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永不停歇之風(二十三)

第181章 永不停歇之風(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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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直視著萊安·巴特利特,直看得警司長大人慢慢移開視線,默默蹲下,雙手抱著頭。

「萊安,你應當比我更熟悉伯爵大人的手段。或許這件事在你看來微不足道……不過,你覺得光閣下會如此看嗎?而伯爵大人……會對有可能激怒光閣下的事兒視而不見嗎?」莫妮卡說著說著,忍不住深深嘆息,「好吧,你可以責怪我不是男性,不理解你們的需求……可是,巴特利特男爵,有些事兒你可以替下屬背負,有些事兒……卻不是你能背負的。」

戰術大師並不是沒有「後來者」的自覺,也並非不尊重先加入城堡體系的老人;但她擔任了這次防禦反擊戰的總指揮,就不能對一些事兒裝作看不見。

屋中氣氛十分壓抑,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低頭盯著地板的萊安面色晦暗,神情數變;良久之後,警司長大人給了自己一巴掌,一撐手站起來沖莫妮卡深深鞠躬:「我走進歧途里了,莫妮卡先生,感謝您的及時提醒。」

莫妮卡直視萊安的雙眼,直到確認對方也在坦率地直視她,才慢慢地開口:「歡迎你回歸正途……萊安。」

沒多久,海得賽內部默認的政治新星、礦業公司的龍頭亞力士被召了過來。莫妮卡揮退執勤的士兵,把門關上,轉過身來看了萊安一眼,忽然變臉,對亞力士嚴厲地喝道,「亞力士!你想要讓伯爵大人、讓光閣下失望嗎?!」

亞力士愣住,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上司;萊安·巴特利特一言不發,只是面帶羞愧;亞力士頓覺不妙,可又不敢說什麼,硬著頭皮說,「我……不太懂您的意思,莫妮卡先生。」

「民兵亞力士!背出對待俘虜手冊第三條和第七條!」莫妮卡喝道。

亞力士瞳孔擴張,猛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間關著好幾個女俘虜的卧室;再轉過頭來時,這位平民出身、一路爬到礦業龍頭巨子的壯漢已是滿頭冷汗,蠕動著嘴唇,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動員大會上我們應該已經說得很清楚——這不是公義戰爭,我們不需要不能勞動的俘虜!那幾個女人很漂亮,還是那些貴族少爺帶來的女人……讓你心動,對嗎?這些女人和那幾個少爺一起被送去礦區的話,少爺們去當苦工,女人們為你服務?你就是這麼回報光閣下、伯爵大人的栽培提拔、你就是這麼當你的礦業巨子的?!」

莫妮卡的逼問一句緊似一句,亞力士再沒有帶領數萬礦工管理全領地所有礦區的威風,臉色慘白得可怕,冷汗如雨滴般直往下掉。

「就個人而言,我對你沒什麼好惡……但你為什麼不想想,你如此利用職權,被光閣下知道的話,那位大人會如何生氣?!光閣下最為重視的紀律,在你眼裡就是這麼不值得重視的東西嗎?!」

「……請您別說了,先生,我……」亞力士整個人的精神都垮了下去,搖搖晃晃地後退了幾步,痛苦地雙手掩面,不敢面對一時私心被揭穿后的難堪。

「……唉。」莫妮卡嘆息一聲,神情複雜地搖搖頭,「毫不託大地說,西格·弗蘭迪伯爵……是我見過的人中可怕程度僅次於某個『惡魔』的人;你們這種舉動連我都瞞不了,又怎麼可能瞞得了伯爵大人?」

亞力士全身明顯地一顫,僵硬地抬頭,滿臉的驚恐;顯然,精|蟲上腦的這蠢材,起了這念頭的時候壓根就忘記了坐鎮安普城的那個傢伙……

「想要女人就去結婚,別再用這種下作手段,腥偷不到,反而給自己招惹麻煩。」莫妮卡頗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亞力士一眼;這小子外表粗莽,實則很是細心,算是受她欣賞的那一類,沒想到居然是個會在女人方面出事的蠢貨。

萊安原本臉色陰沉一言不發,聽到這莫妮卡這話后全身一凜,唰地一下轉過頭來,驚喜地說:「先生,您是說……原諒我們這一次嗎?」

莫妮卡一臉嫌棄地揮揮手:「什麼原諒?真發生原則性錯誤,你們認為我會徇私?這不還什麼都沒來得及發生嗎。而且這件事情並非我能說了算,你們以為這種小動作能瞞過誰?真以為只要我裝聾作啞伯爵大人就一無所知?何其天真!」

萊安剛升騰起的希望轉化為絕望,看了一眼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小兄弟亞力士,心頭悔恨無以復加;亞力士也是滿臉的痛苦之色,為自己一時的鬼迷心竅悔不當初。

「……莫妮卡先生,真的要為了這種……還沒發生的事情……毀去亞力士的前途嗎?」萊安苦澀地喃喃,那幾個貴族少爺和他們的女人,在追擊戰抓到時他本是打算就地釋放的,這些傢伙抓回來對海得賽沒什麼好處,丟回去跟奧蘭多軍團扯口角官司才比較合適;無奈那時預定要從商入政、與三大機構一起行動的亞力士對那幾個漂亮女人看上了眼;而他也……以所謂的義氣之名,大開方面之門……

「……你們輕視了光閣下對紀律的重視和維護紀律的決心,更輕視了伯爵大人那恐怖的洞察力。」莫妮卡搖搖頭,復又嘆息一聲,「好在現在什麼都還沒發生,還來得及補救,萊安,亞力士。這幾個女人和少爺我回頭就讓人送去安普城,交給伯爵大人。萊安,你需要以個人身份再打一份檢討報告給伯爵大人……」

轉頭看向臉色灰敗的亞力士,莫妮卡心下不忍,還是不得不開口,「至於你,亞力士,就我對海得賽現有規章制度的解讀……你或許需要重新開始了。」

「啊……」亞力士一聲低呼,雙腿一軟跪坐在地,萊安·巴特利特咬了下嘴唇,難受地把頭轉了過去。

「……」莫妮卡也很不好受,這種事情如果換個地方發生,根本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可這兒是海得賽!是以嚴格紀律性和組織性起家的海得賽!

「不是我無意替你們遮掩,而是這事兒……看到的人太多了,紙不可能包得住火。主動向伯爵大人承認過錯、放下一切,或許還能重頭再來。但若是……死撐著等到事兒被揭發、被光閣下、伯爵大人所知……」

亞力士與萊安齊齊打了個寒顫,面色越加蒼白;伯爵大人的血腥鐵腕可不講究什麼對外不對內,監察部成立以來,被掀下去的管理層、官員不知凡幾,裙帶事件中,更是上上下下幾乎全員被記過……

亞力士慘然一笑,強撐著站起來對莫妮卡深深鞠躬:「是我……幹了蠢事,莫妮卡先生。我的高位……取來得太容易,讓我迷失了自己……我的一切來自於光閣下對工作態度、對紀律守則的重視,這本就是我的立足之本,可我卻……干出了會讓光閣下生氣的蠢事。」

亞力士輕聲說著,沒幾句已是淚流滿面;莫妮卡看得唏噓,語氣也放軟了下來:「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錯呢……重要的是不能被錯誤打倒,亞力士。你今年才二十六歲,你還可以從頭再來……要誠懇地向伯爵大人道歉,要取得他的原諒,你還有大好前途,我相信你能做到。」

亞力士心中一動,轉瞬間立即明白了什麼,隨即感激地看了莫妮卡一眼,心中暗藏的怨恨慢慢消去;這位副指揮還是重視他的——莫妮卡已經暗示得足夠明顯,這事兒向伯爵大人認錯就行了,不必鬧到光閣下那裡。否則別說從頭再來,僅僅是被那位半神大人失望的眼神看上一眼……亞力士都得發瘋。

萊安與亞力士向莫妮卡再次行禮,相攜離去;副指揮莫妮卡留在木屋中坐至半夜,才帶著一臉平靜離開。

反擊戰尚未結束、礦業公司的龍頭巨子亞力士就私下回了安普城。之後,這位年輕俊傑在監察部中與伯爵大人獨處了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氣質都大為改變;潛藏在他靈魂深處的驕傲自滿、自大傲慢被那位伯爵大人徹底地磨去,這位曾經被付友光寄託厚望的年輕人,精神面貌變得愈加沉穩、也愈加謙遜。

反擊戰結束后全員記功,唯獨警司長萊安·巴特利特男爵被落下。而礦業公司總董事換人,被公認為政治新星的亞力士離職,重新回到工程隊從組頭干起,在海得賽上下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之後,沉淪幾年的亞力士再次崛起,一路殺進政治領域,這已是后話。

在奧蘭多領地取下亞德里恩·科爾里奇伯爵頭顱的付友光等人回到海得賽前,懷特農場沿線邊境的對戰已進入白熱化。糧食的缺口讓奧蘭多軍團的總指揮官無法拖延戰局,一邊派出精銳就近搶奪糧食,一邊驅趕大量輔兵、民夫,配合主力軍隊每日三次衝擊懷特農場防線,在邊牆上遺留下累累屍骨。

七月十日,離開奇摩爾曼領地后付友光等人解除偽裝、搭乘錫德里安黑龍形態飛躍多利山脈時,懷特農場這邊新一波衝擊正剛剛開始。裝甲簡陋的大量輔兵、手無寸鐵的炮灰民夫,在地面上猶如層層推進的波浪,被全副武裝的貴族私兵、主力軍隊,驅趕著衝擊看似脆弱的邊牆防線。

這一道接觸地帶的邊牆修起了數道一米高的磚牆,雖然並不能防禦步兵,卻能對騎兵造成不小的阻礙;幾天來,作為重甲騎兵的奧蘭多軍團硬是被阻擋在主戰場之外,只能遊離騷擾,不能在輔兵民夫的掩護下發起正式衝鋒。

我天|朝的某軍極為擅長散兵線出擊站,就地挖掘壕溝碉堡更是屬於基本功;這個世界尚且處於冷兵器時代,倒不需要防備炮火轟炸,但施法者的大範圍魔法轟下來或是騎兵衝鋒,仍舊對大團作戰時缺乏決定性攻擊手段的我方十分不利;是以,莫妮卡將兵線分得很散,陣地上還挖了多道用以轉移兵力調配防線的壕溝,即使對方驅趕大量炮灰衝鋒,仍舊難以找到合適契機衝擊我方兵力薄弱處、或是施展魔法轟擊我方兵力集結處;是以,雖雙方戰力不對等,卻壓根無法一擊而下,漸漸演變為了拉鋸戰。

已是餓得手腳發軟的第一批民夫漸漸接近那一堵一堵散亂各處的防禦牆體,預想中的箭矢、刀砍斧剁卻沒有出現;手持木棍的民夫們正茫然地小跑著前進、四下打量,低矮的邊牆後面忽然冒出十幾個士兵,抬著裝滿饅頭的簸箕,一邊跳出邊牆,一邊高聲大喝:「跪地不殺!」

這些士兵嘴上喊著,手上也沒空閑,抓起簸箕里的饅頭就往衝上來的民夫身上扔;那柔軟的饅頭打到身上根本沒有殺傷力,可那麥粉的清香和食物的熱氣威力卻是不亞於禁忌魔法,那些民夫根本不管這些士兵喊著什麼,一個個當即丟掉了木棍,往那些掉到地上的饅頭撲過去,也不管上面沾了泥土,拍都不拍一下就往嘴裡塞。

「跪地不殺!」

如雷般的暴喝鼓噪著,吃到饅頭的民夫們幾乎沒一個站著的,就這麼被饅頭炮火拿下。

從各個邊牆處跳出來的士兵們散掉饅頭,同時也毫髮無損地越過了炮灰線;民夫之後的便是穿著簡陋皮甲、拿著長短兵刃的輔兵,對這些傢伙士兵們不再客氣,高喊著跪地不殺,砍過去的卻是長刀而不是饅頭了。

這些輔兵多為正式士兵的僕從、貴族人家的侍從、或是正規軍預備役,在聯軍中他們要比民夫吃得好、也能從主人那兒分配到戰利品;之前海得賽方將這些輔兵與民夫一視同仁,結果自己這邊遭受了血淚教訓;現在,士兵們對待這些輔兵可不會再手軟。

由人民軍與三大機構混合組成的防禦反擊士兵直砍殺到邊牆前三百米處,便在收兵的號角聲中有層次地後撤;再往前就是敵方騎兵的領域,缺少騎兵的海得賽除非兵行詭道,否則無力與那些精銳騎兵交鋒。

在敵方軍官惱火憤怒的目光中,出擊的士兵幾乎完整地退了回去;這時候那些民夫已經被民兵團的人帶下去了,戰場上只遺留下一些亂七八糟的木棍和部分輔兵的屍體,其他的啥也沒有。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大人!我們還能有多少輔兵民夫可消耗?!」

聯軍指揮大營中,一名貴族私兵頭領憤恨地拍著桌子,這是某個歐內斯領地大家族的庶齣子弟,本以為這趟出征輕鬆愜意,卻沒料到完全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之前先鋒軍尾端被阻擊、有聯姻關係的人家私兵被全滅、少爺被掠走就不說了,終於到了地方吧,糧食不足、出兵不利,幾天下來全在圍著那亂七八糟的戰場打轉,連分兵離開去別的地方打秋風都不被允許——鬼知道分兵出去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奧蘭多軍團的總指揮、軍長大人,是位年過五十的魁梧大將。會議桌上大家貴族私兵頭領們怨聲載道,他卻是一言不發,只是沉穩地當著聽眾;當某位私兵頭領越說越激憤,大有再打不下就撤退的意思時,這位老軍長沉聲說道:「好!諸位之言甚和我意!」

那位剛喊著要撤兵的頭領愣住,這話他也就隨口一喊,帶著這麼多人出來卻灰溜溜地回去,他的位置哪還保得住;正愣神呢,老軍長已是拍桌而起,大聲道:「對方永遠縮在那烏龜殼裡不出,不表示我們就拿他們沒有辦法!諸位,今日便大舉進攻,將前方農場一舉拿下!」

這老軍長半天不出聲,開口就是這樣的平地驚雷,在場扯皮的頭領們全都被他震住了;接下來這老軍長也不推諉,將他的戰術一一道出,將任務分配到各家:貴族私兵們裹挾著輔兵民夫正面沖陣,而奧蘭多軍團全部騎兵隊出擊、不留後手,繞過邊牆陣線直襲懷特農場腰腹,與私兵大陣成相輔相成之勢,夾擊剿滅對方兵力。

私兵頭領們面面相覷,他們是想來撿便宜的,真不願意把自家武力往戰場里填;但戰局膠著到現在,再拖下去連主力戰力都沒糧食可吃了,是以,雖有不願,這任務還得接下——打下懷特農場,前方便是千里坦途,再無阻礙;即使有什麼損失,多搶幾把也就回來了!

各家貴族私兵頭領離開指揮大營出去動員兵力,同坐在會議桌上的騎兵隊士官長倫道夫·科爾里奇臉色好一陣變幻,終究忍不住低聲問道:「軍長大人……我們……真的要全力出擊?」

老軍長漠然看了倫道夫一眼,幽幽一聲長嘆,板起來的身子往後一靠,整個人似乎瞬間老了幾歲:「……打不了了,士官長……伯爵都……唉。」

倫道夫臉色晦暗,肩膀也垮了下去,哆嗦著嘴唇呢喃道:「早知便……不該來的,弗蘭迪家太狠了,大哥一家……一個子嗣都沒留下……」

亞德里恩·科爾里奇被梟首已過去三日,奧蘭多軍團上層自然也收到了後方的緊急信件。只是這事兒太恐怖、太難以置信;而自己這邊還陷在敵方境內,這消息根本就不敢往外放出!

聽到倫道夫特意提到伯爵子嗣全滅,老軍長心底冷笑;對方大張旗鼓滅掉整個伯爵府,必然會有後手推波助瀾、把奧蘭多領主之位爭奪的水攪渾;別說你只是伯爵的庶兄弟,哪怕是同胞兄弟又如何,科爾里奇家丟失的領主寶座,奇摩爾曼王國其他大貴族會坐視你接管嗎?

「士官長,通知兩位軍團長整軍……前方交上火,我們就撤退!回奧蘭多!」老軍長不去接倫道夫的話,直接說出了他接下來的打算。無論誰接過領主寶座,想要坐穩奧蘭多領地便離不開奧蘭多軍團!其他人家的死活他管不了,自己的實力務必要保存!

聯軍這邊暗流涌動,對面,邊牆後方碉堡內的海得賽人民軍指揮部,正與萊安、阿爾傑、席爾、雷恩等人研究下一步動向的莫妮卡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幻術師懸空載大地圖前方的水晶球前。

「對方在全員整軍……他們要孤注一擲?」莫妮卡蹙眉,才剛疑惑地提出質疑便自己否定,「不對!他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不好!」

猛地轉身,戰術大師幾步奔回會議桌前,一把將寫滿路線圖的地圖抽出,往重重疊疊的文件上一蓋,「全體都有!立即整軍!大魚要逃,準備追擊!」

「是!」席爾、雷恩、萊安、阿爾傑等人一臉喜色,大吼著回應。

「人民軍中路、三大機構左翼、民兵團右翼!驅趕為主、擊殺為輔!儘力留存民夫!」

「是!」

七月十日,午前十時,聯軍除奧蘭多軍團外,各家私兵全副披掛,帶上所有輔兵,對懷特農場發起總攻。初時,海得賽方處於下風,一度被推進至戰場中後方;忽然,進擊聯軍後方的數千民兵團發出震天鼓動,齊刷刷的喊聲直衝雲霄:

「奧蘭多軍團逃了!」

「奧蘭多軍團逃了!」

事有反常必為妖,忽然展現出勇猛攻勢的聯軍背後果然出了狀況,萊安、修、阿爾傑等人來不及感嘆戰術大師的神機妙算,帶領三大機構追擊丟下所有輔兵民夫撤離的奧蘭多軍團;民兵團出了兩千戰力配合,其他人留下來接手聯軍大營;而戰場上,察覺到後方動|盪的各家貴族私兵陷入被動,先是進攻攻勢放緩,后是有數家成建制地撤離;被壓到大後方的人民軍在夜鷹傭兵團幻術師的協助下反撲,聯軍私兵無心抵抗,一潰三千里,最終拋棄輔兵、輜重,連夜逃入多利山脈之中。

七月十二日,追擊的士兵、民兵返回,軍部統計進行戰後清點;因海得賽缺乏騎兵,追擊時並沒能順勢擴大戰果,頗為可惜;有小股貴族私兵逃竄進入海得賽,還得人民軍接下來展開圍剿工作;混亂中不少輔兵、民夫死於踩踏,數目高達數千人,其狀甚慘,不忍目睹……

對於聯軍來說這場出征簡直虎頭蛇尾、莫名其妙;但對於初次作戰就抗敵兩個領地聯軍的海得賽而言,此戰無疑打響了人民軍並三大機構、民兵團的第一炮。

同日,遠征奧蘭多領地的光·弗蘭迪一行人帶著亞德里恩·科爾里奇的頭顱回到安普城。次日,以科爾里奇伯爵頭顱大幅彩照為首頁的報紙灑滿了海得賽;內頁,便是以數字記錄的本次海得賽防禦反擊戰的戰果、繳獲、俘虜之數。

安普城市政廳,坐在大會議室里的光·弗蘭迪面無表情,怔怔地看著報紙上的數字;付友光身側,西格·弗蘭迪伯爵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得像個不言不動的精緻人偶。

莉莉絲左看右看,心底嘆了口氣,硬著頭皮首先發言:「您對這樣的結果不滿意嗎?大人。」

付友光木然地抬起頭,看一眼一臉緊張的軍部大佬和高級官員們,慚愧一笑,說道:「並沒有,我很滿意,你們做得很好。」

長呼一口氣,付友光臉上帶著黯然:「你們不必受我影響,我只是有些感嘆。只因為某個人的貪婪……就死了這麼多的人。」

聯軍帶來的五萬多民夫、輔兵,死於疾病、飢餓、衝鋒作戰、戰後的踩踏、混亂中的,達到了近一萬之數。亦即是說,即使海得賽已經全力收容這些輔兵民夫,被捲入戰爭的這些人,五人中仍舊只有四人得以生存。

而海得賽也並非全無損失,光是人民軍就去了一百多個,加上三大機構、民兵團,先後有七百多人喪生。再怎麼苦心計算、籌謀規劃,戰爭終究不是過家家;更別提還有小股貴族私兵流竄在外,即使現在人民軍馬不停蹄地追擊,民間受害人數也在節節攀升,各處回報上來被屠家的已有十幾戶。

付友光強打精神開完了這次戰後總結會,回到三樓自己的房間里,他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把自己摔到沙發上,用胳膊蓋著頭趴著一動不動。

西格頗為膩味,自行拿了酒杯坐到付友光身前,大腳一抬壓在付友光背上,「你在矯情個什麼鬼?可別告訴我你以為砍掉了科爾里奇的腦袋戰爭就會瞬間結束,誰也不用死,皆大歡喜。」

付友光不吭聲,西格磨磨牙,爬到光哥這邊擠著他坐下:「別裝死了,所有人都在慶祝,你想掃大家的興緻?」

「……我殺了很多人,西格。」付友光悶聲說道。

「哈!」西格嘲諷地一笑,「你打算跟我炫耀?我告訴你,光是我在未滿二十歲以前弄死的不長眼的傢伙……」

「……」付友光簡直不想理他。

伯爵大人整個半身壓到光哥身上,姿態慵懶地翹著腳:「你需要撲在我大腿上大哭一場,還是去浴室裡邊流淚邊拚命洗手?」

「……喂!」付友光咬著牙把臉露出來。

西格聳肩:「怎麼,你打算告訴我,你所崇拜的偉人手上是多麼乾淨、多麼不染血腥?」

「……」付友光沒好氣地瞪著他。

「你這種出身在和平國家的混蛋少在我這兒秀優越,殺人怎麼了?血腥怎麼了?為了生存神可以滅魔,高等生物狩獵低等生物,各種族相互對立……」西格悠閑地端起酒杯,侃侃而談,「比如說我和你,如果我為了生存不得不幹掉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才能活下去,用你的皮製成衣服才能取暖……你覺得我會不會宰了你?」

「……喪心病狂。」付友光迷瞪著死魚眼,心裡那點兒傷春悲秋被這貨弄得冒不起泡了。

「只要是在規則範圍內許可的『狩獵』,都不算是錯誤。就像我的弟弟們為了出頭、為了不在成年後淪落為家族附庸,狠下心來背叛弗蘭迪家的利益,最終被我所殺……我幹了這樣的事兒,但即使是我的父親也不能說我做得不對。」伯爵大人眼睛微眯,嘴角拉起危險的冷笑,「我的立足點是弗蘭迪家,只要我不背叛家族利益,即使我宰掉父親謀奪大公之位……家族中人也會支持我,因為我能夠比父親幹得更好、更能為家族帶來利益。」

「……我一點兒也不想聽你的理想。」付友光嘴角一抽。

「只要明白自己的立足之點是什麼,維護好自己的立足之本,那麼偶爾瘋狂又有什麼?有什麼東西能比以利益維持的關係更緊密?」西格側頭,眼角睥睨著付友光,冰藍的眼睛里浮現朦朧的霧氣,「又比如說你,作為海得賽的守護神、受海得賽子民信仰的你,只要是為了維護海得賽的利益,哪怕你在外面殺出屍山血海,又如何?信仰你的子民不會因此而畏懼你,他們只會為自己的守護者強壯有力而興奮。至於那些不信仰你的傢伙……他們的看法重要嗎?」

付友光有點兒心虛,臉色有點兒不好看……好吧,他確實是有點操心在盧卡斯城大殺四方的自己會不會被人家視為邪惡反派之類的玩意兒……呃,男人的浪漫永遠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希望被人仰視、崇拜,多大年紀都變不了。

伯爵大人伸手,板住光哥下巴,俯下|身湊近他,臉上漸漸浮現猙獰:「我知道你是個白痴,但你的白痴總是往往能刷新我對低智商的忍耐力……我為這事兒殫精竭力,在你遠征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奇摩爾曼王族的動向、大貴族之間的暗流……現在我已經挑動了兩家奇摩爾曼的大貴族各自向王和親王靠攏,爭奪奧蘭多領地的領主之位……而你這個白痴,不去關心這事兒的後續發展,卻在為什麼殺人不殺人之類的屁事兒感傷、還要我來安慰你……」

「……親哥,我錯了。」付友光沒猶豫,直接先把節操丟掉;在自個兒理虧的時候,光哥是很能拉下身段的,「除了菊花不行,你要啥我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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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改造混賬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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