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走到議事房前,守門的人見了她,不等她開口便直接為她開了門。

「殿下,您找我?」風暖走進去,見鄒羲全神貫注的看著信,似是沒有注意到她進來,只得出聲問到。

鄒羲放下了手中書信,揮退了身邊侍立的人,將目光從書信上移開。

「再過月余便是新年,父皇傳了聖旨讓我即刻回金陵。這邊的戰事恐怕要放一放了。」鄒羲雙手托腮撐在桌上,看著風暖,頗有些散漫的味道。

此去金陵至少也要半月時間,定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去,只是不知鄒羲打算留下誰守宜州。風暖有種不祥的感覺,因此當鄒羲話音落下,她皺了皺眉,卻並沒有接話。

「我打算留下華景祐。」鄒羲起身輕聲說。

果然!風暖咬了咬唇,問:「一定要是景祐么?許戟不行么?」

「你先別急,聽我說。其實留下誰都是一樣的,但景祐尚年輕,經驗不足。如今我把他留在這裡於他有大益處。離開我們,讓他自己獨立的面對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是成為一名合格將領的開始。我欲重用他,必先要將他磨成一把鋒利的刀。」

「可他畢竟還年幼,我們都走了,他若真碰上什麼事怎麼辦?」風暖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

「章軻會留下。」鄒羲說。

只留下章軻?風暖挑挑眉,意思是柏文禮也會跟著走了。她稍微放心了些,閉上眼沉默了一會兒又睜開,看著鄒羲道:「走之前,我要見景祐一面。」

「可以。」鄒羲說。看著風暖轉身離開,他有些愣神。華風暖什麼都好,就是太在乎華景祐。每次只要一牽扯到華景祐,她就如一隻張開了利爪的貓,隨時準備攻擊。

她愛護華景祐過了頭,鄒羲想。這恐怕不是好事,物極必反,將來她會後悔的。鄒羲總有這樣看透未來的目光,他看出了許多人的未來,卻唯獨沒有看出自己和華風暖的。

已至隆冬,不知景祐一個人留在這裡,會不會想家?一想到這是景祐第一次獨自在外過新年,風暖就控制不住的擔心。

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在校場練兵吧?風暖看了看天色,往校場走去。

華景祐穿著一身鎧甲,正站在台上對台下肅立的士兵們說著什麼。風暖遠遠地看著,景祐的臉還稚嫩,聲音也沙啞著並不洪亮,但就是從這樣一個還是孩子的人身上卻散發出一種氣場,一種強大的自信。他操練場上寥寥幾百人,卻好似在訓練一支由千萬人組成的強大隊伍。不過才短短一年,當初那個連走路都要拉著姐姐的男孩如今已經成長為了如此模樣。

風暖漸漸走近,他的聲音開始清晰。

嚴肅,堅定且富有力量。這是風暖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來的。他的每一個命令都下的斬釘截鐵,十四歲的他,已隱隱有了大將風範。

風暖緩緩走了幾步,在不遠處停下。而後,她做了一個決定。

突然颳起了一陣大風,景祐眯了眯眼,有感應似的向風暖站立的地方看去。可是那裡除了被風刮落的幾片樹葉之外,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是錯覺嗎?為什麼感覺這裡有人呢?景祐輕輕搖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練兵場。

被狂風與落葉掩蓋住的,是一個嬌小不起眼的身影。她背對少年越走越遠,眼中不再有擔憂,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與溫柔。

景祐,看來你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選擇與判斷。這樣的你,再也不是姐姐可以左右的了。

風漸漸平息,被捲起的落葉也重新回到大地,風暖覺得,自己大概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十二月初八,風暖隨鄒羲啟程返回金陵。

「怎麼,還在想景祐?」路上,鄒羲見風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問道。

「沒有。」風暖搖搖頭,「我是在想皇上讓我們回金陵的事。」

「回金陵不好么?」鄒羲笑著說。

「回金陵當然好,可是這邊戰事正憨,雖說是臨近新年,但這個時候把你召回去並不是多明智的選擇。一定還有其他什麼重要的事。」話說到這,風暖偷瞟了一眼鄒羲,見他仍是一副雲淡風輕含笑的樣子,忽然腦子靈光一閃,莫非他早就知道此去金陵不簡單?虧她還擔心了好一陣子!

於是策馬走近他小聲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鄒羲側頭看她一眼,卻並未說話。這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風暖皺了皺眉,掃了一眼跟在身後不遠處兩眼望天的許戟,默默的放慢了馬速,待許戟跟上來了,溜到他身邊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許戟裝模作樣的看看四周,確定沒人在看他們,這才湊到風暖耳邊說:「此事關係甚廣,殿下不讓你知道也是為你好。」本來許戟估摸著華風暖這般乖覺的人,這話一說她便應該知趣的走開了,誰料她不急不躁的緊緊跟在他旁邊,一步不遠。雖然鄒羲未從前方回過頭來看,但他卻無端感覺額頭有點冒汗。

「我不告訴你,也是怕你屆時陷入麻煩,這種事畢竟只是傳聞,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許戟苦口婆心的勸著,試圖把這姑奶奶趕回鄒羲身邊,奈何風暖婉轉一笑:「你認識我也有這麼久,原來竟一直以為我是個怕麻煩的人?」

許戟一時無語。除了有戀弟情結,從這位姑奶奶不遠萬里從金陵跑到蜀西來看,她還真不是個怕麻煩的人。

「你說『這種事畢竟只是傳聞,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想必定是什麼秘辛,那麼姑且讓我來猜一猜,你只點頭搖頭便是,好是不好?」風暖前前後後也琢磨了這麼久,心中猜了幾個結果。

「這不行,萬一你一直貼著問我,這影響可不大好。我只給你問三個問題,問完了,你就回殿下那去。」許戟邊說邊盯著前面看,既希望鄒羲回頭看看這局面救他一救,又唯恐他回頭看到這一幕吃個飛醋什麼的,雖然即使他不回頭也能把這畫面猜個十成十,但只要鄒羲回頭看他了,就能看到他一副英勇就義的慘烈神情不是,看在自己身不由己的份上,好歹也能少被折磨幾天。

可是風暖爽快的點了頭,前頭那位還是優哉游哉的騎著馬晃悠,看看天看看地,看前面左面右面的風景,就是不回頭看他。

完了,還是醋了。許戟憂傷的想。

「第一個問題:皇上召殿下回去,不單單是因為除歲是不是?」

許戟點點頭。

「好。第二個問題:這次你們口中的傳聞,麻煩事,是姌姌修書說與你們聽的,是不是?」

許戟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會兒,點點頭。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風暖笑的有些神秘,特意壓低了聲音,「這個傳聞,是皇上要立二皇子為太子是不是?」

聞言許戟臉都漲紅了,他是很想搖頭來著,但最終憋著一張紅臉緩緩點了頭。

看著得了答案的風暖歡天喜地的驅馬前行,許戟十分想對天揩一把辛酸淚。殿下我對不住你,我沒瞞住華姑娘我實在對不住你!

待風暖上前來,鄒羲瞥了一眼笑容滿面的她,問道:「都知道了?」

「嗯。」風暖笑看著他,「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怎麼就不能知道了。」

鄒羲嘴角彎出一個淺淺的弧線:「我是怕你屆時捲入什麼陰謀,卻是我小看你了,你這什麼都愛追根究底的性子,也不知好是不好。」

「追根究底當然是好事情,活的糊塗才遭罪呢!對了,你不要責怪許戟,不能算他告訴我的,他一個字也沒說。」她有些小小的得意。

鄒羲卻漫不經心的說:「嗯,我知道。」

「你知道?」風暖回頭看了看許戟,他離他們起碼也有半公里,這都能聽見?

「他不說話,你也能套出來,若這點本事都沒有,你怎敢做我軍師?」鄒羲難得有些許調笑的心思,「他便是把自己毒啞了,只要他還活著,你就能從他那套出話來,我說的對不對?」

「對,但不全對。」風暖一揚鞭子,竟有些驕傲的樣子:「便是他死了,我也能從他那得到我想知道的東西。」

鄒羲失笑,這一刻的華風暖,意外的奪人眼球。

「天快暗了,不如你我比比,看誰先到前方的小鎮。」鄒羲忽然玩心大起,想搓搓這女子的傲氣。

「這有何難?」風暖躍躍欲試,來蜀西的短短月余,她的騎術可精進了不少。

「我數到三,我們便跑。一,二,三!」「三」的話音還未落,風暖便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鄒羲初有些錯愕,隨即大笑著策馬追了上去。隨行的副將有些著急想要追趕,卻被及時上前的許戟攔了下來。「沒什麼大不了的,隨他們去吧。」

離金陵還有這麼長的距離,在陷入那個金碧輝煌的陰暗之地前,就讓他們先這麼肆意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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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凌波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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