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割袍斷義

307、割袍斷義

印天池與初小葯返回天龍閣，初小葯坐在床邊哄孩子玩兒，一回頭，印天池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施法消耗掉大量的真氣，他沒昏倒在半路上已經不錯了。

初小葯捧著絲絨被，躡手躡腳地幫他蓋好，然後坐在師父對面的位置，趴在桌前，窺視師父的睡顏。

束在頭頂的銀絲長發垂到他的臉前，她試圖幫他捋開，可是掉下來的頭髮太多，弄來弄去還是會糊在臉上，於是她靈機一動，幫師父說了一個……麻花辮。然後蹦蹦跳跳地逗兒子去也。

初小葯拿出皮尺，測量孩子各部位的尺寸，打算動手做些小衣裳。其實孩子在她眼裡更想一個玩具，或者說小寵物，但是不能像對待肥肥那樣暴力，畢竟是親生的，噓。

「主人！你跑哪裡去了！」

散養的來了，初小葯抱住肥肥蹭蹭，「擁抱完了，去看孩子吧。」

「啊？生了？」肥肥飛上床，看到圓敦敦的胖小孩兒，臉上充滿驚奇與驚喜，它鑽進孩子的小被窩，抬起豬蹄輕拍兩下，沒過一會兒也睡著了。初小葯失蹤，它這兩日哪有心思睡覺。

「……」她捧著針線簍坐在搖椅上，看看呼呼大睡的皮皮與肥肥，又看向趴在桌邊沉沉入眠的師父，一縷陽光灑入窗欞，微風帶起花香吹拂紗簾，這樣的安逸，讓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她甩甩腦袋，胡思亂想什麼呢不要臉的初小葯！師父是翎翎的！

與此同時，魔界——

霸翎翎凌晨才睡下，還沒睡到一個時辰，常七爺便在外面狂敲門。

她打著晃兒開了門，剛欲發飆，發現常七爺今日的穿著……很正統？

雖然依舊是赤著上身，但是換了一條比較講究的黑色長褲，肩頭裝飾鬼頭護甲，以及鬼頭腰佩，腳蹬油亮的鹿皮靴，頭髮也打理得比平日整齊。

說實話，還挺帥氣。

「為何穿成這樣？」

「你說為嘛穿這樣，當然是為了你的事去見魔帝！」他一邊往屋裡走，一邊扯下鬼頭護甲，沒有攻擊性的配件都不是好東西。

霸翎翎頓時清醒八分，趕忙給他倒杯茶，問道，「如何？」

常七爺見她挺殷勤，一拍桌子，怒道，「叫我的稱謂呢？！便宜沒佔到，你總得讓我占點什麼吧？！」

「……」

「不叫？……算了！」他拍案而起，大刀闊斧地走出卧室。

哐當一聲，隔壁發出摔門的動靜。霸翎翎沉了沉氣，匆匆披上外衣，走到常七爺的門前，半張開嘴，手指停在門板前，神色中帶出一絲猶豫……

常七爺趴在門的里側，抖抖肩，無聲賊笑。叫，快叫夫君就給你開門！

「死瞎子！再不出來我就離家出走！」

「……？！」他一下子打開門，「有勁嗎？！」

「你拿這種事要挾我，有勁嗎？！」

「那你叫一聲怎麼了？！」

「不怎麼，夫君！」

「你！…………噯。」常七爺暗自舒口氣，剛想罵她，幸好及時收住！

霸翎翎見他撓著刺蝟頭傻笑，白了他一眼，從他身旁擠過房門，道，「講吧，魔帝怎麼說？」

「先說那個非什麼的通緝犯，魔帝說可以撤銷，即日生效。」

「真的？！還是你面子大，謝謝！」霸翎翎欣喜地笑起來。

常七爺粲然一笑，又道，「接下來說你哥的事兒，關於這件事我問的是萬念，說簡單也簡單，只要找到贈予魁人黃泉草之人，便可以使用『殺轉契約』來換人。就是這樣，你只要能找到那個人，我來殺。」

霸翎翎怔住，「什麼意思？殺轉契約別人可以幫忙？」

「對啊，只要簽署契約的人沒有錯，可以協助殺仙，但是那個人要在場。」

聽罷，她仔細回憶與非冥的交談內容，非冥確實沒說過不能找旁人相助，只是說簽署契約之人必須是初小葯。

如此一來，只需要初小藥籤署契約，哥脫離苦海的日子指日可待？！

「我認識贈予黃泉草的人，你等我！」她奔出房間，直奔常三爺宅邸而去。

…………

氣喘吁吁地抵達三爺宅邸，常三爺卻告訴她，初小葯帶著孩子返回凡間了？！

她這是什麼意思？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為了逃避殺轉契約，為了當她的爛好人，她寧可讓哥在魔獄里吃苦，寧可與自己恩斷義絕？！

「敢問常三爺，她知曉我昨晚成婚嗎？」她強忍著滿腹委屈與憤怒，故作平靜。

「昨晚動靜那麼大，應該知道吧，怎麼了？」

「怎麼了？我和她朝夕相處三百年，吵過、鬧過甚至動過手，但始終視彼此為最好的朋友，她剛生完孩子，不來道賀我不怪她，可是，她明知是我的大日子卻仍舊一聲不響地離開！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鬼地方，就是我看錯了她！」

「喂……」不待常三爺幫小葯解釋清楚，霸翎翎飛奔離去。

眼淚不爭氣地流淌著，她答應嫁給常七爺，除了想救大哥與非冥之外，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犧牲自己的幸福，由此成全師父與初小葯。可結果呢，非冥自由了，估計連聲謝謝都懶得跟她說；本以為在失落的時候還有友情可以慰藉，不料友情也是這麼不堪一擊。此刻！大哥的命運就攥在初小葯手中，她居然灰溜溜地逃走了？！

他們兄妹處處替她初小葯著想，她卻用一句「仙不可殺」便把她打發了？！

身體撞在一副堅實的臂膀里，眼淚頃刻沾濕了常七爺的胸膛。

「送我回凡間。」

「啊？」

「送我回去！我要和忘恩負義的初小葯做個了斷！」她嘶聲裂肺地喊著。

常七爺從未見她哭得如此傷心，忽然慌了神，於是原地喚出魔界之門。

「不要跟來，讓我自己處理。」她轉身推拒。

「可是你哭成這樣我會擔心啊！何況惹你就是惹我！」

她淚眼朦朧的視線中，映襯著常七爺緊蹙的濃眉……她承認此刻的自己很脆弱，脆弱的有一絲溫暖都會被融化。

返回兩步，踮起腳，摟低他的後腦，貼上他的唇。

「你要永遠對我好。」

「嗯。」

「如果我對你不好，你可以罵我，但是罵完還要對我好。」

「嗯。不是對罵就算你對我好。」

他想了想，只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她強撐一絲笑意，奔出魔界之門。

常三爺追過來，剛要追過去，卻被一道火牆擋住，繼而魔界之門被收起。

「你知道她去哪了嗎你就攔著我？！」

「知道，打三哥的女人。」

「所以？」

「我覺得我老婆能贏。」

「……」常三爺從懷裡掏出一塊通行令牌，掛在指尖晃了晃，似笑非笑道，「她是跟著初小葯進來的，不管誰輸誰贏都要撕破臉，請問，你老婆怎麼回來？」

「……」隨便開的門，不知道對面是凡間的哪裡。

「……三哥知曉我老婆住在哪裡嗎？」

「不知道，活該沒人給你暖床，再見。」常三爺將丟令牌丟給他，揚長而去。

通天山，天龍閣。

觀景台上只有初小葯和霸翎翎兩個人，她們各站一邊，氣氛凝重。

「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不想在與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扯上瓜葛。」

「翎翎你怎麼了？」

「站住，別靠近我！」

「你在怪我離開魔界前沒有通知你？我想通知你，可是！……」

「夠了初小葯，你應該明白，這不是我與你分道揚鑣的重點。」

初小葯望著冷若冰霜的好友，內心無比焦急，「因為我不肯簽署殺轉契約？」

霸翎翎從懷中取出契約，正色道，「之前讓你簽署並親自斬殺仙子確實強人所難，幸好常七爺打探清楚，只要你簽上字，不用你親自動手，也不用你做惡人，我來，是生是死我自己擔待。如果你肯簽了它，證明我哥待你比待我好是值得的！如若還是不肯簽，就算我們兄妹倆都瞎了眼，自當我霸家三百年來養了一條薄情寡義的狗！」

「翎翎？！」初小葯上前兩步，「翎修哥救過我一命，你要知道背著一條人命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我拚命修鍊，即使是最差的也不想放棄，因為從魔界救出翎修哥是我最大的心愿，倘若沒有翎修哥在幫我支撐意志，我連選拔賽都過不了！可是！用十條人命換一條命，你認為翎修哥會高興嗎？！更何況！魔帝就是魔界的律法！魔界的信條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們為何會出任務？不就是魔界在興風作浪塗炭生靈嗎？所以我們憑什麼相信魔帝？又為何要與一個無惡不作的魔鬼簽署契約？！」

「仙人就一定是好人嗎？！你怎麼知道他們就沒殺過無辜之人？！」

「凡人原本就是仙人創造出來的生靈，他們為何要殺害自己的孩子？仙人也不必依賴魂魄來補給真氣，甚至對食物都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請你給我一個理由！翎翎你清醒清醒，我們也在修鍊，倘若我們連自己的立場都不能確定，還談什麼信念？」

「好一副伶牙俐齒，我不與你辯，我辯不過你行了吧！我的信念很簡單，要讓那個被你害死的！受盡折磨的霸翎修活過來！你就說簽不簽！」

「翎翎，求你先讓我講完……雖然你總是表現出一副很嫌棄我的樣子，但是我心裡明白，你比任何人都關心我，替我撐腰，替我抵擋危險，有你在身邊，我什麼都不怕，就連生孩子都不怕了……」初小葯淚眼婆娑，悲傷不能自抑，「我不想失去你，也不能失去你。你讓我幹什麼都行，就是別逼我枉殺無辜。」

「好一個『逼』字。」霸翎翎訕笑，「收起你那令我反胃的眼淚吧，從這一刻起，我不會再為你的虛偽買賬！」

話音未落，起雲離去！

初小葯癱坐在地，望向漸行漸遠的熟悉身影，淚如雨下傷心欲絕……她從翎翎眼中看到對自己的憎惡，該怎麼辦，除了簽署那份喪心病狂的契約，她該如何挽回情同姐妹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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