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蘇拉 戰鬥

當卡米拉把手按在牆壁上的時候，一道無形的波動從她的掌心向四周瀰漫開來。下一個瞬間，組成牆壁的白色磚石自動分開，露出一個可以供人通過的甬道。

歡迎回來。要塞在對大德魯伊低語。

這真是超乎想像的順利，卡米拉暗道，也許自己很快就不需要任何盟友了。

一開始，大德魯伊只是考慮到了有這種可能性。當和眾人分開后，她隨意的一試，發現要塞真的認為她就是太初術士拉賈特本人，很多隱秘的通道都為她開啟。

作為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之中的驕傲，卡米拉是太初術士的異性克隆體，承載了他們幾千年來維護人類種族滅絕異族的希望。很多年以前，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的大長老歷經艱辛搜集到了殘缺不全的遺傳物質，以非自然的手段製造出了卡米拉。

用地球上的生物學來解釋，大長老找到的太初術士基因並不完全，缺少一條Y染色體。所以他就將X染色體複製了一份，完成克隆過程。所得到的結果就是卡米拉——一個女性化的太初術士。

斯達赫賓塞派的技術，沒辦法複製人的靈魂和記憶，所以卡米拉可以視為是不同於太初術士的獨立個體。但是由於她的特殊性，這座要塞還是向她敞開了秘密。

卡米拉不緊不慢的走着，沒有在岔路和死路上浪費任何時間。純凈要塞雖然很大，但要不了多少時間，她就能抵達它的核心。

前提是沒人前來阻礙的話。

毋庸置疑，她的冒險者隊友們有不少希望置她於死地。提爾人大為稱讚珊瑚女巫的力量和仁慈，卡米拉卻相信一個屍山血海里走出來的革命者，不可能雙手沒有沾滿鮮血。

只要自己獲得要塞中的力量，一切付出就都是值得的。

大德魯伊這麼想着，繼續前進。

甬道把她引向要塞中心的房間，那裏有一道旋轉樓梯，通向頂層。橫亘在旋轉樓梯和大德魯伊之間，一隻猙獰的凶獸緩緩顯形。

身纏蠕動血肉，由無底深淵的邪鐵鑄就，這隻噩夢般的構裝怪物有兩個人高。它的雙腿粗壯如石柱，每走一步都能引的地面微微顫動。在它的胸膛，是一個血肉模糊，腐臭潰爛，教人作嘔的牢籠，在那囚籠里囚禁著一個近似人形的身軀。

卡米拉驟然止步，眯起眼睛，觀察着眼前這個可怖駭人的怪物。「神性生物？」她難以肯定的低語。

她的猜測很接近，為了保衛自己的秘密，太初術士從各個位面召喚來恐怖的生物充當守衛，也就是七罪宗。而卡米拉眼前的這具難以言喻的怪物，就是太初術士的守衛中最強大的一隻。

拉賈特將一名在凈化之戰中被擊敗的精靈女神束縛在這具活棺材中，通過邪惡的寄生假體使她與這台受難的夢魘具現緊密結合，共享感知。其結果便是受害者被迅速的拽入最黑暗的瘋狂深淵。被囚禁的神明在無止境的折磨中爆發出對一切活物無比強烈的嫉妒。這種嫉妒趨勢下的殺戮**讓它成為了傾瀉毀滅的破壞機器。

構裝怪物伏低身體，然後開始衝鋒。隨着距離的不斷縮短，這隻怪物身上的更多細節也一一展現。

它巨大，污穢，而且畸形扭曲。它胸膛中央的囚籠就是一個血腥的空洞。白森森的骨骼和鏽蝕的鐵片拼成了這具囚籠，毫無特點，空虛無物，只有沾血的生物筋脈環繞其上。

恐怖的法術和漫長的時間共同造就了它的變異——污濁的扭曲息肉從肩頭上增生，蜿蜒的肌腱仿若要將扭曲的受害者吞沒；鋸齒狀脊骨和鋒利的偽足從金屬中長出，深深埋進囚籠中悲慘受害者的血肉；黑色肥膩的蠕蟲在囚徒的肌肉和骨髓間穿行，將她更進一步埋進混沌魔法造物腐敗的內在。

這東西看起來已經和神一點也不沾邊了，但它擁有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出於對生物的無限嫉妒，它發狂似的的衝到卡米拉面前，一聲尖嘯，發動猛攻。

大德魯伊的雙腿發生變形，變得更修長，更有力量。她以超人般的矯健閃開對方的揮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繞道對方身後。德魯伊神術在電光火石間被激發，結合了火焰與閃電的光柱打在構裝怪物的背上。

這一擊足以殺死一條成年的巨龍，但打在構裝怪物身上只是掀開了它的一片裝甲。卡米拉繼續變形，像一條蜥蜴一樣攀附在牆壁上，躲開它的反擊。

更多隱藏在裝甲之下的細節被暴露了出來，惡魔熔爐加工出的人造線路和被囚禁的神明的神經痛苦的結合，它的肌間澎湃着力量。驅動它的魔核散發出的熾熱和裝甲上傳來的陣陣寒意就是受害者所能感受到的一切，永遠剝奪了碰觸，聞嗅和品嘗的能力。對生者純粹，炙燃的嫉妒，就是它僅存的一切。

「滾遠一點！」卡米拉呵斥這構裝怪物。但是毫無效果，看起來這東西並不認為她是太初術士。

怪物一拳打穿了牆壁，同時爆發出驚人的靈能攻勢。往昔之神破碎的意識在囚籠里痛苦的哀嚎，尖嘯著撕碎了理性最後的殘餘。四肢被截斷，軀幹內填滿線纜，這個一度高貴的存在最終只剩下了鎖鏈中動彈不得的肉團。曾經擁有過的自由和現如今的悲慘境遇同時刺激著受難者，殘軀中燃燒這沸騰的癲狂，化作無與倫比的心智攻擊。

這就是守衛純凈要塞的七罪宗之一——嫉妒，和其他的守衛不同。它不試圖用言語扭曲人的心智，它更傾向於直接粉碎自己的敵人。

卡米拉靈活的躲閃著對方駭人的突進和震人心魄的瘋狂嚎叫，她的皮膚像變色龍一樣發生了擬態，和背景幾乎融為了一體。構裝怪物的攻擊足以蕩平碉堡，擊毀城牆，將肉體炸成彌散血霧，但是每一擊都以毫釐之差沒有擊中大德魯伊。

猶如一團痛苦尖嘯著的瘋狂與怨恨，嫉妒渴望摧毀碾碎一切擋路之敵。卡米拉皺起眉頭，這東西比她想像的要棘手的多。

由於嫉妒體內殘存的神性火花，卡米拉的神術幾乎無法傷到這隻可怖怪物的本體。堪比太陽溫度的陽炎爆只能炸掉這怪物表面的幾片金屬盔甲，或是僅僅留下一片漆黑的焦痕。復仇風暴召喚而來的酸液，火焰與閃電連減緩它的速度都無法做到。元素大君被它如木片一樣撕成碎片，甚至連大德魯伊創造出的熔岩也只是像流水一樣從它體表拂過。

「你無法阻止我，類人野獸！」大德魯伊對着構裝怪物胸口囚籠中的過往之神宣佈。「我心中的仇恨……你永難企及！」

卡米拉體表的皮膚像沸水一樣翻騰，某種可怖的變形正在她的體內發生。萬千種不同生物的特性被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們分析，研究，然後被濫用。大德魯伊的變形綜合了上百種不同的怪獸的特質，她像紅龍一樣不畏烈火，像軟泥怪一樣適應強酸，閃電，音波，正負能量已經不能再傷害到她分毫。

完成變形的大德魯伊看上去像是某種恐龍，但是她的皮膚是赤紅與黝黑的顏色，那是燃盡的煤的顏色，那是殺戮的顏色。皮膚之下，骨刺從中躥出，不像是生長出來的，倒像是釘上去的。她的雙手**成不成比例的骨爪，銳利的剃刀從指間躥出，閃閃發光。

和構裝怪物的變異扭曲相比，雖然大德魯伊的變形一樣非人而且不祥，但她渾身上下給人一種優雅的感覺。好像昂首闊步的山貓在打量它的獵物，它會安靜的繞圈，仔細的觀察，然後，遞上致命一擊。

如果有外人在此觀看，會發現大德魯伊的變身和構裝怪物的形象表現出了某種程度上的一致性。這並不奇怪，前者使用的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能力自凈化之戰的時代一脈傳承而來，後者則是太初術士借鑒德魯伊能力創造出來的贖罪機甲。

贖罪機甲再一次發出令人靈魂崩潰的尖嘯，發動了衝鋒。這一次，大德魯伊沒有躲避，正面迎上，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力量讓純凈要塞從它的根基處發出一絲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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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過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么？沒有？」暴怒無所謂的聳聳肩。「沒關係。這是個心靈術士的辭彙，我可以給你解釋。」

「你看，這是個病態的世界，而這世界裏充斥着病人。」暴怒像是戲弄獵物的貓一樣娓娓而談。「在所有的疾病中，靈魂上的疾病是最黑暗，最危險，最具有破壞性的，你不這麼覺得嗎？」

沒有等到莎蒂麗的回答，暴怒就自顧自的這麼說下去。「啊，孟喬森綜合征。就是這麼一種靈魂上的疾病，我相信是古代大心靈術士孟喬森發現的，不過誰在乎呢？」

「而這種病的病人，你知道他們會怎麼樣嗎？」暴怒伸出一根赤紅色的手指。「他們會幻想自己有病，假裝自己有病，甚至主動傷殘自己來獲得別人的同情，讓自己成為關心和照顧的重點。」

「你知道這種病人往往有何特點嗎？」暴怒豎起第二根手指。「他們往往來自不幸的家庭，自小和父母分離？骨肉離散？也許還得加上小時候缺乏關愛，比如說，淪為奴隸？」

暴怒看着珊瑚女巫繼續說下去。「有些這種病人，他們自我扭曲的程度是如此厲害，你知道他們會幹出些什麼來嗎？」

「他們會虛構別人癥狀，特別是子女，晚輩，弟妹等需要照顧的人。他們偽造各種證據，甚至能騙過醫者……」暴怒說道。「……以此，他們就能滿足自己內心那扭曲的掌控欲以及自我正當化的需求。」

「……你瞧，這些病人，由於他們幼年時候的不由自主，所以他們成年以後，報償心理造成他們控制欲極強。他們的目的是控制別人，包括控制照顧對象的身體和精神，也控制別人對他們的印象。讓別人以為，他們是富有愛心，不計個人得失，全心全意照顧他人的人。」

「你在被我找到的時候，是可以逃走的。你之所以不逃，我猜，大概是因為怕我去對付你的同伴們？」暴怒哈哈大笑。「就像你『拯救』提爾人一樣？誰說他們配得上拯救？誰說他們『需要』拯救了？也許他們原本過得更好。」

「瞧瞧你，珊瑚女巫，永世英雄。你把被解放了的奴隸一波波驅趕上戰場，曾經屬於工匠，織戶，學者的手現在握著長矛，彎刀，利劍。告訴我，莎蒂麗，殺戮和破壞真的比創造和穩定更好？」

「拔劍而起者，最終必死於劍下。那些被你武裝起來，對抗自己曾經主人的奴隸們。他們高呼着你的名字在戰爭中步向死亡。告訴我，莎蒂麗，難道自由真的是如此寶貴，以至於值得用死亡來支付它的代價？」

「究竟，你是在拯救他們，還是毀滅他們？」

「你已病入膏肓，罪人，而我可以做你的醫生。」暴怒大聲咆哮，夾雜了狂笑和嘲弄。「你所要做的，只是不再反抗。」

「一日自由，勝過一生奴役。」珊瑚女巫開始了反擊。她已經後退到了牆邊，在體型龐大的怪物面前，女法師的身軀顯得嬌弱無力。「但我猜你理解不了這一點是不是？幾千年來為拉賈特守衛這座無人光顧的要塞，一定讓你覺得自己很重要，是不是？」

「言語就像風，」暴怒不屑的回復。「你以為你的話能傷到我嗎？」

「我以為不能，但我也不準備把你說死。」珊瑚女巫說完，渾身上下放出光來。暴怒緊皺眉頭，不知道她準備施展什麼法術。

暴怒的言辭像魔鬼一樣充滿**，他的靈能時刻試圖扭曲莎蒂麗的意志，迫使她屈服在自己的邏輯之下。

珊瑚女巫始終努力保持着清醒，此刻她終於成功將對方的靈魂影響驅逐出了片刻。雖然只是片刻，但也足夠使用了。

「我接受你對我的指控，」莎蒂麗咬牙切齒的擠出這句話來。「但我拒絕懲罰。」

一道增幅過的強大靈能攻擊從暴怒體內發出，直撲珊瑚女巫而去。後者同時完成了她的咒語，這道法術幾乎掏空了莎蒂麗的生命力，無比猛烈的魔法能量彙集起來，強大的力量讓空氣都嗡嗡作響。

「你想同歸於盡嗎？！」暴怒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他試圖躲避，但他巨大的身軀在這狹窄的空間里移動的太慢了。

「不，」莎蒂麗說。「我只想消滅你！」

一道驚人的爆炸，耀眼的白光充斥了整個空間，許久許久，沒有一點動靜。

等到大爆炸的餘暉終於散去，莎蒂麗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這一擊幾乎讓她差點力竭而死，但在最後關頭，那麼一點求生的執念讓她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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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頭巨大恐怖的怪獸間的戰鬥依然沒有停止，利用過往之神力量的贖罪機甲像是永不停歇的永動機，衝鋒，揮擊，重拳連環。大德魯伊卡米拉則像舞蹈一般閃避，利用每一個破綻每一個間隙還擊。以傷換傷，在對手身上留下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傷口。

精神層面的較量，同樣時刻不曾停息。贖罪機甲內被囚禁的受難者早就沒了清醒的意志，但它破裂的意識碎片充滿了癲狂與暴力。無時無刻，它不再試圖用心智魔種同化自己的對手，讓對生者無盡的嫉妒吞噬又一個靈魂。

黑色和紅色的血液斑駁的濺落在牆上和地上，好像一位瘋狂的藝術家在藥物的作用下留下的一副荒誕不經的抽象畫。從塔尖到到它深埋在地下數百尺的根基，整座純凈要塞彷彿都在戰鬥的偉力面前顫動。

代表嫉妒的贖罪機甲，還有斯達赫賓塞派德魯伊變形成的掠殺者。兩者的力量都在逐漸崩潰，它們的筋肉拉的過強，每一塊皮膚每一條神經都在滲出鮮血。肌肉因為用力過度，被從附着的骨骼上撕扯下來。迅速的再生能力能修復這些傷口，但是它們的元氣都損耗的差不多了。

兩者又一次面對面發動了衝鋒，每一步都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細細的裂紋。恐怖的尖嘯身充斥耳畔，憎恨的火焰驅動着兩者殘破的身軀繼續攻擊。在最後一刻，嫉妒的尖爪刺穿了卡米拉的心臟。

但這已經在後者的意料之中，大德魯伊故意露出破綻，就是為了讓對手攻擊她毫無保護的心臟。而她已經在戰鬥之中秘密完成了血液細胞的**，現在，那些小小的紅細胞們長出了鞭毛，自己在殘缺不全的血管里流動。

大德魯伊扒開白骨與邪鐵組成的裝甲板，整個機甲的囚籠暴露在她眼前。那是受難之神的活棺材，難以言喻的恐怖與畸形。

「你該感謝我解放了你。」卡米拉冷冰冰的說，然後遞出致命一擊。

曾經轟鳴不已的構裝怪物，慢慢停止了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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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現實中，孟喬森綜合征是以首例病人的名字而非發現者的名字命名。孟喬森男爵可是歷史上一個超級有趣的人。這種病症也不局限於自己裝病或者假裝被照顧人有病，範圍要廣的多。和本文無關，就不在贅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