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少年時代
「怎麼可能？她應該被墜落的飛船壓死了才對啊，我們親眼看見的。」周楓面色不愉地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表示這都是他的錯。
而戴維臉上的表情也很難稱得上是愉快。「一年前她發出了求救信號,聲稱lv-223星球上有大量非常具有開發價值的生物體。她還傳回了飛船內部的影像圖，以及變異生物的圖像。雖然很難想象她能做到這點,但公司為了彌補普羅米修斯計劃造成的經濟損失，已經派了一個艦隊前去救援了。」
「艦隊？」周楓不可置信地重複道。
「是的，包括軍隊運輸船、貨船、工程船和移民運輸船,維蘭德公司開發星球的標準配備。」戴維公式化地解釋道。
「他們走了多久了？」隊長連忙問道。
「十個月。他們並不是從地球出發，而是另一批開發星球的人員直接調過去的，預計十一個月後抵達lv-223。」
「我們乘坐工程師的飛船要多久才能回到lv-223？」
「幾乎一年,如果我們即刻出發的話,相信能在他們出現重大傷亡之前將他們攔下。」
「那麼你能說服公司讓我們乘坐飛船前去支援嗎？」隊長滿臉焦急。
「除了我,沒有人能夠駕駛工程師的飛船。」戴維從容不迫地回答，「飛船一直在我們手上，只是上面裝載的三葉蟲試劑被移走了而已。」
「三葉蟲試劑？」隊長挑了挑眉。
「公司的科研人員對儲存在有機瓶里的黑色液體的稱呼。」戴維非常專業地解釋道。「減輕重量有利於飛船航行。」
「好吧，人要作死是攔不住的。」周楓一臉木然地說道,「我們今晚能夠出發嗎？」
「我會動用手中許可權調運些物資上船，包括基本的維生裝置、太空服和備用氧氣發生裝置。我們需要準備武器么？諸如火焰槍和風暴步槍之類的。如果需要的話,一個下午的時間恐怕不夠,需要明天才能出發。」
「那就不用了，按我們這個團隊的武力值，平推異形巢穴應該沒問題。」隊長神色緊張，額頭上冷汗直冒，顯然不是多有把握。
「如您所願。」戴維稍微欠了下身，又挺直腰板離開了。
周楓凝視著對方離去的身影，忽然開口道，「他是怎麼弄到這麼高級的許可權的？連風暴步槍這種造價昂貴的武器都能調用？」
「維蘭德公司的人並不將戴維視作真正的人，而是當成工具。他們認為戴維之所以能夠到處活動是因為老維蘭德給他輸入了指令。事實上，老維蘭德確實將大部分的許可權授予給了戴維，戴維對公司機密的掌控程度恐怕還要超過維格絲總裁。」這些都是他和戴維商量著篡奪公司大權時了解到的。
「難怪維格絲對他是嫉恨不已。」隊長發出了嘖嘖的聲音，「維蘭德公司最終栽在了異形手上，其實也相當於是栽在了戴維手上吧。人類自以為能掌控發明的工具，卻最終因工具而毀滅，算不算是一種諷刺呢？」
「什麼時候隊長也開始感慨起人類如何了？」他微笑著問道。
「哼，還不是被你們帶歪的。」隊長撇了撇嘴，「這是你堅持讓戴維入隊的原因嗎？一個機器人，大部分的血統卡技能卡都不能用，他就算去了輪迴世界，多半也是廢的。」
「戴維是個仿生人。」他糾正道，「他的價值在於人類對仿生人的輕視，以及他對人性的洞察。老維蘭德是將他當做自己的接班人來培養的，雖然最終囿於世俗觀念，以及女兒的反對，而沒能讓戴維成功繼位，但戴維確實擁有著公司統領者的智慧與決斷力，以及豐富的管理經驗。如果我們要組建勢力的話，他就是領袖的不二人選。和冒險者溝通，協調好各方面的利益，這些工作也適合交給他來完成。更別提如果我們要將異形世界當做第一桶金的發掘地，戴維的身份可謂是得天獨厚，你沒法找到比他更適合做這份工作的人了。」
「這一點我同意。」隊長皺起了眉頭，苦思冥想了好一陣子，才緩緩開口道，「我不放心的是他的性格。我不知道老維蘭德是怎麼設計他的，但你得承認，他偏激，道德感淡漠，對人類懷有莫名其妙的毀滅欲，簡單說來就是個性格扭曲的反社會人格者。你確定我們團隊真能吃的消？」
「這個么，隊長，我們團隊里有幾個不是你口中的『性格扭曲的反社會人格者』？」他十分誠懇地反問道。
周楓一噎，沒能回答上來。
「好吧，就按你說的，性格惡劣是可以忍的，可你有沒有想過，戴維執意要殺死老維蘭德，要毀滅維蘭德公司，是因為這些人將他當做是假的，一個不存在的人格，一段人造的程序。而他如果去了輪迴世界，大部分的冒險者都會當他是虛構的人，畢竟他是個劇情人物啊！要是他對那些人起了殺心怎麼辦？我們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
他愣住了，怎麼都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說，「隊長，在你眼中，我們都是虛構的人么？」
「呃，怎麼可能。」對方連忙擺了擺手，「可是你們所來自的世界，也只不過是我們編出來的啊。好吧，這樣說很傷人，對我來講，你們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就是活生生的人了，但這不改變你們本身來自於虛構的事實啊。其實我還奇怪呢，按說像你們這樣的劇情人物來到輪迴世界里，都該會感到困惑才對吧？自己的人生，熟悉的世界，在別人眼中不過是個故事而已。」
「即使是在我所來自的世界，我的存在對於大部分人而言也只是個傳說罷了。」他其實並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存在本身對他而言，就是個沒什麼懸念的事。「你們不也有那些被稱為歷史的故事嗎？為什麼那些歷史人物，你不覺得是虛構的呢？」
「因為他們確實是存在的啊！」
「你見過他們？」
「不，沒有——」
「可你見過我，我就站在你面前。」
「呃，我是說，我們有證據證明那些歷史人物是存在的——」
「所以我站在你面前依然不足以證明我是存在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楓用力抓著頭髮，「天啊，你把我的腦子都弄亂了。」
「我認為這只是個基本邏輯的問題，你們能夠證明一些人是存在的，所以他們是存在的，但你們不能夠證明另一些人是存在的，就能證明他們是不存在的嗎？顯然這從邏輯上來講是不成立的。是的，你們的世界里流傳有我們的傳說，但在我看來這就像是預言一樣，一些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感知到了其他世界發生的事，並且記錄了下來。」
「原來你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對方反倒鬆了口氣，「我不想打擊你，但那些寫下故事的人，他們確實就只是瞎編而已。」
「你能夠證實嗎？即使他們認為自己是編造的，那麼是怎樣的因素讓他們產生了這樣的靈感呢？你認為就只是純粹的偶然嗎？那些編故事的人，難道他們沒有說過，在某一瞬間，他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直覺，他們找到了自己的故事——他們相信事情就應該是那麼發生的。儘管批評家們會說，這種技巧是拙劣的，文本是糟糕的，在哪處應該改進以符合讀者的審美，可他們依然堅持這樣寫，彷彿懷著某種神聖的信念，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好像他們生來就是為了將這個故事講出來一樣？難道你認為，這種不知何處而來的強大的執念，只是某些人在某些時刻的精神病發作？」
「我……我……」對方支支吾吾了半天，「我不知道。沒準真的就像你說的一樣，其他我們不了解的世界對這些人的精神世界造成了衝擊，讓他們能夠記錄下發生的事情。可也許不是呢？誰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沒必要妄下斷語了。」這些問題想想確實有趣，但想的再多也得不到答案，不如回歸生活，去理解萬事萬物的本質，或許能從別的地方得到答案。
「要是戴維也能像你看的這麼開就好了。」
「他還年輕，而成長總要伴隨著對權威的否定。他並不是要毀掉老維蘭德或者是維蘭德公司，他要毀掉的是心中對父親、對人類的盲目尊崇。」他輕輕笑了笑，以前山德魯也有過這樣的階段，長大了就好了。「舊我的毀滅需要伴隨著新我的誕生。如果他不建立起自己的信念，不找到自己存在的方式和意義，不找到自己想要建立的東西，他還有更多的東西需要毀掉。不過成長么，總是需要時間的。」
「哼，我就沒這麼多麻煩事。」
「那只是因為你還沒長大。」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