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瘸子
「瘸子虎，傻乎乎，流着鼻涕抓老鼠。」「瘸子虎，傻乎乎，留着鼻涕抓老鼠。」
「瘸子來啦……」村頭一群孩童圍着一個髒兮兮的男孩叫着。男孩身子瘦弱，披頭散髮，頭上兩個大包腫的老高。此時滿布血痕的手中攥著十枚銅板，一臉憨笑的向村中走去。
「死孩子，到別處玩去。都跟你們說多少遍了，離這瘸子遠點，晦氣。」一個中年婦人將孩童們趕走。
「這瘸子又去陪柳少爺玩了。聽說柳少爺讓人在密室里放了一群老鼠，和其他少爺賭鬥，看誰派的人抓的多。」榕樹下一個男子在和老李頭下棋。
「唉！也怪可憐的，前幾年還好。上個月程寡婦病倒了，卧床不起，這娘倆以後日子還怎麼過！？」老李頭嘆道。
十年前，程獵戶上山打獵，在虎窩裏撿到個嬰兒。程獵戶心善，便把那孩子帶到家裏養著，取名程虎。沒想到幾天後程獵戶在山上墜崖死了，人們都說那撿來的孩子晦氣、不祥。
「虎子，過來。爺爺這有個地瓜，你拿去。」老李頭招手。
「呦！菩薩心腸啊。這瘸子被撿來那天突然之間地動山搖，雷雨交加，明顯不祥。你對他這麼好，我看是沒幾天活頭了。」那婦人像是見到瘟神一樣跑開了。
「你……」老李頭氣急。那婦人是老李頭兒媳，因為怕招來禍端，與老李頭分開住。
「李爺爺，我今天賺到錢了，你去幫我請村醫給娘治病吧。」程虎走過來，將沾滿血跡的銅板塞了過去。
「孩子，你這傷……，爺爺給你包紮一下。」老李頭說道。
「虎子不疼，娘一定餓了。」程虎抱着地瓜興沖沖地向村裏跑去。
晚霞將天邊映得通紅，小山村裏飄起裊裊炊煙。然而卻有一間茅草屋很是冷清，像是廢棄了一般。
「我回來啦。」程虎推門而入:「娘，這是李爺爺給的地瓜。」
床上躺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正是程寡婦。此時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娘不餓。」程寡婦虛弱地說道。
「娘，我喂你。」程虎捏起一小塊地瓜往程寡婦嘴裏送去。
「咳，噗……」
程寡婦一口鮮血噴出。
「孩子，娘不行了。」程寡婦呼吸急促，像是廢了很大力氣。
「娘，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攢夠了十枚銅板，李爺爺已經去請村醫了。」程虎哭着說道。
實際上來瞧一次病，五枚銅板就夠了。村醫怕沾染上晦氣，故意要十枚。就是再加上五枚，他也不會來。
「孩子，娘放心不下你啊！」程寡婦像是迴光返照一般緊緊地抓住程虎的手。
「娘，你怎麼了？娘，你不要死。」程虎哭着喊到。然而，任程虎如何搖動，如何呼喊，程寡婦卻再也沒有了聲息。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幼小的程虎心中充滿了冰冷，和對未來的恐懼。
第二天，老李頭把程寡婦安葬了。
一座矮山腳下，程虎跪在一座墳前。這正是程獵戶與程寡婦的墳，老李頭把他們葬在了一起。
「起來吧虎子，你都跪了一上午了。」老李頭站在程虎身後說道。
「不，我再陪爹娘一會。」程虎眼睛紅腫，不知流了多少淚水。
「瘸子虎，你今天怎麼沒去啊？咦，這是怎麼了？哈哈哈，好玩好玩。」只見不遠處走來倆人，正是柳少爺和其僕人。那柳少爺竟然直接跑過來，踩在墳頭之上。
「少爺，下來吧，這多不吉利。」僕人道。
「放屁，你懂什麼？本少爺乃是天生神人，豈能與你們這等賤民相比。」柳少爺斥道。
「給我滾下來。」程虎起身撿起一根木棍喊道。
「本少爺偏不下來，你能怎麼樣？哈哈哈，我喜歡。哈哈哈，哈……」笑聲戛然而止，那根木棍插入柳少爺口中，從後頸透出。
「虎子快跑。」老李頭急忙喊道。
在老李頭喊之前，程虎就已經跑了。此時那僕人終於從震驚中緩了過來，拔刀便追。程虎畢竟還是個孩子，腿腳又不好，哪能跑得過那老僕。兩人距離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遠處空中一架飛舟正在極速駛來，舟上坐着三名少年都在十歲左右。其中一人身着錦衣玉服，顯然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三人前面站着一個邋遢老頭，亂蓬蓬的頭髮，髒兮兮的衣服沒有一塊是完整的，完全是拼接而成。此時邋遢老頭手中正拿着一個雞腿美滋滋地啃著。
「嘿嘿，運氣不錯。只是路過，便碰到三個具備靈根者。這是最後一處地方了，但願不要讓我老人家失望。」邋遢老頭嘀咕著。
紅光一閃，他手中出現一個圓盤，盤中一個光點正在快速移動。
「嗯，不錯，又發現一個。」邋遢老頭自語。
「啊，不要啊！不……」邋遢老頭突然一聲尖叫，手中飛出一物，嚇得飛舟上那幾名少年差點掉下來。
盤中那個光點正是程虎，此刻那僕人手中之刀已離程虎不足一尺。
「咚」的一聲傳來，那僕人應聲而倒。只見他頭上插著一物，正是邋遢老頭剛剛啃的雞腿。
「可惜了，還沒吃完呢。」邋遢老頭心疼。
程虎心知活不成了，閉上眼睛。過了許久……「我死了嗎？」程虎睜開眼，回頭見那僕人已經倒在地上。又見前邊天上漂浮一架飛舟，舟上下來一個老頭。
程虎上前跪倒在地，問道:「神仙爺爺，是你救了我嗎？」
邋遢老頭捋了下沒有幾根的鬍鬚，驕傲的說道:「那是當然，不過今日老夫既然發現你身具靈根，以後便是修行中人。不能叫爺爺，要叫前輩。」
「不，不能叫前輩，要叫師父。我觀你頭角崢嶸，英姿颯爽，與老夫甚是相像。我便收你為親傳大弟子，還不快快謝恩。」邋遢老頭盯着程虎，雙眼放光。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程虎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
「好了，為師在這裏等你，給你一個時辰時間去和家人告別。」邋遢老頭說道。
聞言，程虎眼角又開始濕潤。
「你怎麼哭啦？快去啊。」邋遢老頭不解。
「我已經沒有家了。」程虎哽咽。
「沒有家了，莫非你爹娘被人害了？為師給你報仇。」邋遢老頭說道。
「不是」程虎搖頭。
「生老病死乃是自然法則，不要一直沉浸在喪親的痛苦之中。修行之人壽命漫長，隨着時間的流逝，你會發現身邊親近的人越來越少，這些你以後會懂的。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還要和師侄們匯合」邋遢老頭揮手，一朵浮雲出現在程虎腳下，將他托上飛舟。隨後自己騰空而起，落在周首之上，雙手掐訣，飛舟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天邊。
半日後，飛舟之上。程虎坐在舟尾，旁邊兩個少年衣着樸素，顯然也是窮人家的孩子。
「先自我介紹一下，老夫張馭偉，乃是青瞑派長老。此次親自護送身具靈根之人前去啟靈，帶上你們只是順手而為。」邋遢老頭不知從哪又弄出個雞腿咬了一口，看的幾人直流口水。
「你們幾個也報個名吧，徒兒你先來。」邋遢老頭又道。
「回師父，弟子名叫程虎。」程虎回道。
「我叫夏三飛。」那公子說道。另外兩人，一個叫鄧濤，一個叫吳昊。
「天色不早啦，我老人家也餓了，咱們下去吃點東西。」邋遢老頭說道。
幾人一陣白眼，這一下午雞腿就沒停過。
前方出現一座小城，飛舟在城外降落，幾人步行而入。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兩邊滿是小商小販。各種叫賣聲不斷，看的程虎眼都花了。程虎從小生活在小山村，哪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旁邊鄧濤、吳昊兩人也是不差，恨不得再生出一雙眼睛。
「瞧一瞧，看一看，新出鍋的小籠包。」
「雞湯豆腐串，魷魚五文錢仨。」小販們賣力地叫賣著。
「師父，要吃么？」程虎雙眼冒火，口水都流出來了。
「真沒出息，今天請你們吃大餐，路邊小攤豈不顯得為師小氣。」說完帶着幾人來到一家酒樓門前。
此樓分上下兩層，下層呈古銅色，上層呈淡綠色，色調典雅。大廳包間一應俱全，此刻進出的都是身着華服的貴人。
「就是這了。」邋遢老頭大步走進，幾人趕忙跟隨。
一張靠窗的桌前，幾人坐下。
「小二，上菜。」邋遢老頭叫道:「給我來十隻烤全雞，五十斤牛肉，四斤沉的龍蝦五隻，一大壇上好的女兒紅。」
「客官，這裏菜很貴的。」小二見幾人衣衫襤褸，一看就是山裏來的鄉巴佬。要不是看那少年公子還算得體，早就將幾人轟出去了。
「啪」
邋遢老頭一掌拍在桌上，喊到:「還怕老子沒錢不成？快點上菜，大爺我不差錢。」
小二苦着臉離去，暗道:「一會拿不出錢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沒過多久，菜便上齊了，不愧是大型酒樓。幾人捨棄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一陣狼吞虎咽，彷彿餓死鬼轉世。程虎更是邊吃邊往口袋裏塞，欲要打包拿走。惹的周圍之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像是進了動物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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