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話說這邊田老爺安撫好了古氏一家,啟程回田宅;那邊管家二舅子已經被他侄兒召到內室。

他前腳剛踏進去,身後的門就咔擦一聲地關了,一個雞毛撣子迎面而來,他一下沒躲開,就被打了個躡踘,抬頭一看,只見他侄兒手持雞毛撣子,指着他就道:「讓你自作主張!如今闖了禍,卻還要連累阿姨!」

「夠了!」一個女聲傳來,管家二舅子抽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抬眼望過去,只見一個穿金戴銀的錦衣婦人正坐在上首正位的地方。

他一下子還沒回過味來,他侄子怎麼就把他打了呢?——可辛夫人他還是認得的,便立即屈膝一跪,哭喊道:「夫人吶,我冤枉啊!那老瞎子的兒子可把你內侄兒給打了啊!」

辛夫人聞言皺了眉,「你莫哭了!好好說話!給我過來!」

管家二舅子還有些發愣,淚痕都淌在臉上呢,被他侄兒拽住領子往前面一慣,還暗中給他擠眉弄眼,嘴裏卻道:「……還不過去?!」

辛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是你長輩,你伸手輕些!」

管家心說『要不是我把他接來,他一家就餓死在山裏了』,面上卻笑得諂媚:「是,是,阿姨說的對!二舅啊,你趕緊來跟阿姨說個明白!」

管家二舅子就像被架在烤架上的肉般,給他侄子拉着,在辛夫人面前站好了。他算是明白了,這辛夫人是來興師問罪的,可當初不就是他侄子拍著胸脯慫恿他說:「那老瞎子還反了還?!你去跟他說,不服老子的管就滾蛋!還敢打人?!我先打斷老瞎子一條腿!」

可不就是得了這樣的話,他才帶了人去的么?

他本是想討好他侄子並辛夫人的,怎麼又成罪過了?

管家二舅子就哀情地看着辛夫人道:「夫人吶!當初老瞎子那個狗兒子把你內侄兒頭都打流血了……你說我是個本分人,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氣啊!我……我就……」他正準備說我就來找我侄兒了,可這時管家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便把話都吞進了肚子裏:「……我就帶着人去了啊!就想討個說法……」

辛夫人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其實今天有了這麼一出,她知道田老爺恕她年輕,是沒有怪罪她的意思的。可是聯想到前陣子,田夫人又給田老爺買了一個妾,之前那個珠娘被她用手段趕走以後,田夫人似乎發了狠一般,後繼之人立即就送進了宅子裏。再聯想到今天她正和田老爺說話的檔口,田夫人卻來了,告稟了老瞎子被趕出莊子的事,她就覺得此事不對頭。

聽了田夫人的話,田老爺當時呼啦一下站起來,酒水都碰翻了,說:「是誰讓做的?」

田夫人道:「是辛夫人的家人。」

田老爺立即就回頭看了辛夫人一眼,皺眉:「誒呀!你怎麼就不知道這個事?!老先生不能走的!」

她確是不知道的,就忙說:「妾愚陋,這裏面定有什麼誤會!」

田老爺聞言擺了擺手,又對田夫人道:「備車,還不趕快去尋?!」

辛夫人想緩一緩,就說:「昨天管家與老爺說的三戶佃農,可都等在廳上呢。」

「大事要緊!」田老爺匆匆地就起了身,田夫人忙為田老爺披上披風,攙扶著出去了。

辛夫人當時有些蒙,她看着兩人急匆匆出去的背影,田夫人那副透著『你也有今日』的眼神,讓她懷疑這是一個做好的局。再想到自己這些年也漸老了,田老爺也不常睡在她屋裏了,她一下子就慌了起來。她要查這件事,徹查。於是才來到了莊子裏,如今問了幾句話,她倒是放了心,想:「原來真是為了一點小事罷了,並非是有人有意算計我。」

意態已平,辛夫人言語也放緩了:「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了,你不好了,傷的也是我的臉面,只是今日的事,辦得太急,出了這樣的情形,你該問問你侄兒該怎麼做,若你侄兒不知道,該來問我,斷沒有自己這麼自作主張的道理。」

那管家二舅子聽辛夫人不怪罪了,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下,事到如今他也不敢說此事就是他侄兒攛掇的,只不住地點頭:「教訓的是,教訓的是。」

辛夫人又對管家道:「我舉薦你,是看重你,你莫要辜負了。」

「阿姨您可放好您的一百二十個心。」管家打着千兒笑道。

辛夫人點了點頭,這才離開。走的時候她想:我如今能壓着田夫人一頭,靠的就是辛家,可不能把他們的心給傷了;以後這個場子,遲早是要找回來的。

話說辛夫人走了以後,管家二舅子就對着管家哭喪著臉說:「侄兒啊!你可把我害慘了!」

管家弓著身子送走了辛夫人,直到望着她走遠了,這才轉過臉來暴躁地喊道:「怎麼是我害你?給人打了的是你兒子,我卻是被你連累了!你還敢說?」

管家二舅子見侄兒如此理直氣壯,也軟了下來,立即就順桿兒著說:「哎呀,可又有誰知道呢?誰知道那瞎老頭兒來頭這麼大?」

見他侄兒還是一副悶悶的樣子,管家二舅子又小心翼翼地問:「那老瞎子究竟是什麼來頭?」

管家拿眼睛一瞟,見他二舅服了軟,這才緩緩地摸了摸唇上那撇小鬍子:「……是個算命的,以後莫要招惹了,老爺看重他!」

管家二舅這才心有戚戚焉地道:「難怪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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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驁從自己拿石子追打人開始,目睹了今日一系列的變故,見父親古賁從始至終都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且料事如神,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不禁心中又生出一股欽佩之情來。於是就開口問道:「爹如何知道有人會來?」

他爹答道:「我從前為你娘坐月子,求取雞蛋,並不曾碰壁,如今日接一日,連飯菜都變差了。如此便知,換了人了。」

古驁皺起眉頭,思索着他爹的話,還是無法明白為什麼據此可知有人會來,又好奇地問道:「換了人又如何呢?」

古賁笑道:「所謂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懼也,貪者易誘也,今也齊聚。」

古驁再問,古賁卻卻而不言了。古驁只好在心中不斷反芻著這幾句話,不甚瞭然,心中迷惑。古賁看在眼裏,也不相解。古驁還小,古賁不想這麼早就給他講些機巧的東西。自己當年機巧太過,算天算地卻算漏了自己,最後兵敗還連累了家人。他總覺得古驁的氣魄該比自己要大,不能用從前那套一畝三分地的東西拘了他了。

且古賁深知,有些事是要靠自己悟的,日後天下紛雜,並非事事皆有其解。況言之於口,聽者亦未必能懂。

回到了莊子上,古驁遠遠地就瞧見管家二舅子親自迎在門口。他看見古氏一家,便小跑着來攙扶古賁,嘴裏還說道:「是我有眼不識人,該打!該打!」

古驁見他跑近了,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對管家二舅子的觸感,還停留在他帶着人堵自家院子的時候,見他過來了,還以為他要危害古賁,古驁就攔在那裏,喝道:「你再敢近一步看看!」

管家二舅子本來臉上醞釀着諂笑還沒退呢,被古驁這麼一攔,就變成了一張苦臉,好在他也預備了這樣的情況,就停下腳步,對身後喊道:「二狗子!你給我過來!」

古驁就看見,一個頭上包了白布的小男孩眼裏含着怨氣,不情不願走到管家二舅子身邊。正是那天罵自己娘的小兔崽子。管家二舅子一巴掌就把孩子打翻在地:「讓你亂跑!」

那孩子「哇」的,就哭了。

古賁聽着這一幕,簡直覺得無聊透頂,就喊古驁:「走了,回去!」

古驁回到父親身邊,和古氏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古賁,回了自家院子。

管家二舅子忙讓開道,打着千兒道:「走好!」

等古家人走遠了,管家二舅子才拍了拍他哭得撕心裂肺的兒子,看着兒子臉上的巴掌印,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可是沒辦法啊,誰叫自己寄人籬下呢?誰叫自己侄子只辛夫人娘家三姨丈表姑的親家呢?不由得他腰桿不硬啊!

這時二狗子被他父親一拍,倒是哭得更響亮了。他心說:『賤人生的』與『來歷不明的野種』可不是你教我的么?怎麼如今又打我?

***

話說這邊古驁一家進了院子,關好了門,回房卻驚見裏屋都被仔仔細細地打掃過了,還多了許多物件吃食,甚至還有些童子的玩物。

古氏為一老一小漱洗了,天色已暗,便準備就寢。卻見兒子坐在角落,面色獃獃的望着地面,手裏翻來覆去磨搓著一個嶄新的木雕老虎,似乎還在想今天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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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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