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緣(2)

前緣(2)

謝秋娘不慌不忙地自包裹中拿出一面精巧細緻的菱花小鏡,竟然開始描眉畫目,慢條絲里地整束起妝容來。

「娘……」可兒自出生起,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這樣的舉動,她小小的心靈里,只覺得這很不正常,卻又想不明白哪裡不對,她只能憑著本能偎到母親身邊。

「娘今天美不美?」謝秋娘本就生得端麗。她特地換了件紫檀色的裙衫,映裙著她白生生的肌膚,黑鴉鴉的雲鬢,越發顯出她難來難描的美貌來。

「娘,畫上的美人兒都沒有你生得好看!」可兒抬頭,痴痴望著慈愛地撫著自己鬢角的娘親,天真地誇讚道。謝秋娘自嘲地一笑。如果不是這般的容貌,那人也不會費盡心機。或許,她今天只是個家常的婦人,與自己或憨或耿真的夫君在農家過著尋常的日子,養育幾雙兒女,雖然清苦,卻是一生一世的安穩,安享著淡然的溫馨的歡樂。

思想間,她又拿出一根梅花簪,沾了桃紅色的胭脂,在自己的額間印出梅花的印跡。

這是壽陽公主的梅花妝。可兒雖然沒見過,卻覺得母親從未見過的美麗,自己見過最美的花兒都沒法和母親相媲美。

謝秋娘正對鏡描畫,外面突兀地想起一個暴躁的男音,「謝秋娘,你個下作的小娼婦,爺我三番五次來接你,你都妖嬈作勢的拿翹,爺不發威你是不知道,馬王爺他有幾隻眼。」說話間,一個身穿紫色錦繡長袍,高大英挺的男子自外面走了進來。挺秀的眉峰緊蹙,彷彿要拿人治罪的架式。

「恆郎,你這是在說誰?」謝秋娘輕輕轉過身來,拿著手帕子甩了一甩,水盈盈的眼波似笑非笑的橫了來人一眼。看著那薄怒輕嗔的俏模樣,陳俊恆的半邊身子一酥。天大的怒氣也化為過眼雲煙。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謝秋娘近前。謝秋娘含笑,青蔥似的縴手直點他的胸膛,聲音中含嬌帶怨,「你這狠心短命的冤家。」陳俊恆借勢一撈,謝秋娘整個身子已跌進他寬大的懷抱。

「恆郎,我們來日方長,你還沒有見過我們的女兒,她可是想你得緊。可兒,過來見過你爹爹。」謝秋娘不露痕迹地脫離陳俊恆的懷抱,去桌上端來一碟精緻的點心。

「爹爹!」望著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可兒覺得如在夢中,從今後,自己有爹爹了,有爹爹了!從此後,再也不用在夢裡叫喊著爹爹哭醒。從此後,再也不會有人笑自己是有娘沒爹的野丫頭。爹爹是來接自己和娘親回家的。終於不用和娘親住在白雲庵里,可兒要回家了。

可是爹爹怎麼沒有可兒這般開心?爹爹的眼神怎麼不夠清亮?爹爹見了自己,為什麼一言不發?

陳俊恆淡淡掃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兒。心思卻又轉到謝秋娘身上,這小女子幾年不見,越發出落得風流別緻了,轉了心性的她,越發的惹人憐愛。若不是眼前有個礙眼的臭丫頭。他定要摟了謝秋娘好好蹂躪一番。

「相公,可兒到底年幼,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不懂規矩。不過,到底是咱們的乖女兒,一見著她爹爹樂得合不攏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謝秋娘默默審視眼前男子的一舉一動,心中越發的冰冷。老虎尚且憐惜自己的幼仔,眼前這個男人真是一頭無情獸。當年,自己都為那色相所迷。

「這孩子像你,長大了一定是個一等一的美人。」陳俊恆敷衍地掃了可兒一眼,慣偷香竊玉的手,卻不安份地掐了掐謝秋娘柔軟的細腰。

「恆郎,這是妾身今早才做的杏仁酥,可兒說好吃得很。可不能便宜了白雲庵里的這些尼僧,臨出門前,我們一家三口將它吃光。」謝秋娘殷勤地拿了塊糕點送入陳俊恆的口中。陳俊恆望著那節欺雪賽霜的藕臂,那近在咫尺的桃花面,不由心蕩神搖,就著那隻手吃了下去。還一個勁地誇秋娘心靈手巧,廚技一流。秋娘見他吃了。又哄著可兒和自己各自吃了點兒。然後,親親熱熱地攜了陳俊恆的手。甜甜蜜蜜地說:「恆郎,你哪裡知道,妾身根本不會做什麼杏仁酥,不過,你吃的那塊酥里,我放了砒霜在裡面。

十一年前,我們天地為媒,成親那日,你我海誓山盟,你說若不娶我謝秋娘做你的正頭娘子,便腸穿肚爛不得好死。妾身也對天發誓,和我恆郎生不同衾,要死同穴。如今,再加上我們的女兒,可兒。今天,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起,再也不離分。」

說話間,陳俊恆已猝然倒地,鼻口流血,猶自不信地指著謝秋娘:「你個心若蛇蠍的毒婦,爺真不該相信你……」

謝秋娘也已毒發,她含笑仆倒在陳俊恆的身上。「恆郎,不是我狠毒,早聽說你家大夫人善妒,寵妾各個攻於心計。秋娘與其去你府中做了賤妾,與她們勾心鬥角的讓你厭棄。不如我們這樣相守。可兒,隨為娘去追你爹爹……」

「娘親!」一旁的可兒顫顫的,凄凄涼涼地喊了一聲娘。匍匐在母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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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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