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NEW

第151章 NEW

黑暗的甬道里,戴夫有些踉蹌地走着,他摘掉眼鏡抹了一把流到眼睛上的血,又把眼鏡戴好——雖然走這條路根本不需要視力,但戴好眼鏡對他來說早已是和呼吸、喝水一樣自然而然的事。

他一邊走一邊詛咒著剛才在混亂中打破他頭的人,雖然完全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幹的。但不管是誰,肯定都得不到什麼好下場。

趁著那些糊塗鬼在餐廳里打得不可開交,又有孟大慶的掩護,他溜出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發現唯一一個與他們身份不同的人不見了。戴夫暗暗冷笑,等到這群糊塗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的時候,恐怕人命都填進去幾個了。

不過,如果他們不蠢,又怎麼可能被羅醫生耍了這麼久呢?倒是那個新來的小鬼,實在是有些古怪,才一進來就挑唆得那群糊塗鬼要作亂,要不是羅醫生早有吩咐,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收羅這些蠢鬼進來也不是容易事,現在鬧成這個樣子,原本的計劃肯定是進行不下去了,但看羅醫生的樣子似乎又並不意外,真是搞不懂他到底想幹什麼。最頭疼的是那些傢伙把監控器都給砸壞了,從外面無法觀測裏面的情況,這可不利於掌控局面,他得趕緊問問羅醫生得怎麼解決這個難題才行。

戴夫停了下來,狐疑地轉頭看了看——當然什麼都看不到。他覺得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但此時側耳細聽卻又靜得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出於人類本能的對黑暗中隱藏着恐怖怪獸的幻想,不免心裏有些發慌。

在這一刻,這條平日裏走得無比熟悉的甬道忽然變得有幾分陌生了,四周包圍着他的黑暗裏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戴夫突然產生個念頭,如果有雙能暗中視物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打了個寒噤。

戴夫伸出手在眼前搖晃了兩下,手臂劃過空氣,掠起一絲寒氣——這裏不見天日,連照明燈都沒有,即使是在夏季也顯得陰冷。放下手,戴夫覺得自己的舉動很可笑,幸好這裏沒有第二個人。

頭上被打的那一下可不輕,傷口疼得他沒心思多想,轉過身加快了步伐。

漫長的甬道也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看到前方那點白光,戴夫的腳步頓時輕鬆了起來。

一隻腳剛剛由黑暗踏入光明,背後已經貼上來一個吐著冰冷氣息的身體,戴夫只感覺到後頸一痛,便失去了意識。

墨北用拳頭輕輕抵住嘴,低低地咳嗽了幾聲,甬道里乾燥但陰冷,刺激得他的氣管很難受,剛才為了不驚動戴夫忍得很辛苦,現在一咳嗽起來覺得整個胸腔都震得發痛。他在戴夫身上搜了搜,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只好把眼鏡的鏡片掰碎,將其中最大最鋒利的一片藏在袖口裏,這才邁過戴夫,走出甬道。

甬道外並沒有人看守,也沒有安裝監視器。天花板上40瓦的燈泡上積了薄薄一層油灰,粉白牆面一半漆成了苔綠色,廉價的肉粉色瓷磚鋪地,像是八十年代很多機關單位或是醫院裏會有的裝修風格。

走到敞開的窗前,熾熱的陽光和溫暖的微風撲面而來,墨北感覺渾身都在戰慄。

外面有草地有大樹有圍牆,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地方。墨北只能猜測或許是和之前劉正揚的度假村類似,不過考慮到地下那偌大的空間,又像是廢棄的防空洞改裝過來的……剛剛走在甬道里的時候,墨北就感覺到那條路是傾斜的,而且無論是醫務室、餐廳還是牢房,雖然通風良好,但都沒有自然光線,如果是防空洞那就說得通了。

一隻蒼蠅嗡嗡地飛進窗戶,像一架失控的小直升機似的地在墨北眼角狠撞了一下,墨北驀然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剛才居然盯着窗外在發獃,完全忘記了這裏隨時都有可能會有人來,甚至他都無法判斷自己究竟呆怔了多久。

對時間感的缺失,這意味着他的神經已經緊繃得快要斷裂了,這狀態可不怎麼好。

墨北一邊提醒著自己,一邊依舊站在窗前一動不動,溫暖的空氣里像是有強大的磁力留住了他,每根頭髮每個毛孔都舒服得輕輕呻吟,像被摸順了毛的貓癱在這陽光地兒里不願動彈。

用鏡片尖銳的邊緣刺了手心一下,墨北終於從這種詭異的狀態下脫離,向走廊深處走去。

「……那你說該怎麼辦?老頭子一發力,我可頂不住啊,現在董垣急得都要跳樓了……」劉正揚的聲音從一扇門裏傳出來,有些破音,讓人可以想像得到他那張臉上惶恐不安的神色。

「教過你多少次了,遇到大事尤其要冷靜,你總是不聽我的。要是你在綁架墨北之前問過我的意見,至於鬧成現在這樣嗎?你也不想想,他是你可以隨心所欲擺弄的人嗎?」羅驛的聲音要低沉得多,幾乎讓人聽不清。

「但是你一定有辦法的……」劉正揚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帶些討好撒嬌的意味:「哥,我錯了,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你可不能不幫我呀。」沒有等到羅驛的回答,劉正揚急了,「這次我要是完了,你也就完了,幫我就是幫你自己。」

羅驛笑了幾聲,不知是讚歎還是譏諷地說:「正揚啊,你有出息了。」

墨北沒再聽下去,伸手推開了門。

劉正揚一看到墨北,就下意識地抬起胳臂護住頭臉,縮肩含胸地側過身體,這種本能畏懼的姿勢直到羅驛輕咳一聲才解除。羅驛看起來十分淡定,甚至還對墨北笑了笑:「我估摸着你也快來了。坐。」

羅驛指了指面前的沙發,墨北無動於衷,只是把一雙墨色沉沉的眸子盯着劉正揚看。

劉正揚摸了摸脖子上厚厚纏繞着的紗布,感覺紗佈下的傷口像是又被刀鋒割開了幾分似的疼,他哆嗦了一下。

羅驛拍拍劉正揚的肩膀:「你先出去吧。記着,沒我的話,什麼都不許做。」

劉正揚忙不迭地點頭,落荒而逃。

羅驛拉開一把椅子請墨北坐,還很體貼地詢問:「茶?咖啡?」

墨北剛要開口,不知怎麼氣息一窒,忍不住咳嗽起來。

「支氣管炎又犯了?一會兒給你拿點葯。來,先喝點水,溫的。」羅驛倒了杯水遞過來,語氣溫和自然,和往日並無分別。

墨北的慢性支氣管炎是老毛病,當年被柴狗子綁架時落下的,這些年雖然一直有調養,但始終去不了根兒,肺氣虛弱,一着涼或是太累就會犯病。家裏人都清楚墨北有這個老毛病,不過,對外人雖然沒有瞞着,但是也不會特意跟人提起,羅驛為何會知道——細思之下未免令人恐懼。

墨北笑了,這些年來他和夏多讓人監視着羅驛,是不是羅驛也同樣在讓人監視着他們呢?如果真是這樣,那監視羅驛的人看到的又有幾分是真的?

羅驛閑閑地倚著辦公桌站着,兩手向後撐放在桌面上,顯出手臂的線條結實有力——很少有人知道,羅驛雖然是個學者氣息濃厚的人,但一直都有健身的習慣,甚至還跟着一位詠春拳大師學習過。前世墨北的反抗總是會被他輕而易舉地鎮壓,現在如果再嘗試的話,墨北心裏依舊沒多少把握。

似乎是被墨北的笑容感染了,羅驛嘴角微笑的弧度加大,「其實你用不着這麼着急,在牢房裏多歇幾天,等身體康復了再做這些不是更好嗎?」

墨北喝了小半杯水,感覺喉嚨舒服多了,「我年輕嘛。」年輕,所以氣盛、心急,初生牛犢不怕虎。

「原本我以為你會留在餐廳,想辦法控制住局勢,然後再聯合那些囚犯一起來找我算帳。」羅驛似乎有些好奇,「你怎麼放棄了這些助力,一個人就過來了?」

「如果我沒猜錯,孟大慶是你的人吧?除他之外還有幾個。有這些人在,我想要控制局勢就很難。況且,那些人又蠢又膽小,即使籠絡到身邊來也就是個狐假虎威,根本派不上多大用場。我何必費那個力氣呢?」墨北把水杯放在旁邊的茶几上,用修長的手指沿着杯口輕輕撥弄。

羅驛瞥了他的手一眼,笑了:「這種催眠的小把戲就不要做了吧,你知道對我沒用的。」

墨北也笑了笑,收回了手,「不試一下怎麼能甘心。」抬頭看看四周,像是開玩笑一樣問道:「你這裏應該不會有攝像頭吧?」

「當然,我也是需要**的。」羅驛爽朗地一笑,「在牢房和餐廳的那些攝像頭,是為了錄下他們的即時反應當實驗材料……好吧,我知道瞞不過你,有些錄相在剪輯後會賣給那些癖好特殊的人欣賞,特別是今天這場暴亂,會引起很多人的興趣。不過,你叫人把攝像頭都給砸壞了,錄相沒到□就被掐斷,這下子我可虧本了。」

「海外?」雖然是問句,墨北卻說得很篤定。

羅驛點點頭,「這些人雖然身份、來歷各不相同,但這只是為了增加一點趣味性,多元化嘛。不過他們有一點是相同的,如果他們消失,不會有多少人關注,更不會有人去花力氣尋找。嘖,如果讓他們的熟人看到他們現在的樣子,一定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的性格會變得如此扭曲和暴力……」

「我對你如何掃乾淨尾巴沒興趣,對這些人的生死也不關心。」墨北冷淡地說,「我只在乎我自己。」

「我就知道是這樣,墨北,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是同一類人。」

墨北面無表情地看着開心大笑的羅驛,這句話前世羅驛也對他說過,但墨北一直認為這就是放屁。

跟羅驛是同一類人?他嫌噁心。

羅驛看出來墨北的反感,反而笑得更開心了,「你還是太年輕,等你再成熟一些就會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就算如此,又怎樣?」墨北反問。

羅驛向著墨北微微傾身,他和墨北一站一坐,原本還算鬆弛的距離感一下就因為這個動作而變得緊繃起來。

「在這些愚蠢、低能的生物中間,即使是我也難免會寂寞,若有個同類可以相伴,也是件幸事。」羅驛的聲音低沉柔和,像一把細沙灑落在清泠水面上,充滿誘惑,「尤其是如果這個同類尚不自知,那麼,讓他醒悟的過程也是非常有趣的。」

「你找錯人了。」墨北說。

「是你被庸俗的愛欲束縛住了才能,你變得膽怯了,迴避著真實的自己。我在幫你打破藩蘺,回歸你的真心。」

墨北若有所思地笑了,「羅驛,我第一次發現你還有寫童話的天份。」

羅驛直起身,有些失望地搖搖頭,突然話題一轉:「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在怕我,為什麼?」

墨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青蛙第一次見到蛇也會害怕。」

羅驛步步緊逼:「怕到暈過去?」

「何止,怕到想下跪哀求你放我一馬。」墨北似真似假地說,笑意未達眼底,無機質的眼神空洞得像陡然失去生命力一樣,「你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呢?」

羅驛久久地凝視着墨北,二人之間的沉默像是變成了一個黑洞,連屋內的光線都被吸入其中,空氣也變得凝滯沉重起來。

羅驛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場,他可以表現得很親和,沒有絲毫攻擊力,讓人即使是和他初相識也能很快就卸下防備;可是當他像現在這樣面無表情地看着你時,即使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也會讓人產生深深的恐懼感。

尤其是對於墨北來說,這種影響比他想像得更深刻,儘管在努力剋制着自己,和羅驛的對峙還是讓他手腳冰涼、呼吸艱難。

這種時候,沉默是最好的應對,但是墨北卻準備先開口——他快撐不住了,呼吸頻率已亂,很快就會被羅驛看出他的怯懦,到時候羅驛只要翻掌一壓,他就得成了五指山下的孫悟空,本事再大也翻不了身。

「現在外面是什麼狀況?」墨北提問。

羅驛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如果風平浪靜,一切盡在你掌握之中,你會說出來增加我的心理壓力,不說那就是有些事已經讓你頭疼起來了。當然你也可能故弄玄虛,讓我難以判斷。不過,你我都清楚,這種情況根本就不存在,從劉正揚在去機場的路上把我截下來那一刻開始,很多事情就已經脫離你的掌控了。就像做數獨,只要其中一個格子裏填錯了數字並且無法糾正,後面那些格子,無論你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讓它們正確起來。」

墨北換了個坐得更舒服的姿勢,讓自己看起來很放鬆,似乎勝券在握。

「讓我推測一下,會給你造成壓力的因素會有哪些。」雖然剛喝完水,可墨北還是覺得喉嚨發乾,同時心跳在加快,還好,手沒有發抖。

羅驛也換了個姿勢站着,很放鬆。

墨北忽然感到一種濃重的倦意襲來,他很累,累得連一個字都不想說了,而且他覺得自己說得越多就越是在按照羅驛劃出來的路在走。

羅驛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墨北的發言,只見墨北眼睛看着一個地方就不動了,一副神遊物外的樣子。這種時候還走神?羅驛有些好笑。

羅驛叫了幾聲墨北的名字,墨北才像是從睡夢裏被喚醒一樣,有些遲鈍地把視線轉移到羅驛身上,有些疑問似的「唔?」了一聲。

一直以來,羅驛見到的墨北都是充滿戒備的,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迷迷糊糊似乎全不設防的樣子。一瞬間,羅驛覺得腎上腺素飆升,很想把眼前的人扼住脖子壓在□,任由純動物本能來支配自己的行為。

可是,人和動物的區別不就在於能否控制住本能的衝動嗎?羅驛不動聲色地握了握拳頭,用指甲掐着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說話時連語調都平靜得沒有一絲變化:「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一瞬間,墨北臉上那種迷離的神色就消失了,他抬起眼皮看着羅驛,眼尾的弧度甚至透出一絲犀利的寒意。

「你打算利用走私船偷渡到國外嗎?」

羅驛的臉色突然就變了,鏡片后的眼睛竟透出一種野獸噬人般的瘋狂,牢牢地盯着墨北。方才墨北半開玩笑地說過,他在羅驛面前的恐懼,就像青蛙被天敵之一的蛇給咬住了半個身體無法掙脫,只能清醒而又絕望地看着自己被一點一點吞食進去。此時,羅驛就像是那條張開大嘴的蛇……

揣在口袋裏的手緊緊握住碎鏡片,鮮血很快就濕潤了整隻手掌,墨北覺得流出來的血好像是冷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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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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