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怡和殿中,李熙早已離開,只剩下數百考生在奮筆疾書和負責監考的官員侍衛們在無聲巡視。

一個人影從側門悄悄進入,靜靜站在立柱旁的陰影處,痴痴看著坐在最前方低眉斂目,提筆揮毫的儒衫少年,看著他低垂的翼一般的睫毛,看著他執筆的玉一般的手指,看著他披在肩頭的如瀑的黑髮……漸漸地,眼眶開始潮濕。

明明不過是做了他一個月的侍講罷了,明明不過是教他練了幾天字罷了,從小到大,陪伴過他、教導過他的人不知凡幾,可為什麼就偏偏忘不了他?!

多少次午夜夢回,看見的都那秀逸少年一路分花拂柳,慢慢走近的身影,看到的都是最後一枝開的絢爛無比的杏花被輕輕撥開時,露出的那張讓他瞬間溫暖起來的臉。

這個人,怎麼就這麼狠心,將他扔在宮裡就再也不問不理,任他自生自滅……

是了,這個人,原本就是這麼狠心。

就像初遇時,他將他從無盡的冷寂空虛和自我厭棄中一把拉了出來,替他治好腳傷,治好心傷,卻又不肯伸手扶他一把,毫不猶豫的扔下他一人,轉身離開;就像一年前,他將他從絕望的深淵裡拯救出來,幫他重新找回了勇氣和尊嚴,幫他重新走進皇爺爺的視線,讓他的生命重新充滿希望,卻又轉身一走了之,再也不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只會將你從泥沼中拖出來,卻絕不會攙扶著你走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人必須要靠自己的腿站起來,走下去……這個道理,我已經懂了,先生。

他從陰影中走出來,慢慢走到少年身邊,低下頭,一手扶硯,一手執磨,不緊不慢的輕輕研磨。

然後意料中的看見少年抬起頭,用驚詫的目光看向他,然後躬身行禮,恭聲道:「弟子知道先生入宮,特來為先生侍候筆墨。」

一旁早就注意到身邊動靜的顏逸筆一抖,差點污了卷面——他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先生是在宮裡做過幾天皇孫侍講的,可是卻從來不知道,那個傳說中出身尊貴無比的小皇孫居然對林楠恭敬如斯……他忽然有種風中凌亂的感覺,這麼說來,自己豈不是不僅多了個便宜小先生,還多了一個身份高貴無比的便宜小師弟?額,或者……小師兄?

林楠的驚訝也不過一瞬,放下筆,細細看了李磐一陣,露出微笑:「長高了。」

只一句話,李磐忍了許久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只能將頭壓的低低的,目光所及,看見林楠寫在紙上的滿滿的字跡,微微皺眉。

「墨太干。」李磐聲音乾澀的道,一面拿起添水的銅匙,舀了幾滴水,傾倒時有一滴濺在了紙上,紙上的字瞬間暈了開來,李磐輕呼一聲,歉然道:「弟子不小心污了先生的卷子,這便與先生再取一份來。」

從頭看到尾的顏逸差點驚呼出聲——原來林楠和小皇孫之間,竟然不是有恩,而是有仇嗎?看著小皇孫的動作,分明就是故意的,他難道不知道污了卷面,成績是要作廢的嗎?

卻聽林楠搖頭道:「不必麻煩。」

起身招呼內官來收卷,一面笑道:「原就已經寫好了,只是閑坐著無聊練練字罷了。既你來了,索性丨交了卷子,我們出去再聊。」

李磐猛地抬頭,眼中露出震驚之色,囁嚅幾聲,又垂下頭,乖乖任由林楠牽了手,向殿外走去。

顏逸聽的幾乎要掉下淚來,他這裡還在苦思冥想,三篇連半篇都沒出來,那邊就已經在無聊的練字了……人和人之間,咋就差別這麼大咧!

看著林楠對他微微一笑,目光在廢卷上掃了一眼后帶著李磐從他身邊經過,不由鬆了口氣,沒這妖孽在旁邊,他終於可以好好寫他的文章了。

林楠和李磐並肩從殿內出來,迎面便看見陳蔚然和一個面生的官員說笑而來,李磐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變得冷若冰霜。

那兩人見了林楠二人也是一驚,說笑聲戛然而止,上前見禮。李磐淡淡道:「兩位大人好生逍遙!」

陳蔚然笑道:「下官方才不小心被茶水污了衣襟,去偏殿用爐火烤了烤。」

鑒於大昌特殊的體制,朝臣對皇子皇孫們,雖恭敬,卻並不如何畏懼,當然,有機會登上皇位的皇子又將另當別論。

李磐冷哼一聲,淡淡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兩位大人去商議什麼機密要事了呢!」

兩人臉色微變,隨即笑道:「殿下說笑了。」

一旁林楠待他們「寒暄」完畢,才上前見禮,陳蔚然欣然看著他,道:「林郎果然才思敏捷,這麼快便交卷出來,看來寫的定然是詩詞了……本官在此提前祝賀林郎狀元及第之喜。」

林楠微微一笑,道:「陳大人過譽了,學生沒旁的本事,也就會寫幾句歪詩罷了。幸好陛下開恩,依舊還考詩詞一項,否則學生今兒可要開天窗了!」

頓了頓,又道:「不過狀元之位么,學生還是有此野望的……陳大人有所不知,學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做個詞臣,無需操心國家大事,只要寫寫詩作作畫,陪陛下說說話兒,做些自己喜歡的事,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有了……若是受了氣,也只需到陛下面前告他一黑狀即可,何等的逍遙快活?」

陳蔚然神色變了變,正要說話,只聽李磐笑道:「先生想的倒美呢,你以為皇爺爺會捨得讓你做個詞臣么?莫忘了,當初皇爺爺為了逼先生您參加去歲的鄉試,可是差點動了家法的!何況便是皇爺爺肯,林大人見先生這麼不上進,也要抓你回去打板子呢!」

陳蔚然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終於想起自己忘了什麼:林楠並不是空有滿腹詩書的才子,他還有一個做著戶部尚書的爹……

若林楠空有才氣沒有後台,或許在他的設計之下,真的會如同另一個世界的李白一般,便是才華橫溢,亦能被當權者所欣賞,得唐玄宗「降輦步迎,如見綺皓,以七寶床賜食,御手調羹以飯之」的殊恩,卻也只能在皇帝宴請或郊遊,侍從左右,賦詩紀實,滿腔報國之心,始終無法實現。

但林楠論才氣雖差了詩仙十萬八千里,運氣卻好了無數倍,便是撇開李熙的關係不提,只憑林楠有個身居高位的爹,若再加上一個狀元的光環,甭管他寫的是詩詞還是策論,無論他是想做清貴的詞臣,還是握權的重臣,都有大好的路可走,絕不會因為一次殿試的選擇,就被封死了前程。

是以陳蔚然想象中的,林楠對著兩篇試題糾結的死去活來的情景完全沒有發生,林楠拿到試卷,在一炷香的功夫里,就「寫」完了四首詩,開始無聊的「練字打發時間」。

欣賞著陳蔚然好看的臉色,林楠淡淡一笑,道:「陳大人主持會試,說起來也與學生有半師之宜,學生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蔚然冷著臉道:「我輩讀書人,當耿直坦蕩,有話就說,休要學那些世俗庸人半吞半吐,惹人厭惡。」

他說話難聽,林楠卻並不著惱,只微微一笑,道:「那就恕學生直言了……」

神色略淡,語氣卻悠然上挑道:「既然是趙括之流,紙上談兵就行了,勿要再學人運籌帷幄了,實在是貽笑大方。」

說完微微一笑,抱拳一揖,半點兒也不失禮的帶著李磐離開,留下氣的幾欲昏厥的陳蔚然。

他身邊的同僚見他站立不穩的模樣,忙攙扶住,連聲勸慰道:「陳大人,陳大人,消消氣,消消氣!」

陳蔚然好半晌才緩過氣來,顫著手指指著林楠的背影,牙齒咯咯作響道:「你、你、你……」

胸膛劇烈起伏,嘴唇抖得也說不出下文,「你」了半日之後,才發別的聲音:「豎子!豎子!豎子……」

那人勸道:「陳大人又何必和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生氣?他便是真的中了狀元又如何,不過就是個六品的編修罷了。陳大人主持禮部多年,翰林院里,多是陳大人的好友或學生,要擠兌一個區區的編修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嗎?」

陳蔚然猶豫道:「這個……」

那人道:「我知道陳大人忌諱林尚書,只是——林家那一大一小,都跟狐狸精似得,陳大人的所作所為,連林郎都未能瞞的過去,更何況是林尚書?」

陳蔚然神色更是不安,那人眼中顯出幾分不屑,卻快快的掩了下去,嘆道:「陳大人您也知道,林尚書自進京以來,在朝中的聲望越來越高,已然有許多朝臣以他馬首是瞻……只可惜林大人與三殿下交好,與我們並非是一路人,否則真要好好結交一番……」

陳蔚然快快的向四周看了一圈,低聲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容我細思。」

那人欣然道:「那下官就等著大人您的好消息。」

又道:「當今陛下英明,雖寵幸林尚書,卻絕不會允許越權之事出現,禮部地位又向來超然,那林尚書雖然位高權重,卻也管不到禮部來,陳大人實在無須懼他太甚。」

說完率先離開,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得意:這個人,自以為是又眼高手低,向來清高自詡,自己數次招攬都被他義正詞嚴的拒絕,原來卻是要來硬的才行。

若不是看他在禮部多年,又數次主持會試,人脈和聲望均不錯的份上,還真值不得他們費這麼大的功夫,去四處煽風點火添油加醋……不過有了他,六部就等於掌控了一部,雖是最弱的一部,卻也是最有潛力的一部,畢竟,每一個流入官場的人才,都要經過禮部選拔……

另一邊,林楠同李磐進了側殿廂房,林楠見李磐神情頗為糾結,不由失笑,起身給他倒了杯茶,道:「這是怎麼了?」

李磐握著茶杯,有些不安道:「磐兒是不是又給先生惹禍了?」

林楠笑道:「這話怎麼說?」

李磐忐忑道:「方才我過來尋你時,聽見他們二人藏在角落說話,說先生您要是選了詩詞,就只能做個詞臣,選了策論,就會丟了狀元,名聲掃地……磐兒想,無論如何皇爺爺都不會讓你當個詞臣吧,還是先奪了狀元為上,所以……」

「所以看見我在寫策論,就故意污了我的試卷,好提醒我改寫詩詞?」

李磐低頭低聲道:「但看見先生早就答完詩詞一項,我就知道這次又闖禍了,恐又壞了先生的事……」

林楠搖頭:「不妨事。」

見林楠這般說話,李磐心中更是難受,眼中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在先生面前,磐兒似乎永遠都在闖禍……」

永遠只會做錯事,永遠只會拖累這個人,永遠只會讓這個人在後面幫他收拾爛攤子……

林楠失笑出聲,道:「這樣不是很好?」

見李磐瞬間瞪大了眼,茫然看過來,笑道:「傻小子,在我面前犯錯有什麼了不得的?我在父親面前,也是不斷犯錯呢……」

臉上顯出幾分懷念之色來,溫聲道:「有那麼一個人,有他在的時候,永遠不用但心做錯事,因為無論你做了什麼,他總會在你後面給你收拾爛攤子……哪怕事後被打的屁股開花,也是記吃不記打,下次還是活蹦亂跳的四處去闖禍……不過就是仗著世上有這麼一個人罷了。」

伸手揉揉李磐的頭,柔聲嘆道:「世界上能有這麼一個人在,不是很好嗎?」

「是……」李磐鼻子酸楚的厲害,眼淚再憋不住,一頭扎進林楠懷裡,死死抱著他,哽咽道:「是……這世上……能有先生在,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林楠伸手將李磐抱在懷裡,感受著他的眼淚浸濕他的胸口,愣了好一陣,才學著當初暈船時李資哄他的樣子,輕輕拍撫他的後背。

好一陣,李磐才從林楠懷裡掙脫出來,不好意思的抹乾凈眼淚,道:「總有一天,磐兒也要成為先生心中的那個人,有磐兒在的時候,無論先生闖多大的禍,磐兒也會替先生兜著……」

林楠失笑道:「好,先生我就等著磐兒罩著我的那天。」

李磐茫然道:「先生,什麼是罩?」

林楠將桌上油燈的燈罩取下來,又放回去,道:「就這樣罩起來,風吹不著,雨打不著……這就是罩。」

李磐認真點頭道:「先生,你等著,我日後一定會罩著你的!」

林楠忍俊不禁,再次揉了揉李磐的頭,從一旁案上取了紙和筆,道:「你不是要侍候我筆墨嗎?還不過來磨墨。」

李磐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老老實實上前。

林楠去洗了手,整了衣冠,正了神色,才在紙上落下筆墨,一筆一劃,正直端方,未幾停筆,將文稿遞給李磐道:「當初初遇,說是為你寫詩,但那篇『杏花吹滿頭』委實敷衍,這一篇送你。」

李磐慎重接過,低頭看去,白紙黑字,入眼入心:「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

待一篇讀完,恭恭敬敬收起,道:「多謝先生教誨。」

林楠搖頭道:「非是我所做,我不過借花獻佛罷了。」

聲音微低,道:「我雖不知磐兒志向,然而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的道理總不會錯。磐兒如今人小力微,無論怎麼想的,不妨拿著它,做出一心向學的模樣來,也能清凈幾分。」

李磐先是目瞪口呆的望著他,而後嗤嗤笑出聲,道:「先前我聽皇爺爺說,先生你寫『驛外斷橋邊』是用來罵人的,我還不信,現在親眼看見先生寫『師說』來當好學的幌子,卻不得不信了……先生你好歹也是大昌第一才子,就算不能不食人間煙火,好歹也要表現的……嗯……脫俗一點,不行嗎?」

林楠一片好心餵了驢肝肺,冷哼一聲,咬牙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那公鴨嗓子,說的話真的很難聽!」

雖然李磐正在變聲的時候,聲音是很難聽,但是李磐當然不會聽錯重點,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著笑著,聲音漸低:「先生,有你在,真好。」

林楠又在他頭上摸了一把,成功將他梳理整齊的頭髮又弄亂了一些,才微微一笑。

磐兒,若你當真知道我在想什麼,也許就不會這麼想了。

你家先生,從來都不是會單純對一個人好的人。他和那些一心利用你的人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更懂得將心比心,以心換心的道理罷了。

******

雖林楠早早便交了卷,但要出宮,卻要等所有人一起,李磐陪了他一陣,便被他攆了回去讀書。

又在偏殿等了許久,才終於有人交卷出來,林楠才不再一個人悶坐無聊。再過不多時,交卷的時候便到了,一下子出來許多人,眼看快要全出來時,卻忽然從殿門內傳來喧鬧之聲。

眾人轉身回望,便見一群考生簇擁著顏逸出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嚷著,顏逸奮力的解釋著什麼。

顏逸一出殿門,就道:「好了好了,這不是來了嗎?」

手執一紙書稿,高聲開始念誦:「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秦以攻取之外,小則獲邑,大則得城。較秦之所……」

他一面念著,一面走下台階,瞬間身邊就圍了一大群人,一個閱卷官奮力撥開考生擠了進來,攔在顏逸面前,道:「殿試試卷及文稿,一律不得帶出怡和殿,念你不知者不罪,將文稿拿來,恕你無罪!」

顏逸將文稿藏在身後,道:「大人錯了,這非是文稿,乃是林郎練字留下的廢紙罷了!」

閱卷官寒著臉道:「胡言亂語!在殿試考場中書寫,又是關乎六國的策論,不是文稿是什麼?快交出來!」

顏逸毫不畏懼道:「大人雖貴為考官,可也不能信口雌黃,林郎殿試分明選的是詩詞,怎麼會寫策論?學生聽林郎親口所言,這不過是他無聊時練字的廢紙罷了!學生有幸拜在林郎名下為記名弟子,此物又是學生所得,自然……」

話未說完,另有一閱卷管擠了進來,冷著臉道:「你說這是林郎練字的廢紙,那我問你,這紙是從何而來?難道是林郎從私自攜帶?」

顏逸頓時失語:「這……」

若是說自己帶來的,豈不是說林楠私藏攜帶,在殿試中作弊?

那考官得意道:「既然如此,殿內的筆墨紙硯,均是為殿試所設,書寫的一筆一劃皆是文稿!還不給我交出來!」

顏逸磨磨蹭蹭的從身後拿出兩張紙,不情不願的交了出去,見那考官拿了便要走,忙追上去道:「大人!大人!好歹讓學生抄錄一份!」

那考官冷哼一聲道:「蠢材,你不是他的學生么,讓他再寫給你不就成了?這才不過半篇……」

顏逸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先生他……唉,那首『疏影橫斜水清淺』,學生不知央了多少回,也沒能得到下半首……」

圍在一旁的學子聞言,不由大驚,紛紛道:「大人容我等抄錄一份……」

考官冷著臉喝道:「吵吵嚷嚷成何體統,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還不給我退下!」

好容易將考生驅散,十多個閱卷官一起圍了上來,紛紛喝彩道:「到手了!到手了!」

「姚大人果然好手段,快快拿出來一觀!」

亦有人懊惱道:「方才林郎交卷,就該過去看一眼才是,都去看他的詩詞去了,混忘了他還寫了旁的東西!」

方才表現的兇悍之極的姚大人得意洋洋道:「拿出來一觀也不是不可,但是先要說好了,這東西,誰弄到算誰的,你們要看可以,但是若是要搶,可別怪姚某和他拚命……這可是姚某留作傳家寶的東西,天下誰不知道林郎親手寫的詩詞已是萬金難求,何況是這東西……」

「廢話忒多!剛剛只聽那顏姓學子讀了一半,正心癢難耐,快讀快讀!」

姚大人一掃得意之色,整了神色,清了清喉嚨,才誦讀道:「較秦之所得,與戰勝而得者,其實百倍……」

姚大人身邊圍了一圈的人,安靜聽他誦讀,而在圈外,有人氣的眼前一陣陣發白……

於此同時,林楠被一眾學子圍在中間,神色無辜之極:「什麼『六國論』?小弟不知啊……」

一面向身側鬧的最厲害的顏逸遞過去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果然比想象中的還要聰明,這個弟子收的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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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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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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