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十二日,離鄒羲和華風暖的婚期還剩五天,這天本該是平和的一天,卻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鄒斐在練兵時不慎從馬上摔下,傷了腿。

鄒羲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是疑惑,鄒斐一向仔細,功夫也不差,怎麼會從馬上摔下來呢?

謝氏王朝現今的皇帝麾下有三位親王一位異姓王。異姓王這一脈顯然是奉陽王,現在已另立新朝暫且不提,那三位親王分別是懷王、洛王及南王。南王早在三年前病逝,懷王安居京都,而這位洛王則一直待在封地西蜀。近年西蜀一直乾旱,莊稼收成不好賦稅收不上來,洛王幾次向朝中遞了摺子,卻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如今他實在是不能再忍了,於是於今年六月在西蜀揭竿起義。本來洛王跟現在的定皇目的一樣,但人總是貪心的,特別是亂世中爭奪江山的梟雄,誰不想馬踏九州傲視群雄?聽說謝氏王朝派了兵馬攻打新朝,一時念起,也派了人馬騷擾定朝西部邊境。

本來如果鄒斐請求帶兵出征,一旦立了戰功便是他爭奪太子之位的有力籌碼,可就在幾天前騎馬時,卻不知道被誰暗算了,馬蹄上被扎了釘子,他便被甩了下來,摔斷了左腿。

洛王在西邊逼城,想來一時半會難以退兵,然現今正是立太子的關鍵時期,鄒斐受了傷不能帶兵,鄒墨體弱無法征戰,剩下的,就只有對太子之位最沒有威脅的鄒羲了。其實只要鄒斐沒法吃下這份戰功,無論誰帶兵出征都沒有影響。皇后等了這麼久,終於是按捺不住出手了。本來對鄒羲來說,這是個大好機會,可是再過五天便是他和風暖成親的日子,現在出去,合適么?思考了整整一天,他做了決定。

隔日早朝,面對洛王來犯的軍情,大殿上一時無聲。

其實定皇也有些犯難,大兒子鄒斐傷了腿沒法帶兵,二兒子鄒墨又是個體弱的,看似唯一可以帶兵的三兒子卻又婚事將近,實在是不好做決定。而若是讓尋常將領過去,又怕到了西部地方,因離金陵太遠而將領生了二心,到時候帶來的麻煩更大。

見無人應聲,定皇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正要說出自己的決定時,卻見鄒羲幾步出列說道:「兒臣願領兵作戰,擊退敵軍!」

定皇心中鬆了口氣,也暗自欣喜,面上的樣子卻還是做了十成足:「可你不日便要娶親……」

鄒羲接下他的話說道:「不定國何以安家?娶親之事往後推一推也是無妨的。」

「如此甚好!吾大定的皇子就該有如此胸懷!朕命你為鎮西將軍並四軍都護,自行點兵選將,五日後啟程!」定皇話音一落,鄒羲便跪地領旨謝恩。

定皇說讓鄒羲自行點兵選將,是以他理所當然的選了許戟做領軍,說到護軍卻犯了難,按理說可讓景祐擔此職位,可他才推遲了與風暖的婚期,此番前去退敵還不知要多久,再把景祐從她身邊帶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想來想去,鄒羲決定還是問問景祐的意見。

景祐初聽能跟隨鄒羲去退敵十分激動,當即便應了下來。待鄒羲說出他的憂慮后,才沉默了下來。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景祐對鄒羲說:「三皇子,我這個時候離開姐姐看上去是有點自私,但若不去,才是真正自私。男兒生當保家衛國,如今國家有難我卻因為兒女情長止步不前,不是我華家家風。承蒙三皇子看得起我也相信我,我已決定跟隨三皇子西去退敵。我想,姐姐應該也會理解吧。」

鄒羲聽罷,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似喜悅又似惘然。「既然這樣,你姐姐那邊便由我去說吧。」他說。

「不,我跟三皇子一起去。」景祐很堅定。

「這樣,也好。」鄒羲若有所思。

對風暖來說,婚訊忽然變成未婚夫和弟弟出征的消息實在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初聽到鄒羲說出來時,心中的不是不憤怒的,除了憤怒,隨之而來的還有尷尬,懊惱和難過。那一瞬間,似乎有幾十種念頭在風暖腦海中呼嘯而過,直砸的她眼冒金星措手不及。待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卻以連自己都驚訝的速度接受了這個事實。

不接受又能怎樣呢?她自嘲,總不能抱著景祐不讓他走罷。

「此行去到哪裡?」她問。

「宜州。」鄒羲回答。

「要……多久?」

「不知道,少則三月,多則……一年。」鄒羲小心打量了風暖的臉色,猶豫著說。

「一年啊……」風暖無意識的重複。

「我們走後,姌姌會經常出來陪你的。」

「是么,」她笑,「多謝三皇子的美意了。」

鄒羲卻搖頭苦笑:「你若怨我,直說便是,何苦這樣拐彎抹角。算起來,我們也是一家人。」風暖低了頭不出聲,鄒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有些訕訕的。

送走了鄒羲和景祐,風暖一時有些出神。紅藕走到她身邊輕聲說:「姑娘若是不舍,為何不說出來。」

風暖搖頭嘆息:「沒用的,他怎麼可能留下呢?我現在只求他們屆時一路平安。」怎麼可能有用,鄒羲不僅是庶子,還是三子,太子之位輪也輪不到他,此次西征是他建立軍功的好時機,他怎麼會願意放棄呢!他從來都不是安於現狀的人啊。

五日之後,鄒羲領兵西征。風暖站在金陵城門為他送行,看著身著甲胄的鄒羲、許戟和景祐,一時感概無限。心中好像有許多話,卻又無從說起,只能看著景祐帶著一臉蓬勃的朝氣向她揮手告別,然後馬鞭一揮恣意離去。那一刻她的心情無比複雜,像是放下了什麼,又像拿起了什麼。愣神間,有個小孩扯了扯她的衣角遞給她一封信,說:「姐姐,這個剛才最前面的將軍大人讓我交給你的。」然後不等她回應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最前面的將軍大人?風暖皺眉,那不是鄒羲么?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說非要用信?

正猜測著,一旁的鄒姌湊了過來擠眉弄眼的問:「嫂子快打開看看,三哥一定說了很多肉麻的情話。」

「怎麼可能。」風暖哭笑不得。

「那可不一定喲,」鄒姌捂著嘴傻樂,「萬一三哥害羞呢。」

風暖掃她一眼,拆開信,未料看完臉上卻可疑的紅了一片。鄒姌暗暗稱奇,她雖然嘴上那麼說,但心裡卻是不信鄒羲會說什麼不正經的話,此刻見著風暖的反應,難道被她說中了?當即眼珠一轉,趁著風暖沒注意便把信搶了過去。「嫂嫂讓我看看!」她說,轉過身背對著風暖匆匆掃過上面的內容,可還沒看幾行字信便又被風暖奪了回去,倉促的折了幾折放進袖兜里。

鄒姌一怔,旋即嘿嘿一笑,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其實她也沒看清信上講了些什麼,只看到末尾的幾個字「將子室家」。室家室家,可不就是娶親的意思嗎。沒想到三哥平時看上去冷冷清清的,骨子裡還是個不羈又浪漫的人。

「三嫂三嫂,你現在要回家去么?」見風暖轉身欲走,鄒姌忙跟上問。「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先在街上逛逛吧?自從當了這勞什子公主我就整天待在宮裡,好不容易能出來一次,實在不想太早回去。」鄒姌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跟風暖求情,「好嘛三嫂。」

風暖覺得有些頭大。「好……好吧,你別這樣看我。」像只兔子似的。

鄒姌卻一點也不在乎,歡呼一聲便高興的挽上了風暖的手臂。

這哪裡像個公主。風暖心中暗自搖頭,不是鄙視,帶著些寵溺和無奈的味道。可是這樣才是鄒姌而不是長陽公主,雖然她對鄒姌了解不多,可是她眼中的鄒姌是活潑的,純真的,熱情的,即使有些任性也無傷大雅。而不是曾在宮門接受萬人朝拜的一臉淡漠看上去端莊賢淑的長陽公主。

「姑娘,買個繩結吧?」賣花繩結的小販見風暖在攤前停住,忙上前推銷。「我這的繩結花樣多且不易散,價錢也便宜。」

風暖笑笑,剛想拒絕,卻看到了擺在一旁角落裡的一個碧藍的瑞陽結。她一時念動,挑出那枚瑞陽結問道:「這是瑞陽結?為何是碧藍色?」小販苦笑著說:「這是小女編的,她喜歡碧藍色的花繩,卻不知瑞陽結一般是朱子紅,此番混在這些繩結中是我沒注意了,我這便把這個瑞陽結收起來。」說罷看著風暖,似在等她把繩結放下。風暖笑著把手中的繩結一收,道:「不必了,我挺喜歡這個的,便賣給我吧。」小販聞言喜出望外,忙不迭的感謝,錢也少收了幾文。

「三嫂買了什麼?」見風暖回來,鄒姌好奇的問。

「一些小玩意罷了。」風暖說著拿出了剛買的瑞陽結。「喏。」

「碧藍色的?」鄒姌拿過繩結左看右看,「倒是挺別緻的。」

「你喜歡?你喜歡就送你吧。」風暖笑。

「真的?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嫂子!」鄒姌笑眯眯的收下。

風暖抿嘴,其實她買下的原因本就是估摸著鄒姌會喜歡。瑞陽結的兆頭又好,鄒姌平素也不常見這些民間的小玩意罷?雖然之前不是公主,但好歹也是個王府千金,行動又能自由到哪去?

「公主,該回宮了。」見天色不早,一旁跟著的侍衛低聲提醒。鄒姌皺了皺眉頭,冷哼一聲:「要你多嘴!」

「姌姌,現在不回宮,只怕等會兒回去了會遭皇上責罵。」風暖勸道。

「我不想回去。」鄒姌拉著風暖撒嬌,「好嫂嫂,今晚我住你家好不好?」

「那可不行。」這話卻不是風暖說的,鄒姌和風暖朝前一看,只見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婦人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們倆。鄒姌當即皺了眉,風暖卻一臉莫名。

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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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凌波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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