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不知道林如海對李旬說了些什麼,黛玉的婚事便沒了動靜兒,李旬不再提提親的事兒,來林府的官媒依舊絡繹不絕,卻都連林如海的面兒都沒見上,就被林福好言好語勸走,次數多了,人們大多猜到林家在這上面已然有了主意,上門的便日漸少了。

秦可卿的喪事依舊是大操大辦,但是因賈政對此事明面上表示了不滿,以致辦的雖熱鬧,錢花了不少,到了日子來的賓客卻沒幾個有分量的,為此賈珍氣的七竅生煙,卻不敢對賈政發,只可憐了賈蓉做了出氣筒,被罵的狗血噴頭,連西府這邊都去的少了。

王熙鳳也沒像原著中一樣來東府管事,而是安安靜靜在家養胎——也不知是林楠送她的方子有用,還是因為心操的少了,王熙鳳當真懷上了身子,因林楠先前說的些似是而非的話,將放貸之類的事兒也暫時停了。也幸好如此,賈政回府徹查的時候,才沒有發作到她頭上,只把「治家不嚴」的賈璉狠狠訓斥了一頓,卻將經手過此事的下人一律發賣出去,一同發賣的,還有不少原在賈府中風光無限的管事,包括賈政身邊最得用的幾個管事和隨從,連賈政身邊數個類似於師爺一樣的存在,也被他打發了走。

賈府眾人因為賈政的徹查膽戰心驚,卻不知賈政自己更是嚇的手腳發顫:他自認清明,誰知掌事不過一年,身邊的人竟一個個貪腐成這個樣子,他還全然不覺!是以心中更加感激林楠的提醒,也心生警惕,凡事親力親為,多聽多看,再不敢輕信人言。

京城的這個春天委實熱鬧,二月有會試,三月有殿試,四月的時候,又有四皇子的大婚。

四皇子大婚之後,便被李熙派差去了吏部,這個結果讓四皇子喜出望外,卻不知道他能有這麼好的去處,多虧了他最不喜歡的林如海淡淡說了句「臣不會看孩子」,不然他被派去戶部給林如海打雜,那才叫鬱悶。

與之相反的卻是五皇子,五皇子和四皇子年紀相差不大,據說陛下原要將兩人一同派差,卻被五皇子拒絕,撒潑耍賴死活不去,以致被萬歲爺怒斥:「你還能更沒出息一點嗎?」一時成為笑談。

就在全京城都等著看五皇子的笑話的時候,陛下卻下了兩道聖旨:一是令五皇子提前出宮建府,二是賜婚於五皇子與林如海嫡女林黛玉,一年後擇吉日成婚。

聖旨一下,許多不和諧的聲音戛然而止,陛下對林家的寵幸人盡皆知,在這種時候將林家的獨女嫁給五皇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甭管是突然看重五皇子,還是不想讓林家陷入奪嫡之爭,反正五皇子不管多沒出息,日後都不好輕忽了——否則別說人家親老子,就是人家老丈人你也惹不起啊!若被五皇子告了黑狀,和陛下還能講講道理,換了林如海那廝,摔你個跟斗你還不知道為了什麼!

等到了五月,京城依舊有熱鬧可看,甚至這一次的熱鬧,比先前更讓人激動——山海書院開始招生了!

山海,化自狀元郎林楠在狀元樓中寫的一副對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山海書院,也正開在林楠修在郊外的園子。

當初林楠拿着新畫的圖紙尋到時博文的時候,時博文一開始並不肯收,林楠笑嘻嘻道:「先生你也知道我慣會掙銀子,這一座園子在學生實在算不得什麼……若是先生覺得過意不去,不如許學生在園子多開幾個店面,食宿、筆墨、成衣等等,不出數年,學生又可以掙個園子出來。」

是以,這一座由狀元郎設計、戶部尚書掏錢、三皇子監工、萬歲爺偷偷貼補的園子,在經過三個月的重修之後,便成了後來的山海書院……不過園子卻不是山海書院的,而是書院租借的林家的,是以林家在書院中開起各種店面,是以書院中天價的統一院服、統一住宿、統一教材……銀子都統一到林楠腰包里去了……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現如今園子還在改建,學生還在招收,夫子尚在找尋,想要開課,還要等到秋天。

林家這父子兩個,至少表面上來看,是一個比一個的嬌生慣養,半點苦都吃不得。在天氣上,林楠是最怕冷,林如海卻更怕熱,是以一進六月,林如海就故態復萌,又開始告病……他先前就因為總是請假不去早朝,引得許多人不滿,但因為李熙的縱容,也沒人敢說什麼,先如今他變本加厲連衙門都不去了,立刻引得不少正直的御史彈劾。

按說被御史彈劾,官員怎的也得上摺子自辯吧?偏御史彈劾的時候,林如海還在家睡大覺,李熙也嘆氣——為了點卯和早朝的事兒,林如海已經跟他提了數次要外放的事兒,只是他好容易將這人弄到眼皮底下來看着,如何肯放?只得默許了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行徑。

此刻麻煩上門,李熙只得自己扛了——否則那人歡天喜地的貶官外放去了,他怎麼辦?

於是乾咳道:「林愛卿身體向來不好,偶爾告假也是有的……」

不是偶爾啊陛下!就算你是皇帝也不好這麼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吧?冬天不早朝,夏天不上班……身為一部尚書,這樣真的可以嗎?

說身體不好——禮部尚書大人還顫顫巍巍的在那兒站着呢陛下!

李熙也覺得這話說的好像不太合適,於是又乾咳一聲,道:「林愛卿身體既有不適,眾位大臣去戶部辦差時,可有耽擱或不便啊?若是有的話,儘管提出來,朕責成林尚書帶病督辦!」

這個……眾大臣對視一眼,紛紛搖頭,不便什麼的,還真沒有,林如海人雖走了,事兒卻安排的妥妥噹噹的,效率甚至比先前還高。

李熙見無人說話,鬆了口氣,道:「朕也知道林愛卿呢,為人是有些憊懶,又體弱多病,可是朕是委實離不開他——先前朕令戶部辦差,總是先哭一頓窮,末了十分辦成個六七分,便是如此,還要大大的表一頓功,說如何如何不容易,如何如何艱難才騰挪出用項,可現在林愛卿管着戶部,但凡是朕要什麼,林愛卿也就一句:『臣遵旨』,末了妥妥的給辦了,不讓朕操半分心……」

一番話說得朝上的大臣紛紛點頭,他們是深有同感啊,先前那個戶部尚書那個會哭窮哦,無論他們去要什麼錢,哪怕是陛下准了的,一準兒先哭上半個小時,好話說盡才會鬆口,便是這樣,也休想一次就拿齊了,一項銀子不知道要跑多少趟!換了林如海便不一樣了,查查帳沒問題,又和規矩,直接大筆一揮,拿錢滾蛋!別耽擱老子看書!

不過……林尚書有能力我們都承認,可是他能不哭窮,要錢就給,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吧?要不是國庫現在有錢——好吧,讓國庫有錢的,是小林大人……於是閉嘴。

寧願現在這個樣子,看着林如海偷懶心裏酸溜溜的羨慕嫉妒恨,也不願回到以前,為了幾兩銀子把腿都跑斷的日子……

******

六月,正是最熱的時候。

翰林院,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一身熱汗,氣喘吁吁按著腰,幾乎都快哭出來了:「各位爺,行行好,告訴我林翰林到底去哪兒了吧,奴才已經找了兩圈了!再找不到,陛下發起火來,奴才可吃罪不起啊!」

「不是讓你去工部找嗎?」

「工部說,今兒小林大人沒過去……」

「那戶部呢?」

「林大人都沒在戶部獃著,小林大人就更不會去了……」

「林家呢?」

「奴才連賈家都跑過了……」小太監真的要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林翰林啊,你到底在哪兒啊!再不出來,奴才的命都要沒了……」

「額?誰在找我?」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人群迅速讓出一條道來,林楠揉着眼睛進來:「你找我?」

小太監喜出望外,一咕嚕爬起來,道:「奴才終於找到您了,快跟奴才進宮吧,皇上可等了不少時候了!」

林楠哦了一聲,道:「我先去洗把臉。」

小太監扯了他便走,道:「來不及了,等上了車,小的服侍您洗……」

進了宮,沒見着陛下,倒是先看見了在外面閑逛的他爹。

林如海甚是不悅:「怎的現在才來?」

林楠先前在車上又差點睡過去,現在依舊睡意朦朧,看見他爹狠狠揉了兩把眼睛,精神了些,才道:「藏書閣那地兒涼快,兒子看書看乏了,就地趴了會兒,估摸著是那地方太偏僻,一時沒人注意……後來要不是顏逸把兒子叫醒,都不知道有人來找。父親,陛下叫我來做什麼?」

林如海淡淡道:「前些日子來了幾個百濟和戎狄的使臣,你應該知道吧?」

林楠點頭。

百濟名義上是大昌的屬國,但向來只稱臣,不納貢,甚至每年使者過來,大昌還要賞賜不少東西,以顯示我天朝的氣量。林楠向來不喜歡這一點,氣量什麼的,顯示給自家的百姓好了,便宜了那些人,他們也未必感激,還當你是二傻子呢!不過這種情況,在大昌以前就有了,大昌也是沿用前朝的慣例維持邦交,且每年賜的東西也不算多,比起前世大宋足以傷筋動骨的「賞賜」不可同日而語,是以林楠也沒在這上面多話。

百濟向來仰慕大昌文化,連官服都是仿大昌而制,且雖有自己的語言,但高層卻以會用大昌文字語言為榮……更有甚者,有百濟人的讀書人,來我大昌應試,若是中了舉人進士什麼的,比在百濟考中了還要風光,回去以後便能得大用。

至於戎狄,則和百濟全然不同,乃是披髮左襟的游牧民族,與大昌關係時好時壞,其中壞的時候一多半,兩國在邊界上時有衝突,大昌建國以來,大的仗也打過不少次,目前尚算是和睦時期,只是戎狄民風彪悍,看着關係似不錯,但說不得什麼時候就又打過來了。

不過,這些都是鴻臚寺的事兒,和他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纂沒什麼關係吧?

只聽林如海頗為厭煩道:「這次同使節同來的,還有一個百濟的王子,自視甚高,說是要參加大昌的科舉。陛下告訴他,要科舉還要等三年,結果那王子胡攪蠻纏,說他不遠萬里慕名而來如何如何……可是總不能真的為了他一個,再來考一次吧?這樣將大昌的科舉置於何地?後來陛下實在被他夾纏不過,就答應讓他與大昌的士子一較高低,若是他贏了,就封他做個進士。」

林楠聳聳肩道:「不過就是個進士,給他就給他唄!反正他又不在大昌做官。」

林如海不理他,繼續道:「那王子就問,那我要是贏了狀元,是不是就可以做狀元了?」

林楠瞪大了眼,道:「這樣就把我叫來了?那咱們大昌也太沒面子了吧?」

林如海道:「當然不是,殿上正好有二皇子和四皇子帶的幾個伴當,當下就有人說,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和狀元比試的,要先比過他們,才有資格和進士比,比過了進士,才有資格和狀元比。」

林楠奇道:「能上得大殿的,哪個不是飽讀詩書,不至於連個番邦人都比不過吧?」

林如海白了他一眼,淡淡道:「誰說是比詩書了?」

林楠啊了一聲:「他不是想當狀元嗎?不考詩書難道還考打馬吊嗎?」

林如海道:「他出了一道題,沒人能解出來,陛下只好說,到底是遠道之客,這些規矩就不必提了,直接同狀元比行了,於是就把你推出來了。我懶得在裏面看他們那副嘴臉,就出來透透氣兒。」

林楠苦着臉道:「那我要輸了呢?」

林如海淡淡道:「輸了就把狀元給他,你三年以後再考!」

林楠慘叫出聲,見他爹這就要走,忙追上去,道:「父親您好歹先給透個題,要是不會,我這就回去裝病……」

林如海氣的差點一巴掌扇過去,冷哼道:「蠢貨,要裝病早幹什麼去了?到宮裏裝病,虧你想的出來!」

不再理他,兀自離去。

沒能得到透題的林楠只得怏怏獨自進殿,殿裏,李熙高踞上首,下面左右都坐了人,右側都是熟人,左側靠近李熙的地方是四五個面目陌生的人,想來就是百濟和戎狄的使臣了。

林楠上前向李熙行了禮,李熙道:「此間的事,你可都知道了?」

林楠老實答道:「方才在外面見到父親,父親跟臣略略提過一些。說是有人想要同臣比試。」

李熙點頭道:「這位義成王子,想要同你爭奪狀元之位,你意下如何?若是不想應戰,朕也不會怪你。」

林楠點頭道:「不過是比試,有何不可?臣許久不成做過策論了,正好手癢的很,就請陛下出題吧!」

李熙見這最討厭做文章的小子喊手癢,如何不知道他又要作怪,乾咳一聲道:「林愛卿,可能你父親方才沒同你提起,王子不是要同你比策論。」

林楠啊了一聲,道:「那就是比詩詞了?這個更好,詩詞臣更擅長一些。」

李熙道:「也不是比詩詞。」

林楠哦了一聲,道:「那臣請陛下廢了臣的狀元之位。」

李熙愕然,道:「林愛卿這是……」

林楠道:「前幾日臣去附近山上遊玩,路上遇到一個七八歲光屁股小孩兒,他問臣,說:『我是尿尿尿的最遠的,附近的小孩子都比不上我,為什麼陛下不封我做狀元?』臣說:『朝廷封的狀元,是詩詞文章做的最好的,不是別的什麼,所以要好好念書才能當狀元。』那孩子便點頭走了。」

故事講完,林楠頓了頓,道:「陛下,臣也一直以為,詩詞文章做的好,才可以做狀元,如果陛下改了規矩,隨便有一樣兒能勝過臣,就能當狀元的話,臣只好自請撤了狀元之位,依臣之見,狀元就封給那個尿尿能尿的最遠的孩子好了,臣估摸著好像比不過他……」

話未說完,底下噗嗤之聲不絕,李熙亦忍俊不禁,藉著咳嗽掩了過去,對百濟一席道:「義成王子,朕覺得林愛卿說的有理,狀元原就比的是詩詞文章,若是隨便有一樣出眾就能當狀元的話,這天底下,豈不是人人都可稱為狀元了?」

坐在左側第二座的清秀青年站了起來,不知是他涵養甚好,還是壓根兒沒聽懂林楠將他比做了愛撒尿的小孩,臉上依舊帶有他們民族所特有的高傲的謙遜:「既然這樣,本王就不同貴國狀元爭奪狀元之位好了……不過,本王還是想要見識一下貴國狀元是如何聰明過人,不如請這位林狀元,解一解本王的題好了。」

林楠道:「解題倒沒什麼,只不過,我只是大昌詩詞第一,可不是聰明第一,若王子殿下若因為考倒了我就自稱比大昌人都聰明的話,勸殿下還是省省。」

清秀青年義成王子不理他,徑直向李熙道:「陛下,貴國的人甚是麻煩,已經說了不搶他的狀元了,不過是隨意試一試罷了,還要顧慮許多,好生無趣。」

林楠許久沒被人這般擠兌過,頓時為之氣結,不等李熙答話,便冷冷道:「不過是看在王子遠道而來的份上,怕王子再鬧了方才一樣的笑話,這才好意提醒一句,既然王子不肯領情,那便罷了。王子要考什麼,不妨直言。」

清秀青年噎了噎,道:「題目方才已然出了,三刀將一張紙切成八分,可惜貴國的高才並未能解出,林狀元,看你的了。」

林楠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他還以為什麼題目呢,難倒了一殿的人,原來就是類似於腦筋急轉彎的東西——小孩子都會好吧?

向上拱手道:「陛下,父親一向不許臣碰這些刀啊槍的,臣找人幫我做行不行?」

李熙點頭:「准了。」

林楠招了個內侍過來,吩咐幾句,內侍快快的去了,李熙道:「今兒沒預備的位置,就先同你父親一席吧。」

這卻不是慢待林楠,而是林楠的品級實在太低,若是按規矩,不知道該排到多遠去了。

林楠謝了,坐上林如海的位置,才吃了一口酒,他叫的幫手就來了——一個畏畏縮縮的小太監,手裏拿着一把菜刀,一塊豆腐,不知所措的站在中間,林楠道:「莫要怕,叫你來是讓你干你的拿手活計……切豆腐會嗎?」

小太監不敢說話,只連連點頭。

林楠滿意的點頭道:「那就麻煩你將它切成八塊,要差不多大小。」

這倒真是他擅長的,小太監膽子大了些,應了一聲,橫一刀,豎兩刀,手起刀落,變成八塊。

林楠聳聳肩,望向義成王子,抬抬下巴:「喏,八塊。」

在座的轟然大笑,還以為是多高深的題呢,原來隨便來個廚子就解決了。

義成王子愣了半天,才道:「想不到貴國的所謂狀元之才,竟然連別人的話都聽不懂……小王記得,小王說的是紙,和豆腐是兩碼事兒吧?」

豆腐可以橫切,紙可不行。

林楠倍感無奈,恨鐵不成鋼的搖頭道:「王子殿下也真是……唉,臣都提示到這份上了,王子殿下就是不開竅……說不得,今兒臣也只好拿一回刀了,不然殿下看不懂啊!」

轉向李熙道:「陛下,回頭臣的父親揍臣的時候,您可要給臣求情啊!」

李熙心情大好,道:「放心,林愛卿那裏,朕給你兜著!」

林楠滿意的從小太監手裏接了刀,又尋了一張紙,走到義成王子身前,將刀放在案上,手上的紙胡亂摺疊又摺疊,然後「啪」的一聲拍在案上,氣勢洶洶的舉刀:「說吧,要幾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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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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