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感悟

聽到老頭的話，希諾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當中。這個世界上，到底怎樣的人是好人，怎樣的人是壞人？人的一生，又有幾人，做什麼事都是對的？說穿了，對錯只是一念之間。例如被逼殺了人，斷送自己一生的，要不是被逼到了那個份上，又有幾個人會去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自己臨死時的竊喜，到如今看來，只不過是一個輪迴。

輪迴的意義，便是人的悲哀，可是這樣的的悲哀，有的時候也會化成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讓自己像個超人一般，所向披靡。「對不起，我錯了。」

「錯在哪裏？」

「錯在太過的主觀，把壞的事情想的太壞，卻忽略了最真實的情感。錯在心浮氣躁，自以為是。錯在不懂情感，卻讓。。。」後面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要知道，曾經經歷過，無數的悲歡離合，聚散別離，一個無情之仙，早已經情根深種。如今的她，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她都切身的經歷過。

看到撫養自己長大的爺爺離開，她會傷心難過。看到養老院的老人，她會想起爺爺的教誨。看到福利院的小孩，她知道用一顆強大的內心，帶給他們，本就不該缺失的溫暖。面對友情，她在徐璐的耳濡目染之中，懂的了如何去面對，如何去詮釋，心中的那份情感。面對情敵的再三滋擾，她選擇退出，可是卻發現自己早已身在其中，退無可退。

她曾經問過自己，為什麼老天要讓自己經歷那些，直到如今，她才真的明白，那是為什麼。看着白鬍子老神仙那張再慈祥不過的臉，希諾笑了，「傻丫頭，知道自己做錯了，就應該勇於面對自己的錯。人生來都是善良的，之所以變惡，是因為他想要得到更多，慾望是無止境的，無欲則剛的道理，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

面對他的尊尊教誨，希諾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謝謝，我明白了，但是我現在應該做什麼？是選擇自怨自艾，在這裏陪着你，遠離一切世俗的紛爭？還是再次輪迴，做痛苦的歷練，讓自己明白更多？又或是，回到過去，一切重新開始，讓不該死的人，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軌跡？」

聽到她的話，老頭好生無奈，這丫頭，雖然歷經了三世磨難，可是骨子裏那股愛較真的勁，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於是便坐在臘梅樹下，逍遙自在的喝起酒來，「過去的已經成為了歷史，自然是回不去的。至於歷練，你已經經歷的夠多了，也看的夠多了，所以，我不覺得你還需要歷練。」

對於他所說的話，希諾似乎聽出來了什麼道道，也漫不經心的坐在他身邊，雙手托腮，睜著一雙楚楚可人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喝酒，「那如果，我想再回去，你會不會認為我瘋了？」

不說這話還好，說了這話，老頭口中剛喝進去的一口酒，差點沒有噴到希諾的臉上。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希諾更加的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不用這樣大的反應，這裏真的很美，雲霧之間，儘是神秘，沒有紛爭，沒有亂七八糟的七情六慾。但是，這樣的生活，真的很無趣。要不這樣，您跟我一起做回人，然後好好的經歷一番。到那時候，你一定會明白，我說回去，真的不是在耍你。」

這一通的話，終於成功的讓老頭髮了飈，「臭丫頭，我讓你到人間去了三世，一世為人，兩世為魂，經歷了那麼多，你倒好，翅膀硬了，想要飛了？不行！我不同意！你得留在這裏，陪我救世扶貧，普度眾生！」

聽到這話，希諾就想笑，普度眾生？好有意思的詞語，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夠做到？莫說度別人，就算度自己，都是一個不太現實的問題。試問，有誰能夠保持一世清醒，又有誰能夠將七情六慾，撇的乾乾淨淨？有誰可以不顧一切，只為自己而活？就算得到了全世界，卻失去了來時的本真，又有什麼意義？

「丫頭！跟你說話呢！怎麼這副表情？是不是還在想着那個臭小子，你要回去，是為了他，是不是？」老頭的脾氣，也不知道為何，突然間說上來就上來了。希諾也不着急，緩緩站起來，扯臘梅花玩，一瓣一瓣的扯下來，「過眼情緣，如同過眼煙雲，即便是我想他又怎樣？終究會被歲月，留下深深的痕迹。當炙熱的愛，變成了親情，又有誰離不開誰？你是不是覺得，我會為了他，疏遠你？」

話一說出口，老頭的表情，立馬沉了下來，翻著白眼瞪着她，「臭丫頭，臭丫頭！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千年的孤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一個人，對着這塊方寸之地，到處都是你的影子。哪怕是鬥嘴，都是高興的。你倒好，剛回來，就說要走，你什麼意思？是覺得我老頭子，好欺負，是不是？」

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就知道他會這樣說，希諾笑了，手輕輕一揮，臘梅樹上的花朵，翩翩飛舞，像是下了一場花瓣雨。嫩黃色的花瓣，落在地上，顯得格外的超凡脫俗。「臭丫頭！你怎麼又折騰我的臘梅樹啊！看看！你看看！弄掉了這麼多的花，你要知道它們都是有生命的！」

看到他着急，希諾根本就無所謂，緩緩的彎下身子，輕輕的拂去花瓣表面的那層迷霧。老頭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花瓣拼成了四個字:一切隨緣。「你或許還不明白，隨緣，才是我們該做的。人間有一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那些人，就像是小孩一樣，每個人都會因為自身生活環境的不一樣，對同一件事，產生不同的想法。但是有一點，他們為了求生，不會讓自己餓死。換句話說，他們總是要走到無路可退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老頭不滿於她的解釋，大手一揮，那四個字，立馬消失不見。背着手的身影，顯得那樣的傲嬌，「所以他們是人，我們是仙！」面對他的執拗，希諾沒有生氣，而是緩緩的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一飲而盡，「看我身影如仙，卻經不起紅塵紛擾，看你獨等千年，卻難得一個清幽。時間長了，你會悶，既然悶，為什麼不換個活法？」

「換個活法？那你又知不知道，人有人的宿命，仙有仙的宿命？既然你那麼喜歡人，就應該知道，什麼叫各司其職！」老頭依舊自說自話，希諾卻已經沒了耐性，「好！不去！不去了！我留下來陪你，陪你孤獨到老，陪你天荒地老，永不分開！哦，對了，我怎麼忘了，那個叫莫愁的漂亮小娘子？」

提到這個人名，老頭立馬傻了，光陰似箭，他幾乎都已經忘記了，那個漂亮，善良的女孩長得什麼樣子了。如今希諾提到她，就像已經結痂的傷口，突然間，硬生生的被拉開一道口子，疼痛難當。早已經忘了，自己該如何回應她的話，「怎麼了？不說話了？不說話就代表，你心裏還是想着她的。愛情就是這樣，她歷經輪迴之苦，早已經忘記了你是誰。而你，卻無法忘記，她一身喜服為救你，死在你的懷裏。你以為你早已經忘情卻愛，其實你只是刻意的將它們藏在了心底。既然放不下，為什麼不去找她，好好的陪着她愛一場，起碼讓自己不後悔。」

說這話的同時，希諾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陳曉峰的身影。自己死了，他會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難過？會不會為自己掉一滴眼淚？璐璐呢？知道自己枉死，以她的個性，會覺得自己的死，是種解脫嗎？她和肖瀟，會像自己期望的希望，永遠的幸福下去嗎？喜妞呢？她和石磊之間，會幸福嗎？

諸如此類的種種，在心中不斷的纏繞，一朵愁雲湧上了心頭。被她這樣一說，老頭的心，多少有些被說動了。況且孤獨了這麼久，在內心深處，確實有些渴望那人間煙火之氣了。「怎麼？你老人家，還是想不通？這樣說吧，你不是凡人，你的那個她，喝過孟婆湯，自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不一樣，只要你願意，你可以生生世世，與她不離不棄。還記得他們的話嗎？攜子之手，與子偕老？」

「臭丫頭，就你話多！行了！行了！老頭子我，說不過你！然後呢？放你下去，找尋自己心中的愛？」

「你還真的是不知道羞字為何物，活了上千年，早已經是老朽了，還愛愛愛的，掛在嘴邊上。我是真的服了你了！然後，然後什麼？你不是神仙嗎？當然應該知道，我在想什麼。其實就在來這之前，我還以為，是老天的錯。其實，那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怯懦讓我不願想起小時候的事。所以，才會釀成那麼多的錯，錯到最後，就是那樣的下場。我心中有愛，但是那份愛不是對他的，是對他們的。我希望他們都能夠，開開心心的，過屬於自己的日子。有錯嗎？」希諾說的理直氣壯，對過去釋然的感覺，讓她十分的暢快。

面對這樣的她，老頭顯然有些失落，曾經幾百年的時間，他們相依為命，相互陪伴着度過。這丫頭走後，自己才去深刻體會了一下，愛情到底為何物，沒想到，那次體會之後，讓他刻骨銘心。就像一杯清茶，喝時濃烈，回味無情。如今被她勾起，心中的那股激情，早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即便如她所想，老頭也不願意，就這樣敗下陣來。「臭丫頭，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們在你死之後過得怎麼樣？」

這樣的問題，對於此刻的希諾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至於原因，她很清楚，即便知道，自己又能改變什麼？爺爺去世的時候，自己是怎樣的心情，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是那樣的刻骨銘心，深入骨髓。不用說，不用看，用心感受，也知道他們會怎樣度過自己死亡的那段時間。

「不想知道，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們的記憶里，從來都沒有我的存在。因為那樣，他們會活的很精彩。璐璐和陳曉峰，會開心的在一起。肖瀟和那個蔓蔓，估計也會是讓人羨慕的一對。至於喜妞和石磊，雖然家世背景，都存在很大的差異，但是以他們的個性，應該也會過得很幸福。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我都是多餘的，自然不需要再回去，打擾他們平靜的生活了。」

希諾回答的很乾脆，眼神之中，充滿了對他們無限的祝福。光陰似箭，時間永遠是治療傷心，最好的良藥。想必，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會忘了自己，忘了那個做事優柔寡斷，盡會惹麻煩的自己。過去的，總是要過去的，而且只能成為記憶。而現在，和將來，才是每一個人應該把握的。

帶着這樣的心態，整個人自然會輕鬆很多，可是這些在老頭看來，就有了別樣的解讀。那就是這丫頭，早已經情根深種，無法回頭，即便是回來了，還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如何和他們再續前緣。再經歷那些生離死別的考驗，重新曆經聚散離合的喜怒哀樂，對於她來說，真的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裏，索性給了她一個建議，「丫頭，這樣，既然你說讓我下去找她，那你就在這裏待個五百年。起碼那樣，上面的那些仙家過問起來，我們也不至於擅離職守，對不對？」

「老頭，看不出來，你還真的是挺會想的！不過你的想法沒錯，我真的是有些累了，休息個三五百年，也不是什麼壞事。不過老頭，從一個仙，變成一個凡人，你真的確定，你可以？」希諾想想也是，他們是仙，做着是同樣的事。一個人做，總比兩個人都不在的好，更何況自己已經經歷了那麼多，是時候該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了。

如此的想法，對於老頭來說，那是正中下懷，咻的一下沒了蹤影，只聽見，「丫頭，這裏就交給你了！」

撥開雲霧，希諾看了下去，在醫院的手術室里，一個胖乎乎的小娃娃，就這樣呱呱墜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