輝伸手推開了劉欣伸過來的胳膊，「先帶我去你們公司考察一下，如果沒有錢途我是不會投資的。」
「好的，立即，馬上就走。」劉欣站起身來，像是僕人一樣諂媚地走在了沈正輝的身邊，當服務員小姐前來算賬的時候，她一馬當先地搶著付了錢，在咖啡店服務員疑惑的目光中熱情地跟在了沈正輝的身後走了出去，就好像是他的秘書一樣。
沈正輝開着母親的車子來的，母親看來是跟着父親走了，把車子留了下來，於是沈正輝便開着這輛本田載着劉欣開往了她所謂的上班的地方。
「居然是日本車！」劉欣一上車就發出了愛國的抱怨。
「那麼要不然我們打的去？」沈正輝停住了擰鑰匙的手，轉過頭來看着劉欣，「當然，你付錢。」
「不，算了吧，日本車就日本車吧！」劉欣勉強地擠出來一個笑容。
不過當車子開動的時候，她又驚叫道，「我還穿着這件衣服呢！」
「你可以脫掉，我不在意的。」沈正輝開着車子，頭也不偏地回答道。
「美死你！」劉欣撇了撇嘴，「反正我在公司也有衣服，去那裏正好換了，你在朝哪裏開？南山區，登良花園！」
「那是居民小區誒！」
「就是那裏！」劉欣理直氣壯地說道，「居民小區不是比寫字樓便宜嗎？」
沈正輝抿了抿嘴，「我已經發現了一個長線投資的渠道了，免費分享給你，你如果能夠忍受十年以上的投資周期的話，買房產是一個不錯的渠道，保證增值，收益比貸款利率高！」
劉欣撇了撇嘴，「掙錢這種事情，交給我爸媽就是了。而且我們家就是蓋房子的。」
「這下子我能夠理解為什麼你父母急着讓你相親結婚了。」沈正輝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劉欣自己也好奇地問道。
「他們大概是養不起你了，所以要趕快把你嫁出去，讓你以後就被老公養。」沈正輝一邊認真開車一邊說着冷笑話。
「切！」劉欣對於沈正輝的話不屑一顧，不過她隨即又露出了有些擔心的神色來，「其實我爸爸一直叫我把金鴻公司的股份收回來，公司其實一直沒有賺錢。」
「你直接給他說公司負資產，投資打了水漂不就完了嗎？」沈正輝瞥了劉欣一眼，「難不成你還把你賣了？像我投資也是有時候賺到錢有時候花錢買教訓和經驗的。」說這話的時候沈正輝真是有點臉紅。
劉欣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有我的股份也就算了，但是其實那些錢都是我無償援助公司的。」
「納尼？」沈正輝一腳剎車，車子差點撞上了前面急停的車子，所幸他的車子後面沒有緊跟着車子，不然難免追尾。
劉欣在副駕駛位上也被嚇了一跳，「你認真點開車啊！」
沈正輝深呼吸一口氣，重新跟着前車開始起步，「你投資了多少？」他問道。
劉欣有些扭捏，「只有十來萬而已……」
「你果然是大小姐，」沈正輝嘆了一口氣，撇嘴道，「這麼說你不僅出錢，還在幫公司免費工作？」
劉欣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這都是為了支持國產動漫事業的發展！」
「你果然有愛啊！」沈正輝嘆了一口氣，加大了油門。
還沒有被日後的宅系術語熏陶的劉欣不明所以，「喂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這是在稱讚你。」沈正輝隨口說道。
「我可聽不出來稱讚的意思。」劉欣皺了皺眉頭。
「這確實是在稱讚，」沈正輝眯了眯眼，「不過雖然你對國產動漫業懷有這樣的感情，但是你的做法到了最後究竟能夠起到什麼樣子的作用還是很難說。」
「什麼意思？」劉欣質問道。
眼看着車子已經到了小區門口了，沈正輝找到了一處停車位停了下來，劉欣也下了車，沈正輝聳了聳肩膀，「你來帶帶路吧！」其實不用帶路，小區某幢樓的陽台上貼著金鴻文化公司的牌子。劉欣氣呼呼地走向了那棟樓，「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沈正輝抿著嘴，「既然已經是市場經濟的時代了，那麼自然而然成功就要用市場來檢驗，也就是說凡是不能夠盈利的企業最終都生存不下去，無論對某些人來說它的意義有多麼重大——當然，涉及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的行業不在我們討論的範圍之內。」沈正輝攤開了手。
「那你還說你要投資。」劉欣反問道。
「那是因為我不像你們為夢想而活，」沈正輝攤開了手，「動漫事業顯而易見是可以賺錢的，而且是可以賺大錢的，前提是按照我的思路來。」
「如果你的思路我們不贊同的話……」劉欣翻了個白眼。
「我就另找贊同我思路的動漫人合作，無論怎麼說都不是我的損失。」他聳了聳肩膀。
劉欣拉開了房門，這間四室兩廳的民居已經被徹底改造成為了工作場所，客廳里滿是辦公桌，一部分人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伏案創作，一部分人走來走去的，一疊疊印刷好的書籍就堆在牆角邊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牆的一個書櫃中整整齊齊地碼著各種日本、香港的動漫，很多都是原版的。
沈正輝和劉欣的進來並沒有引起更多的關注，不少人只是對着劉欣點了點頭，甚至沒有對她的奇裝異服做出反應。看着這些忙亂的年輕人，沈正輝真的有些感慨了。
「我去換衣服。」劉欣說道，「然後我們找鴻姐一起聊一聊。」
「鴻姐是誰？你們的董事長？」沈正輝問道。
「鴻姐是總負責。」劉欣沒好氣地回答道，「你在這裏等一等，不要打擾別人。」隨即她又和一個伏案畫作的小夥子打了一聲招呼，指著沈正輝說這是自己的朋友什麼的，那個小夥子對着沈正輝點了點頭，又埋首自己手上的工作了。
劉欣走進了一間卧室，拉上了門，沈正輝於是便在金鴻公司的客廳裏面裏面張望着，先是看了看那的滿柜子動漫書，書櫃旁邊寫着「雖說竊書不算偷，但對我們是割肉之痛。」的話，看得沈正輝發出了會意的微笑，然後他又看了看正在作畫的幾位年輕人，看起來他們都頗有功底，只不過就沈正輝在一旁所觀察到的，對於創作的流程似乎還不太正規，不少人的設定資料都想當粗糙就是了。看到了這一幕，沈正輝不禁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