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東過秦宮路

7 東過秦宮路

王恪快去快回,說是范澤與靳韋未尋到趙國的細作,宮裡仍是大動陣勢,四處搜尋。

「我看范澤不會善罷甘休,方才見他和靳韋又進了秦王的宮殿,好像是還要繼續搜宮。」王恪道。

趙括立刻「噌」地站了起來。月夕微笑著:「你著什麼急?」她靠近了趙括,將頭抵在他的胸口:「我陪了你這一會兒,你拿什麼報答我?」

趙括一愣,不明她眼下說這話,是為何意?忽覺腰間一麻,渾身一顫,頓時坐到了地上,動彈不得。月夕竟趁他不留意之間,點中了他的穴道。

他無奈輕呼道:「月兒,你做什麼?」

「你出了宣華宮,若被人發現了,豈不是又要連累我?」他的功夫一直強過月夕,月夕要制住他,只能這樣耍詐。她笑著對王恪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出了寢殿,在一角無人之處竊竊私語。

月夕低聲問道:「問到細作的身份了么?」

王恪搖頭:「我私下問了幾個范澤身邊的人,都語焉不詳,像是真的不清楚。」

月夕秀眉一蹙,低聲又道:「爺爺回來了咸陽城,灞橋邊上的茅舍可是空下來了?」

「是。」

「好,」月夕沉吟道,「趙括不能留在宮裡,你幫我將他送到那邊,那個地方少人曉得,應該安全。」

王恪仔細想了想,嘆氣道:「他最好不要出事,否則那丫頭又要哭個不停了。」他抬起頭,卻瞧見月夕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他臉色一紅,白了月夕一眼。

月夕笑著進了寢殿,到了趙括身前。柔聲道:「老狐狸,我叫小恪送你出去,你自己回邯鄲罷?」

趙括搖了搖頭。他不出聲。卻拒絕的很堅決。

月夕瞧著他斷然否決的樣子,輕聲問道:「那你告訴我。這細作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趙國細作確實透著些古怪,趙括為了他,千里迢迢來了咸陽,偷入秦王宮殿;而范澤和靳韋則幾次驚動秦王,一心要尋到他。

趙括仍是搖頭不語,月夕心頭轉了轉念,仍柔聲道:「宮裡四處都在抓人,你若強留在宮裡尋人。若萬一被抓了,我……方才,當初那樣辛苦才自桑婆婆手上救下了你,豈不是都白費了么?」說著,心中一酸,眼眶兒又紅了。

趙括見她言辭懇切,眼淚含在眼眶中,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月夕卻又道:「你若一定要尋那個人,我這裡有兩個辦法,你幫我瞧瞧哪一個好?」

趙括微微一怔。苦笑道:「你又要出什麼難題?」

月夕捏了捏他的耳朵,抿起嘴一笑:「傻孩子,你莫怕。我不會欺負你。」

「我想的辦法是,既然桑婆婆不叫你留在宮裡,我就這樣封著你的穴道,讓小恪送你出去,小師兄若捉住了那人,我便立即叫小恪去通知你。這樣,你便可以逸待勞,早晚能曉得那人的下落,你說這個法子好不好?」

這是什麼鬼主意。分明就是調侃取笑著他,趙括哭笑不得:「另一個法子呢?」

月夕貼近了他。低聲道:「你若肯聽話乖乖離宮出去,我來替你去尋那個人。我救了他。便叫他去見你。我能保的住你,自然也能救得了他。老狐狸,你說這兩個法子哪個好?」

她如此威逼利誘,甚至應允親自去救那個人,無非是怕趙括為了那人再留在宮內,再遇危險,因此才千方百計逼他離宮。趙括明白她的心思,心下躊躇,閉目不語,半晌才苦笑道:「這個法子這麼好,你說我會怎麼選?」

「好孩子,你真乖。」月夕笑著在他的臉上親了一親,又低聲道,「老狐狸,你當是為了我,也莫要冒這個險,好么?」

他若出事,她會怎樣?

趙括默默地看著月夕,許久才啞聲道:「好。」

月夕見他答應了,滿心歡喜,叫進了王恪,解開了趙括的穴道。

王恪低聲道:「都安排好了,走罷。」

趙括卻望著月夕,月夕笑道:「還不快走?」

趙括走出兩步,忽地回身,握住了月夕的手。月夕一怔,可又突地明白了,趙括心中清楚,他執意要去尋人,自己是為了他,不得已才應承了幫他去救人,他以己度人,曉得此番自己是大大的對不起秦王,所以心懷歉疚。她低聲道:「你放心,我定會幫你將那人救出來。」

「我曉得……」趙括道,卻仍是目視著月夕。

月夕望著他的雙眼,微微一笑,抱住了趙括,在他耳邊輕聲道:「我也一樣捨不得你。」

趙括面色微黯,點了點頭,緊緊地抱了月夕一下,才隨著王恪匆匆出了殿去。

※※※※※

月夕一人坐在寢殿中,苦苦思索。過得片刻,起身到了宮門前,宣華宮早已經安靜了,可聽著西面仍是喧嘩一片,火光通紅,想是范澤和靳韋又一路朝西搜去了。

一個靳韋都不能完全確認身份的人,為何要這樣大動干戈?唯一的解釋便是,若真是靳韋心中那人,那一旦抓到了這人,對秦國一定是極為有利。而趙括親自自趙國急趕來救他,反而說明了,那人恰恰就該是靳韋心中的那人。

可他究竟是什麼人?

靳韋的隨從說他確實見那人入了宣華宮。方才范澤和靳韋過來,因為呂盈與她的阻擾,竟只將注意力放在了她的寢殿,卻忘了搜其他的地方。

莫非……那人果然是在宣華宮裡么?

月夕猛地站了起來,出了寢殿。天色墨黑,下弦月已經慢慢升起,她沿著宮牆慢慢地查看。四處寂靜,除了她自己輕微的腳步聲,沒有一絲聲響。月夕探視了一圈,並無所獲,再繼續前行,眼看著便要走到宣華宮最偏僻的西北角。

她依稀記得這西北角除了栽了一顆大樹,還有一口多年不用了的枯井。

眼下正是五月下旬,那棵大樹枝繁葉茂,又少人修剪,幾乎將枯井遮了個嚴嚴實實。除非是這宣華宮裡的老人,否則決不能知道這大樹之後別有乾坤。

月夕又隱約覺得那大樹的樹葉似在微顫,她靜靜地瞧了許久,慢慢地靠近。

突然,樹后一陣抖動,飛出一把小刀,月光之下光彩耀目,直向月夕打去。

月夕正要閃避,可一瞧這飛刀的光芒,便覺它勁道不足,準頭亦是不怎麼樣,待到了月夕面前,已經偏了幾寸,擦身而過。月夕絲帶一揚,兜頭一套,將那把小刀攏在了絲帶里。

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又是一陣微顫。月夕不還手,也不急著探尋究竟,反而只是取出小刀在手,借著月色,細細觀看。

這把小刀一寸寬,三寸長,刀鋒精工製成,十分鋒利,刀柄上鑲了數十顆價值不菲的紅紅綠綠的寶石,煞是好看。也正因為如此,才頭重腳輕,失了準頭。

若這樹后之人是個有經驗的老江湖,決不會用這樣華而不實的飛刀,更不會將自己躲在這樣一個無路可退的角落。

她暗自一笑,輕聲叫道:「喂,出來罷。」只聽得大樹後面淅淅簌簌的一陣聲響,無人現身。月夕想起趙括說要尋的人是他的大哥,提高了些聲音,喚道:「喂,你堂堂一個男兒,還怕我這個小丫……女子么?」

她本還如從前一般,覺得自己不過剛剛及笄,還是一個自幼任性嬌縱的小姑娘。可突然間想到自己已經年過二十,又怎能再自稱是一個小丫頭,頓時心情有些沮喪,懶得理睬那樹后之人,靠在了一旁的牆上,默默地想著心事。

卻聽到樹叢裡面突然「咦」了一聲,又傳來「噌噌」兩聲以腳蹬牆的聲音,那樹枝左右一分,有人從樹后探頭出來,嘴裡叫道:「你,你是……」

這聲音月夕從前似在哪裡聽過,只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可她卻又無心理會,只是緩緩抬起了頭,見到一個人身穿趙國普通的的黑襟青衫,半身躲在枯井中,一手撥開了樹枝,露出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容。

那人跳出了枯井,朝月夕疾奔而來,到了她面前,又收足立定,輕聲道:「霜晨,你怎得在這裡?」

他滿身污泥。可雖然有如此狼狽之態,但語氣神態中,仍是隱含著一種不可描述的莊嚴氣度。

而且……他叫她霜晨?

月夕頓時便想起兩年前在邯鄲南郊渡頭,趙括成婚前那一夜,她在紅泥小棧遇見的那個王孫公子王丹。她恍然大悟,「哦」了一聲,笑吟吟地望著他:「怎麼是你?」

「是我。」王丹伸出手,伸出手指著她,猶豫再三,突地一把抱住了她,低聲道,「我竟然又見到你。你怎麼在這裡?這秦王宮裡處處危險,你怎麼來了?」

月夕驟被他抱住,微微一愣,見他自己身在險境仍是關心自己安危,又想起那夜他也是百般安慰自己,心中有些暖意,亦不推開他,只是隨口道:「我來尋人……」

「尋人怎麼尋到秦王的咸陽宮裡來了?」王丹放開了她,四處探視。「你尋什麼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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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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