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肩膀

第十八章 :肩膀

「權……」林解語深吸一口氣,趕忙跑到窗邊看,就見無邊無際的黑色夜幕下,幽紅的燈籠一盞又一盞,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她踏上窗沿,輕盈的越到外面去,快步的飛馳在幽暗的街道里,一雙眼瞳好緊緊掃過四周,一個角落也不放過。然而,她找遍了客棧周圍的所有角落,還是沒有看到權。

江南的冬日寒冷,林解語卻覺得自己的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水。她覺得心裏慌,卻又不知這慌亂從何而來。

「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找到你。」她喃喃着重複了好幾回,想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卻還是無法打消那股慌亂。

林解語一面走在回客棧的路上,一面回想以前是否出現過類似的情景,然她想遍所有,卻發現……她從未遇到這樣的時候。林輝夜於她是強悍的存在,就算自己不在身邊也從能替自己找到出路……

而權……

她……沒有武功……沒有力氣……她聰明……卻柔弱……

她……

林解語不敢想下去,她加快腳步展開輕功,從權大開着的窗口回到了客棧里,想再去找客棧老闆問個究竟,卻不料有個人正打開房門進來。那人顯然嚇得不輕,看見林解語后抖了一下。

「你……你去哪了。」林解語盯着來人,屏住呼吸。

「我……我去茅廁啊。」權也定了定神,而後道。「你……你幹嘛在我的屋子裏,改變主意了?想與我同睡……?」

林解語剛想說什麼,卻又聽權立刻道。

「可我改變主意了,我現在要睡了,你快回去罷。」

聽權這麼說,林解語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散去了,有很多的疑問堆在心口,想問卻發現自己已經得到了答案。

真的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么……

林解語在心裏想。

「還不走?」權秀眉微挑,似是不樂意了。她走到林解語的身邊,扯過她的衣袖,就要把她往門外推。「快快快……回去回去……你這大半夜的一襲白衣站在我房間里……怪瘮人的……」

「你屋外的燈籠為何滅了。」林解語被她推著走,一邊走一邊問。

「太亮我睡不着。」權解釋。

「你的窗子……為何開着。」

「太悶我睡不着。」權的語氣有些不耐,手上推著林解語的力道也加重了。

「權……你可有聽見女人的哭聲……?」林解語也不知為什麼她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出門,明明這個人就在自己的身邊,活靈活現,她到底在擔心什麼。

「林解語你今天話很多!」似是被林解語問到極限,權大聲的吼出來,她一把將林解語推出門外就要轉身上床,卻在轉身的時候頓住。

林解語回頭,就見本是背對着自己的權緊緊攥着她的心口。

「你到底是怎麼了……!」林解語問,就想伸手將權轉過來。然而就在指尖快要觸碰到那個人的時候,那人卻忽然栽倒在地,沉悶的撞擊聲像是鐘聲,打在林解語的心上。

林解語俯下身,藉著月光,看到那人白皙的側臉上,滿是鮮血。

「權……權!!!」方才那種焦躁的惶恐一下子就聚集在林解語的心口,她一把抱起權,就朝着樓下跑去。

那掌柜的本是要睡了,卻被林解語強行踹開了房門,他戰戰兢兢的詢問,這才得知了權的情況。林解語本是想要問問可有線索,卻不料那掌柜的臉色都變了。

「姑娘……姑娘我勸你……勸你還是早些將她帶出客棧的好……」那掌柜哆嗦道。「這是……這是鬼纏身……鬼纏身啊!!」

「我不信這世上真的有鬼。」林解語冷著面色,一字一句道。

「姑娘你不信可不代表沒有哇!」那掌柜縮進床里道。「鬼上身可是沒有救了!更何況她的窗戶開着,燈也滅了……定是活不了了!要……要不你們換家客棧!這……這店裏死了人也不吉利吶!我……不收你們銀子……還不成么!」

林解語聽着掌柜的話,攥緊抱着權的手,半響才一字一句道。

「這附近……可有大夫。」

「沒……沒有!」那掌柜一聽,這人是要大半夜的去找大夫,若是找不見還得拖累自己一起,連忙脫口道。

「我在問你一遍,可有大夫。」

那大夫被林解語平板的聲音和無聲的殺意鎮的一頭冷汗道。

「姑娘……這夜裏是萬萬出去不得的!若要被鬼纏住,是要死人的!你手中的人已是快要死了,求姑娘不要再拖上我這個不值錢的命啊!」

那掌柜的把話說得絕,本以為這可以讓林解語改變主意,卻不料林解語單手摟着權,另外一隻手已抽出腰間的佩劍,劍鋒直指自己的喉嚨。

他就聽那女人道。

「帶我去找大夫,我保你安全。如若不肯,我現在就要你的命!」

權只覺得自己陷在一片黑暗中,黑暗裏,有人的嬉笑聲。

「就是她,就是她!她是怪物,會吸人的血!」

「是啊……是怪物。」

「你看……她還敢看我們?」

「她的力氣大著呢!還會武功,若是有一日她想要吃人……咱們可就逃不掉啦……」

我不是……

不是怪物……

不是……

畫面翻轉,權也不知又跳去了什麼地方,然後她聽見一個威嚴的男聲道。

「來人,把她押下去,挑斷手筋,腳筋,丟棄荒野。」

「是……!」

不要……!不要挑斷我的手腳……不要……不要!!!

鑽心的疼自手腳蔓延開來,權只覺眼前一片血紅,好似有種戾氣自心底游躥起來,讓她即便廢了手腳,也要靠着肘臂自黑暗裏爬出來!

我沒有錯……

沒有罪……!

我有手有腳……

此生也不會依賴誰依靠誰……!

我自己就是自己的後盾!誰也別想憑着這個治我的罪!誰也別想!!

猛然睜開眼睛,權感覺自己顛簸的很,鼻尖傳來的清香讓她那躁動的氣息漸緩。

誰……

是誰……在背着我。

遊離的意識里,這抹淺淡的香氣一直所有若無。她只感覺臉頰被細軟的髮絲撩得很癢,再稍稍抬起眼睛,就看見了林解語雪白的衣袖。

「掌柜的,還有多遠。」林解語疾馳著,喘息道。

「姑娘!你……你跑的太快……我……我跟不上!」那客棧老闆呵嘍氣喘的,半條老命都要跑沒了。「你……你這大半夜的不要命……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要命呢!」

「廢話少說。」

「少……少說……我……我還是……留點力氣跑步吧……」

再後來,他們說了什麼權也沒有聽到。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睛模糊了又清晰,臉頰上竟然冰涼。

有多久沒哭了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背着自己的這個人,在意自己的死活。

待到了醫館,那掌柜的便如同得了大赦一般一溜煙就跑不見了。林解語有些緊張的看着老醫者為權把脈,就見那老者的眉頭皺着,道。

「我看這位姑娘脈象紊亂,氣息虛浮,情況不是很好。」

「依你看,也覺着她是鬼纏身么。」林解語坐在床邊,問道。

「這個不好說,世界這麼大,發生什麼事也不足為奇。更何況咱們鎮上是有這樣的傳言的。」那老醫者摸著鬍鬚道。「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譬如受了內傷,以及其他的祖傳疾病。只是老夫不便查看,只得由林姑娘替老夫看看,這姑娘身上可否有傷。」

「好。」林解語應下,那老大夫便先行退出門去。

屋內就剩下林解語和權兩個人。林解語坐在床邊半響,才伸出手去解權的衣裳。卻不料那人竟微微睜開眼睛了。

「你……做什麼……」權虛弱道,一雙清澈的眼此刻正微合,睨著自己。

「你病了,大夫說有可能受了外傷卻不便檢查,我得替他看看。」林解語一臉正直道。

「女兒家的身子豈是你隨便看得的……你沒經過我允許……非常無禮……」權說話不暢,林解語只得聽個大概。「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你也去睡。」

「我如今便是看了,你又奈我何。」林解語不喜聽到她驅趕的語氣,更不喜看到她如此不愛惜自己,沉着一雙冰冷的眼眸道。

「我不能奈你何。」權笑,薄唇微揚。「你要做什麼,我當然不能怎麼樣。」

「你……!」被權這樣望着,林解語只覺得心中有火,卻無可奈何。她想,眼前這個人,雖柔弱,卻固執,還有……一種不容被侵|犯的傲氣。

「解語你彆氣……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要睡覺……睡一覺就好了。」權見林解語面色不是很好,就道。「我好了……你再帶我去吃好吃的可好。」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見權這副模樣,還在安撫自己,林解語從床邊站起來開門出去了。權望着林解語離開的地方好久,終於又是意識渙散開去。

權不讓林解語看自己的身上,老醫者就無法確診,只得依著自己的推測開上幾幅治療內傷的藥物讓權喝下。林解語一晚上就在忙着熬藥,葯熬好了在哄勸著權喝下去。權一面喝着葯,一面笑道。

「為何你哄人喝葯這般有本事,也不惱怒。」

「因為以前經常哄人喝。」林解語舒展着眉目,又餵了權一口葯。

「是林輝夜……還是趙明河?」

「林輝夜。」林解語答道。

「她為何不愛喝葯,要你如此哄勸?」權又問。

「我也不曾知曉。」林解語道。「只知道,她病了就扛着,怎麼也不願意喝。哄到頭來,也只是極淺的一口,不如不喝。」

「的確。」權明了的點點頭。

「你為何不愛喝葯?」林解語問。

「因為葯苦。」權淡淡笑道。「好苦好苦,就不願喝。」

「僅僅如此?」

「嗯。」權答道,而後又問。「你喜歡林輝夜?」

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怔住,林解語喂葯的手停了停,終而平靜的回答道。

「以前……喜歡。」很喜歡。

然,就在回答完這句話后,權卻沒有再問下去。林解語沉默了半響,終於道。

「沒有想要問的了?」

「有啊,當然有。」權又喝一口葯道。「以前只要聽見這麼名字,你便會惱怒,會想要殺了我。此刻卻願意與我說這麼多,是為何。」

「你說過,只有我有勇氣面對,才能擺脫那永日輪迴的噩夢。」

林解語就如此說着,卻見權的唇角揚起,眉梢眼角里也帶着笑意,便問道。

「怎麼?」

「不怎麼。」權合起眼睛躺會枕頭上道。「解語,你會更好的。」

「什麼更好?」林解語被她說的摸不著頭腦,便問。

「我說,我願意帶你走出那個噩夢,願意給你明朗的未來。」

「就你?」林解語挑眉,笑。

權睜開眼睛回望她,林解語就見權豎起大拇指頂着自己的鼻尖道。

「對,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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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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