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老祖

第123章 老祖

地上與地下,從來都是兩個世界,互不相擾,安穩平靜,魑魅魍魎,光怪陸離,都在薄薄的一層阻隔中,生活在各自固定的世界。

上下皆行的人,總活不長久,也難得善終。

塵世中掩埋的過去,就像一場又一場不停流逝的輪迴,沒有停頓,逐漸消散,地上人歡聲笑語,地下昏暗中窺探。

終歸的痕迹,唯一不過一具屍體。

或是白骨。

手電筒光在墓室里靜靜的亮着,渺茫一束,輕悠的彷彿轉瞬就會散去,長久的安靜之後,突然有光,反而會顯得更加寂靜。

沈凝溫柔軟糯,清甜的像是盛夏繁開漫山的潔白茉莉,見李偉群不動,伸手推了推,「去啊。」

她盈盈笑着:「李先生,我可告訴你,你兒子是死了,不過魂魄還在那座陵墓中,陵墓鎖魂,要是沒有人超度,他就會永世不得超生,而且陵墓里對靈體壓制的非常厲害,日日魂魄撕裂刀斧加身的苦痛,你可得考慮的快些。」

慕顏夕眸光一晃,當做沒聽見沈凝的鬼扯,死在鴉神手上的人怎麼可能有魂魄留下,暗羽流光殺人,從來都是身體魂魄一同碎屍,與挫骨揚灰也沒什麼差別,縱然僥倖留下一魂一魄,周武王陵妖獸邪物眾多,虛弱的靈體,早不知入了誰的口。

不過這裏幾面封閉,再沒有別的入口出路,這事,還是得着落在李偉群身上。

慕顏夕望向蕭墨染,聲音低低的,「墨染,你是不是有些責怪我不讓那些人死的痛快?別搖頭,我剛才看見你躲我了。」

蕭墨染目色溫和,剛想搖頭,聞言又輕輕點了點,嘆口氣,說:「我分得輕重,你不殺他們,他們便要殺你,我雖不甚在意,卻不想沒有緣故的喪命,拖累你同我一起受苦,只是這地方如此古怪,又死了這許多人,恐怕遺禍頗深。」

她頓了頓,繼續道:「何況你性子兇狠是天性,多殺有傷天和,但因果循環,有些事怪不得你。」

「李偉群手下那些人看樣子都是見慣了血腥,簡直惡貫滿盈,古時候不是很多俠義的人喜歡替天行道?我也是替天行道,助受害的人料理了罪魁禍首,死也死的瞑目不是,按道理講,你該誇我才對。」慕顏夕道。

蕭墨染輕然瞧她,長睫如羽,襯的烏黑的眼睛澄凈似溪水,「狡辯。」

慕顏夕挑眉,抬手摸摸臉,小心的問她:「我很兇嗎?「

蕭墨染指尖糾纏的佛珠悄然過去一顆,肯定道:「很兇。」

慕顏夕鬱悶了,應道:「那我以後收斂一點,再溫和一點,遇到不開眼的讓他死的乾淨利落,這樣行不行?」

蕭墨染:「……」

這讓她說行還是不行?

果然是妖孽,簡直太兇殘了。

慕顏夕勸慰道:「魂魄的事簡單,大不了出去以後找一乾子和尚道士做幾天法事,超度一下死人,他們不過是普通的魂魄,翻不出什麼大浪。」

蕭墨染蹙眉,眼眸輕輕的抬了抬,「一乾子道士?」

慕顏夕握着她手腕的手收緊些,湊到她耳邊:「那些是神棍,你才是道士,真道士。」

蕭墨染望向備受沈凝恐嚇的李偉群,「李老施主與你我不睦,其後必有爭端責難,他豈會同意你我超度李家亡魂,此事大抵難以順遂。」

慕顏夕冷笑:「他出去以後還是不是李家家主可難說的很,衛子夫可不是軟弱可欺的人物,作為她的轉世,李墨凡又能真正善良到哪兒去?不過她壞不過我,所以只有挨揍的份,別人是不一樣,我猜,李偉群出去沒幾天就會被李墨凡搶班奪權,然後扔到誰都不認識的犄角格拉去頤養天年。」

蕭墨染淺笑,唇邊微微揚著,眸色溫柔如水,透徹澄凈,「顏夕,你少有如此自知的時候。」

慕顏夕在她細白的掌心捏捏,冰涼帶着勾引意味的指尖描畫,「我壞不壞,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蕭墨染坦然說:「我不清楚。」

慕顏夕:「……道長你說謊!」

蕭墨染身上映着縛魂鏡浩淼金光,看起來寶相莊嚴,慈悲和憫,「貧道不說謊。」

慕顏夕心裏悄悄反駁她,你現在就是在說謊,還眼都不眨,臉也不紅,我可沒這麼教你,跟別人學壞了。

蕭墨染把手抽回來,執著縛魂鏡,鏡面金光一閃一閃,升騰如霧,突然身體一晃,卻是地面開始細細的震動,逐漸的幅度越來越大,震的人站不穩,墓室倒是精工鑄造,如此密集的震動仍是沒有坍塌開裂的跡象,中間刻畫玄奘西行圖的石壁在震動中慢慢往下沉,

機關在石壁底部,除了只顧和蕭墨染說話的慕顏夕,其他人都眼睜睜地看着李偉群弓著背走到石壁旁,在覆著滑膩青碧苔蘚的底部慢慢摸索,許是他是從家族傳承下秘辛,並非親眼見過,是以只能確定機關在底部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形狀,又在什麼方位,只見他摸索著幾乎繞過石壁一圈,才又過去石壁處,在東南,西北,西南,西北四個方向稜角上用力按了下去。

底部細看之下,是比大半的石壁要寬厚一點,想來石壁底部被青苔全部覆蓋,瞧不真切,這裏以往又積聚著許多水潭,光線暗淡,很容易就會被忽略。

過了約莫一分半鐘,震動和隆隆的聲響都停下來,石壁整個沉入地面以下,望進去的時候,裏面有幽幽冷風吹過,帶着一股乾燥而腐朽的塵土味,暗口狹長,能容得下一個人平身跳入,而沉入地底的石壁,就在距離暗口高度兩米的地方。

高昭然從背包里取出一小支白蠟燭點燃,再用細長的繩子拴上,點着了,緩慢的從暗口降下去,直到石壁頂上,蠟燭幽暗昏黃的火苗安靜的燃燒,偶爾泛出噼啪的輕微響動,火焰光影忽長忽暗。

十分鐘之後,蠟燭快燃燒殆盡,期間一直沒有熄滅過,她朝慕顏夕點點頭,「老妖精,準備準備,下地窖拿泡菜。」

雖然沒感覺到多少水氣,可上面都積水,下面還指不定淹成什麼樣,有多少棺材屍體怪物都得給泡爛了。

旁邊有隻潔白的手伸過來攥住她的衣服,高昭然回身,李墨凡站在身後,烏髮柔順的披散下來垂落到腰際,眼眸漆漆沉沉,黯不透光,她看也不看李偉群,說:「我先下去。」

李偉群五十多的人,風度儒雅,此刻卻狼狽的像個喪家之犬,對李墨凡極端又變態的遷怒和恨意讓他眼睛透紅,李墨凡經過他身邊,突然抬頭看着他,「我欠你的,還清了。」

她欠李偉群一條命,即便不是因為她自願,終歸還是由着她的緣故,但是所有恩義養育,都在他百般算計著要她死的時候償還清楚,自此她雖姓李,卻和李偉群再不相干。

李偉群悶笑,透紅的眼珠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頭瘋狂的野獸,「還清了?你以為就這麼簡單?你……」他還想再說,卻在沈凝若有似無地看向他的時候閉口。

高昭然猛然提着李偉群的衣領,伸手不輕不重的拍着他的臉,一下一下,「你還想怎麼?說啊,虧你還是個大老爺們,除了欺軟怕硬還會什麼?連點血性都沒有,你想報仇,去找害你的那個女人呀,你去啊,你敢么?只會跟一個喊了你二十幾年爸的人狠心,還不是貪生怕死擔心丟了你這條狗命,你當別人看不出來呢?演戲一套一套的,看似深情,其實最是貪生怕死,寡情薄倖。」

她想到李偉群在妻子生孩子的時候心裏居然謀算他岳母,添了句:「還有一項,沒心沒肺。」狠狠一推,就將李偉群從暗口推了下去,下面立時傳來沉悶的落地聲,隨着一聲慘叫融著虛弱的痛楚呻吟。

懸空的地方不是很高,她們身手都不錯,撐著上面的石板隔層就能下來,站着的地方是一處不大的平台,三米見方,有一處深深的缺口,石壁正好嚴絲合縫的填在平台的缺口處,背後是乾燥的石壁,上面常年積水,下面卻沒有絲毫影響。

面前是綿延向下的台階,大概十幾級,比尋常的台階都要高些,相比上面,這裏反而很乾凈,乾淨的很奇怪,沒有多少灰塵,手電筒光束下,露出堅硬的石板,四周石壁和地面上凹凸不平的,細碎綿密。

高昭然招手聚攏過一捧氣,聞了聞,幽幽望着前面的通道。

李偉群像是摔斷了腿,小腿畸形的扭著,給他高大的身體壓住,他沒了半條命一樣躺在地上哼哼,睜眼都很費力,高昭然看不過去,讓他靠着牆壁去,斷骨刺破肌肉,突出一小段森白的骨茬,鮮血淋漓,不多時,他斷腿下就積了一小片血潭,李偉群像是疼的很了,用手撐著斷裂的腿骨。

沈凝瞧見他的動作,走過去,一腳踩在他的小腿上,直讓他慘厲的嚎叫出來,疼的滿臉冷汗,沈凝輕柔笑着,語氣婉轉清甜,「這裏有什麼?你又在做什麼?」

李偉群痛到極致,反而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在昏暗悶沉的墓里顯得格外滲人,他急促的喘著氣,說:「別急,你很快就知道了,你想去見老祖,總是得過了這關。」

沈凝突然臉色大變,極快的往旁邊閃過,李偉群嘿嘿的笑,神色惡毒瘋狂,沈凝覺著有陣風襲來,這裏近乎封閉,又如何會有風,可她凝神細看,卻什麼都沒看到。

她白皙的脖頸肌膚溫熱滑膩,伸手一摸,滿手都是血,手電筒照着她,赫然驚見三道細長的血痕,落在她瑩白的脖頸處,平整利落,像是憑空出現一般,如同美玉上深刻的划痕。

沈凝望向通道,又轉頭看看李偉群,傷口溢出的血染透了她的衣領,化做斑駁的痕迹,她似是對自己的遭襲很不在意,輕描淡寫道:「它很快,爪子鋒利,還有種動物的腥味,和靈體一樣,可以虛化消散,再凝聚。」

高昭然看看李偉群身下那片好似故意塗抹開的血痕,就什麼都明白了,現在也懶得去理他的小動作,憑着沈凝一個照面就能探知這麼多事,它也厲害不了多少。

她指了指沈凝的傷口,遞過去一包紙巾,「你趕緊擦擦。」

就在高昭然伸手過去的時候,沈凝突然一把抓向她臉側,接着狠狠甩出去,捏出十幾顆烏黑泛紫的珠子,一顆顆順着甩過的方向打出去。

那些珠子似打在空中,偏偏又像穿透什麼異樣停滯片刻,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響着。

沈凝抽出紙巾疊在一起,抹盡脖子上的血痕。

葉純白緊盯着眼前黝黑寂靜的通道,身體綳的僵直。

忽然,耳邊陰風浮動,一瞬間。

「喵……」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好久了,你們是不是想拿雞蛋丟我?掩面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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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天宮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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