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夏洛蒂勃朗特在《簡愛》中寫道:「生命太短暫了,不應該用來記恨。人生在世,誰都會有錯誤,但我們很快會死去。我們的罪過將會隨我們的身體一起消失,只留下精神的火花。這就是我從來不想報復,從來不認為生活不公平的原因。我平靜的生活,等待末日的降臨。」

如果簡愛也有重生的機會,在里德太太把她關進紅房子時她還會不會恐懼?在明知道羅沃德學校會奪走她最好的朋友生命的情況下,她會怎麼做?她還會選擇進入那個充滿痛苦回憶的桑菲爾德府,與強悍又軟弱的羅切斯特重逢嗎?她是否能把羅切斯特從瘋狂的伯莎梅森手中挽救出來?她會耐心地等待繼承素未謀面的叔叔的遺產,還是主動去尋找他?……

神奇地,墨北的心思居然飄到了與此時此景毫無關聯的一本小說上去了,默默地在腦海中代替簡愛計劃着另一種波瀾壯闊的生活,甚至連羅驛抓住他脖子的手指漸漸收緊都沒有讓他回過神,直到麵包車的爆炸聲傳來。

這突如其來的爆炸讓車上猶豫不決的眾人下意識地都有了行動——駕駛室里的大華和另外一名保鏢已經按捺不住下了車,一副又想過去幫忙又在遲疑不決的模樣;戴夫和劉正揚也跑進駕駛室從車窗探出頭去看情況,神色里除了震驚就是恐懼。

杜醫生乾脆推開擋在他前面的劉正揚,在下車前沖着羅驛說了一句話:「不管怎麼樣我畢竟是個醫生。」然後就跳下車向麵包車的方向跑去,大華和另外一名保鏢遲疑了一下,也跟着跑去救人了。

這脫軌的意外讓羅驛臉色發青,一直沉默旁觀的梁拂曉不得不提醒他:「你快把墨北掐死了。」

羅驛目光冰冷地看着墨北,墨北的舌尖都快不由自主地探出唇外了,可臉上的神情依舊平靜,直視羅驛的眼神十分嘲諷。

羅驛收回掐站墨北脖子的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頰,說:「你就這麼急着尋死嗎?」

墨北咳嗽著,斷斷續續地說:「你、你不是自……咳咳,自詡最能把……握……人心嗎?現在……咳……這種局面,你還滿意嗎?」

斌子返回車廂,着急地問:「加油站的人拿着滅火器過去了,可他們人沒幾個。教授,我們真不下去幫忙嗎?」

沒等羅驛說什麼,斌子又驚叫起來:「火!着火了!」

車廂一角堆放的黑色皮箱中間冒出了火苗,如果不是斌子久經訓練意志堅定,他都要忍不住逃跑了。很快斌子就鎮靜下來,跑過去滅火。

其實墨北扔進那堆皮箱縫隙里的沾滿汽油的碎布只有一小團,皮箱又不易燃,火苗很快就被斌子給撲滅了。雖然沒有造成什麼嚴重後果,但這個小插曲讓本來就已經緊張的氣氛更加危險起來,就在斌子大叫起火的時候,已成驚弓之鳥的劉正揚跳車而逃,戴夫也沒頭沒腦地跟着衝下了車,他們像是害怕這輛車也會爆炸,跑出去很遠。

這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混亂讓羅驛的注意力稍稍有些轉移,而就在他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駕駛室(彼時劉正揚剛剛逃下車)時,墨北突然揚起手,手指間夾着的眼鏡碎片划向羅驛的咽喉。

如果這是動漫,墨北的指間就該有寒光一閃,隨後便是鮮血噴灑的畫面。

可惜的是眼鏡碎片太細小,而且也並沒有多大的殺傷力,羅驛的反應又太敏捷,墨北在他脖子上只製造出了一抹血痕,羅驛拇指一抹,就連那點血都不見了。

後頸一痛,眼前一黑,墨北失去了知覺。

海浪拍擊岩石的聲音,潮濕的空氣有點咸,還有些許煙味,身體很沉重,鼻尖涼涼的,臉上的皮膚很緊繃……墨北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過了片刻,五感繼續復甦,墨北才發現眼前並不是純粹的黑暗,隱約閃爍星光的重雲密佈的天空,不斷沖刷著沙灘的海水細微的反光,遠處漁村中的數點燈光,近處明滅的紅色的煙頭——那一點光映出的輪廓讓墨北認出吸煙的人是梁拂曉。

也許是被海風吹得時間長了,又或許是因為昏迷太久,墨北覺得臉很僵硬,除了眨眼做不出一個多餘的表情。

梁拂曉一直站着不動地抽煙,還有一個人在焦躁地來回走動,走到梁拂曉身邊的時候就會停一停,像是期待梁拂曉會對他說什麼。但梁拂曉一直沉默著,於是那個人——看輪廓像是劉正揚——就只好失望地繼續徘徊。

不遠處的礁石上還站着一個人,做出一個眺望的姿態,應該是斌子。

而在背後抱着墨北的人毫無疑問是羅驛。

墨北還記得他身上的氣味。

在意識到自己正躺在羅驛懷裏,身上還裹着他的外套時,墨北覺得胃裏一陣翻騰,但奇異的是身體卻像是被麻醉了一樣依舊軟弱地動彈不得。

劉正揚躊躇地走過來,離著還有兩米多遠就停下了,身體語言是一副想要隨時撤離的姿態。「哥,他們怎麼還沒來?」

羅驛的語氣同以往一樣平靜,「耐心等等,約好的時間還沒到。」

「哦。」劉正揚失望地應了一聲,似乎那一句問話就已經消耗掉了他大部分勇氣,低着頭又走向別處了。

他們是在等……來接應的船隻?

墨北盯着雲層邊緣微弱的星光出神,在車上的時候把自己打暈的是梁拂曉吧,他跟羅驛到底是什麼關係?

起先在「監獄」里看到他的時候,感覺他像是被羅驛以實驗為借口騙去的,但從在醫務室時他的表現來看又有着微妙的違和感。後來在車上看到他,他一直沉默而僵硬,既不像是跟羅驛是一夥的,又不像是被綁架強迫的。

這個變數雖是意料之中,但當那一掌真的橫切在後頸上時,墨北還是覺得心裏像是有什麼東西沉下去了。

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時間裏,他們是怎麼從加油站離開的,大華、杜醫生等人又為什麼不在……但是,在這個小團體里似乎並沒有像自己期望的那樣發生過激烈的內訌。

不過,在加油站那邊,明顯是一伙人的兩輛車,一輛失火爆炸,另一輛卻棄之不顧地離開,這一定會讓現場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也算是給夏多留下了線索吧。

夏多,夏多……

墨北每次想到夏多的時候,最先浮現在腦海里的總是他的笑臉,讓人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來,像是被他拉着手從任何紛繁雜亂的惱人俗事中帶出來,輕輕一跳,跳到了另一個金色的光明的世界裏去,風是軟的,你是輕盈的,雨聲都是泠泠的……

哪來的雨聲?

是海浪。

對,在海邊呢,海風還挺冷的,呵呵。

羅驛摸了摸墨北的臉,摸到他撲扇的眼睫毛,說:「醒了?你在發燒,現在沒藥,你忍一忍。」

嗯?已經從暴走邊緣切回到溫和可親的羅教授模式了嗎?嘖嘖,真遺憾啊,還是那個暴走的羅驛更好玩些。羅教授模式太理智,這樣不好,不好。

咦?這個語言風格不太像平時的我啊。

一個人在思考的時候使用的語言往往是他最熟悉的,用中文思考和用英文思考,思維方式可是不一樣的。語言風格也是一樣,用推理風還是用動漫風,產生的答案大概是全然不同的吧。

這個風格不像我。

不是我。

是誰呢?

誰在我腦子裏偷偷假裝成我?

太狡猾了。

終於忍不住要分裂出第二人格了嗎?

別逗了,人格分裂這種事又不是切西瓜,想切幾瓣切幾瓣。

啊,夏天就是吃西瓜的季節啊。

梁拂曉把煙蒂彈向海水裏,腳步沙沙地走過來,光線太暗,墨北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卻感覺得到他身上瀰漫過來的愧疚氣息。

開什麼玩笑,難道情緒變化在人體內產生的化學反應會以信息素的形式傳遞出來,並通過嗅覺或毛孔來接收翻譯嗎?

每個毛孔里都伸出饑渴的小手在空氣里抓抓抓,試圖捕捉流動的信息素,抓住一納米信息素就趕緊縮回皮膚里去撕碎了分析……這種情景想一想都要掉一地雞皮疙瘩好嗎?摔!

「你有什麼把柄落他手裏了?」墨北問梁拂曉,有點吃力地從裹在身上的衣服里拔出一隻手來撓了撓頭,好想把大腦從頭皮裏面拽出來放到海水裏去洗一洗啊。

梁拂曉沒吭聲,羅驛卻笑着說:「你猜。」

「起先是被做實驗的名義騙過來的吧?但你已經有了懷疑。後來,大概就是犯人□□之後,也許是直接跟羅驛見了面,也許是某個得到羅驛命令的獄警跟你談了話,你知道自己的把柄在他手裏,於是就妥協了。」墨北像撕掉一層皮似的把那件外套從身上扒下來,拿在手裏發怔,不知道是用沙子埋起來好,還是借個火燒了它好。「我的推測就是這樣了。」

墨北茫茫然地抬起頭,看看梁拂曉,把外套遞給了他。

警察叔叔,請失物招領,謝謝。

梁拂曉有些發懵地接過衣服,說:「我……我經手過的一件案子,嫌犯劫持了我的搭檔……他是我學長,人很好,那是、那是他……他隔天就要結婚了……他死了……嫌犯也死了……」

這劇情有點熟悉,在哪部電影里看到過呢?

「你殺了你搭檔?」

「……槍打偏了,我不是……」

「然後你又打死了嫌犯,製造出嫌犯和搭檔互相開槍殺死對方的假相,以此掩蓋自己的失誤。也許你掩蓋得很完美……不不不,如果完美,他就不會知道了。是警隊里有其他人知道真相,但是出於某種目的替你遮掩了,然後這個人又把事情告訴了他……是你的病人還是生意夥伴,羅驛?這次在研討會上碰到梁拂曉,是巧合?還是你故意安排的?」墨北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分析著。

遠處,海浪聲里多了另一種聲音。

礁石上的斌子跳下來,跑過來向羅驛報告:「船來了!」

呵,船來了。

怎麼才能把船弄沉呢?

作者有話要說:墨北壓力太大,基本瘋掉了……好吧,這句是開玩笑的……其實也差不多少……不,是開玩笑的……他會好的……

然後,再有兩三章差不多就完結了喲~(此處應有小星星biu地亮起來)

之後大概會寫幾個番外放上來,如果大家有什麼想看的內容可以說一下。慢慢抽時間寫。就醬。喵~(=⌒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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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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