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洞穴

林恨天當機立斷，一躍而起，轉身向山谷內狂奔而去。

忽然見草叢裡躍起一個人，讓劍無寒心中當場一驚。

仔細看清楚，卻見一個穿著低級劍衣的傢伙，撒腿逃進谷內。

劍無寒放下心來，臉上獰笑一聲,望著一臉驚慌失措的女子，低聲道：

「雪妹別怕，只是一個低賤的劍仆，等哥哥我去殺了他。」

說完，縱身追去。

林恨天用盡全身力氣，瘋狂的奔跑著。

瞬間跨過那小小的溫泉，鑽過藤蔓糾葛的荒草叢，衝進前方那一片低矮的灌木林。

說是低矮，也只是相比較漫山遍野的大樹來說，經過無數年的生長，灌木叢比人身高都高出很多。

他一邊跑，一邊緊張的向後張望。

後方緊緊追逐的劍無寒，一臉的鬱悶。

沒想到這個低賤的劍仆體力這麼好。

該死的，誰說劍仆的伙食不是人吃的，差勁的伙食能吃出這麼好的體能來，連本公子都追不上。

劍無寒有心想馭使飛劍，可小山谷本身就狹窄無比，其內更是乾枯的藤蘿密布，他自問以自己的御劍水平根本無法順利飛行，只好拔足悶頭狂追。

眼見前方那個劍仆一頭扎進灌木叢中，馬上就要消失。

劍無寒凶眉倒豎，銀牙一咬，體內元力運轉，催動劍訣，向前一指，一道銀光閃出。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驚動了其他人也顧不得了。

只要能先行將其斬殺，到時候胡亂編個借口，誰能懷疑，何況只是一個低賤的劍仆而已。

低頭狂奔的林恨天忽然心中一緊，一種危險感悚然而至。

他幾年流浪，處處警惕，養成了一種潛意識直覺，當下毫不猶豫，身體猛然向右側一滾。

砰！

聲音震耳。

林恨天迅速躍起，向後匆匆一瞥。

一個數尺寬的圓坑映入眼中，一把散發著冷冽劍芒的銀色飛劍懸浮在上空。

他大驚失色，毫不猶豫縱身竄進前方灌木叢中。

轟隆…轟隆隆…

他一邊奔跑，一邊敏捷躲閃，好幾下都差點被擊中，甚至有一下，緊貼自己的腋下穿過。

前方突然一拐，一個寬達十幾丈的深澗出現在眼前，林恨天不得不停下腳步，奔到澗邊向下看去。

下方深澗陡峭無比，垂直上下，一眼望不到底。

如果從上方的高空看下來，彷彿被人將山谷連帶整個山峰一劍劈開。

山風吹來，深澗內一團團霧氣翻湧滾動，卻怎麼都吹散不開。

林恨天絕望了。

後方灌木叢響起，氣喘吁吁的劍無寒終於追上來了。

他一見林恨天站在澗邊，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立刻大笑起來，猖狂的叫道：

「小子，你繼續跑啊，哈哈，我看你還往哪兒跑。」

林恨天轉過身，默默盯著劍無寒，說道：

「如果你能放我一條生路，我發誓絕不會把今天的所見所聞透露半點給別人，我以後願意當牛做馬，供你驅使，如何？」

劍無寒笑的聲音更大了：

「哈哈，我沒聽錯吧，到了這種地步，居然還想求饒，真笑死我了。

嗯？我記得你，你是上次門派招收弟子時落選的那個人，嘖嘖，真是個醜八怪啊，哈。」

聲音忽然一收，獰聲道：

「一個低賤的劍仆我要來何用，吃白飯么？而且，我只相信死人才會真正的保守秘密，所以，你必須要死。

醜八怪，不要怪我，怪只怪你自己命不好，去死吧。」

手一指，那道奪命的銀色飛劍，化作一道銀光，激射而來。

林恨天的心沉了下去。

一股憤怒從心底驟然升起，雙眼一下子變的血紅，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彷彿活了過來，猙獰的抖動著，他瘋狂怒吼：

「我不甘心……」

在劍光將要觸及軀體之時，身軀猛然向後一仰，墜入深澗之中。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劍無寒衝到澗邊，向下望去。

林恨天的身影在眼中迅速縮小，跌入霧氣中，須臾不見了。

他恨恨道：「算你走運，留下全屍，哼！」

咒罵幾聲之後，轉身離去。

林恨天不斷下墜。

聽著耳邊傳來呼呼作響地山風，大腦一片空白。

自己要死了嗎？眼前驀然閃過一些熟悉的記憶碎片，有父母，有小妹，有兄弟。

爹，娘，妹妹，我來陪你們了，小滿不孝，不能為你們報仇雪恨了。

砰然一聲，他彷彿跌在一張充滿彈性的大床上，然後被高高拋起，又重重跌了下來。

渾身上下被反彈的力道震的疼痛麻木之極，一時之間，不能動彈分毫。

自己居然沒死。

過了好一會兒，他忍住疼痛，慢慢抬起胳膊，摸索起來。

像是置身在一些藤蔓之上。

他艱難的坐起身子，大大喘了幾口氣，感覺力氣回來一些，他不禁擺動腦袋左右張望了一下。

周圍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山澗太狹窄了，幾乎終年不見陽光，四周異常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安靜的令人心悸。

他從懷中掏出火摺子。

啪

借著燧石打亮的火光，他大概看清周圍的環境。

周圍怪岩嶙峋，粗大的藤蔓蔓延垂落，無數年的生長，密密麻麻的攀附在岩壁上。

許多枯藤，在半空中糾纏在一起，一片一片的，仿若一張張巨大的吊床。

林恨天就是落在其中一張老藤吊床上，才得以保住性命。

自己不能坐在這裡等死，林恨天想到。

他緩緩爬到峭壁旁，從懷中掏出匕首，砍柴刀在追逐的過程中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了。

他用匕首挖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向下方丟去，

啪

彷彿是石頭落在水中的聲音，好像距離不是太遠。

果然，凝神靜聽下，下方依稀傳來微弱的水聲。

他向下望去，入目一片黑暗，霧氣翻湧，阻住視線。

林恨天略一思忖，費力的用匕首割斷幾根枯藤，然後把它們接在一起。

經過無數年的生長，這些藤蔓異常堅韌。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割斷幾根，匕首卻已經廢了，刃處翻卷，已經不能再用了。

他嘆了口氣，把它收進懷裡。

沿著冰冷濕滑的峭壁攀援而下，儘管腰間系著枯藤，可峭壁是在是太陡峭了，林恨天攀爬起來一點都不敢大意。

嘩啦

腳下的一處崖壁由於無數年的風化，不堪重負，碎裂開來。

林恨天一個趔趄，急忙抓住上方突出的一塊岩石。

儘管反應及時，但身體，手臂，大腿上仍然被劃出一道道血痕，一身劍仆衣裳，早已經磨碎成了爛布條。

拽了拽上方的枯藤，藤蔓已經到頭了。

石頭墜落時的聲音，離下方水流最少還有數十丈的距離，他不敢跳下去，萬一下面有暗礁或裸露的突岩，他將毫無幸理。

苦笑一聲，解開腰間的枯藤，抓緊岩壁，謹慎的向著下方爬去。

他在峭壁上緩慢的移動著，像一隻鍥而不捨的蝸牛，為了生存漸行漸進。

向下行了大約六七丈的距離，林恨天忽然發現左下方的岩壁上居然微微透出一絲紅色光華。

雖然隔著重重濃霧，但那股紅光在黑暗中是如此醒目。

他不由心中大奇。

慢慢向著那裡攀爬而去，小心翼翼爬到紅光旁邊。

林恨天低頭看去，原來石壁上居然有一個小孔，那絲紅光就是從小孔裡面投射而出的。

他記得一路下來，也曾數次向下張望，並沒有發現什麼。

微一思索，旋即釋然。

可能是剛剛墜落的石塊跟岩壁碰撞時，碰裂石壁出現的。

岩壁後面肯定有什麼東西。

想到此處，林恨天不由得心中火熱。

他本來就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除了一條賤命，身上別無他物。

他一掌拍向小孔周圍的石壁。

砰然一聲，石屑紛飛。

幾個月苦練的金剛大力掌終於起到了關鍵性作用。

雖然是石壁，但也只是個虛殼，根本擋不住林公子的「金剛掌」。

碎石落下，一個一人多高的石洞出現在眼前。

一股強烈耀眼的紅光陡然透壁而出，在黑暗中顯得如此刺目，讓他不由得眯起眼晴。

過了一會兒，眼睛逐漸適應這種光線，他謹慎的鑽進洞里。

洞穴沒有想象中的巨大，只能容納五六個人並排而立。

洞穴深處，一具高大的骨骸隨著紅光驀然出現在眼前。

林恨天心臟被駭的猛然一跳。

定睛一看，只是一具骸骨，他稍微放下心來。

橫豎都到了這步田地了，除了在沒報的血海深仇之前就死掉，他還真沒有什麼可害怕的東西。

他靠近骨架，細細打量起來。

這具骨骸靜靜的盤坐在一個腐爛成灰的黑色蒲團上。

身上穿著一套黑色儒袍，袍子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血肉早已經腐爛殆盡，看起來像是已經死亡了無數年月。

一陣山風灌進洞來。

骨架上的衣服瞬間化為飛灰，隨風飄散，露出一副高大異常的骨體。

骨體晶瑩如玉，上面半點灰塵也無，陣陣光澤流轉。

整個骨架像是用一塊巨大的玉石雕刻而出。

顱骨左眼眶中，一顆紅光四溢的珠子朦朧的閃爍著妖異的光華。

整個洞穴被照射出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