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自取滅亡和守株待兔

12自取滅亡和守株待兔

「等回去了應該也半夜了吧……」駱林在堤上穿好鞋子,默默的說了這麼一句。

「誰告訴你我們要回去了?說了是出來度假的,」何式微抱臂看著他:「我連房間都訂好了。這麼一身濕的回去,不生病才怪。」

「哎?」駱林看著何式微:「什麼時候決定的……」

「你在家裡煲湯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明天你是下午的培訓吧?那麼早上還能來看個日出。走吧,車停這裡就好,酒店不遠。」

兩個**的大男人於是來到了seagu11大廈。前台小姐查了一下預訂單:「不好意思,雖然您訂的是兩間房間,但是明天有學術會議包場,現在只拿得出一間雙人房。還入住嗎?」

整個金山何式微看的上的酒店也只一家。他苦笑一聲,拿出信用卡。

何式微在電梯里覺得渾身都難受,心裡又開始亂。衣服慢慢變干,留下來一片的鹽粒,讓他的皮膚都發疼。駱林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因為覺得何式微鐵青著臉是還生自己的氣。

兩個人沉默的站在了門前。等何式微開了門,他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幸好不是大床房……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輕鬆感是怎麼來的。

他打電話給洗衣房來收衣服,然後指揮著駱林沖澡換浴衣。輪到他自己時,何式微冷熱水并行的沖了自己四十分鐘,換上了客房部送來的內衣,終於是從浴室里出來。駱林正在看電視,好像是什麼新聞報道,看他來了便關掉。何式微笑笑:「繼續看吧。我還不睡,不用顧忌我。」

駱林穿著雪白浴袍,沒吹乾的頭髮柔軟的貼在前額上:「不是。這麼一天,反而是真困了。早點睡也好,你不是說明天去看日出?」

何式微「恩」了一聲,拉開自己的被子鑽了進去。另一張床上,駱林抱了個長枕頭,起身調暗了燈光。

黑暗裡,何式微轉了幾個身,反而睡不著,側過身問駱林:「睡了?」

「……沒呢。」

「我有點睡不著了。」

駱林笑:「要我陪你講話?」

「求之不得。」

轉身的聲音傳過來,何式微知道駱林現在一定正對著他。

何式微閉上眼睛,輕聲道:「原本沒想到走這麼遠的。領你去游泳池也不是不行,兜這麼大一個圈子,你肯定都嫌麻煩了。」

「……不會。」

駱林有很澄凈的男子聲線,這時候說話帶著點迷糊的鼻音。

何式微把臉往枕頭裡面靠了靠:「估計你不知道……我小時候是練游泳的,還是專業的。」

「哎?」疑惑的聲音,卻不尖細刺耳。駱林又道:「也對,看你的臂展特別長。」

「我老家在北方,那時候條件不好,沒什麼專業的泳池。到了十四歲,我爸說搞運動沒出息,硬是要把我接到上海。我教練不讓我走,但我也沒辦法。大冬天的,我在冰湖裡泡著,跟那老頭子說,對不起,我真的得跑路了,你什麼時候原諒我了,我就出來。」

……

「結果那老頭子都哭了。搞得我也很傷感。後來知道當了模特,都沒怎麼碰水。」

駱林只輕輕地應一聲。但是何式微知道他肯定聽得很認真。

「我當時訓練的時候沒怎麼下過專業泳池,連帶著現在也受不了氯水的味道。海水雖然是咸了點,好歹是自然的東西……你以前來過海邊么?」

有細微的髮絲摩擦枕頭的聲音,是駱林不自覺地搖了搖頭:「沒有……我上一次游泳好像還是在老家的事情。我老家的門前有條河,能游泳,小時候我還在裡面摸過魚。不過我幾年前回去看的時候,發現河都髒了,魚也死光了。我還挺難過的……」

何式微聽他鬱悶的口吻,反而有些想笑:「你水性很好,以前在那條河裡練的?」

「也不是,我沒什麼機會到河裡去玩。都是在旁邊看著,看一會兒就得回家去幫我外公幹活。」

「……這麼慘,從小就被壓迫。」

「沒有,窮人家的孩子都這樣……那時候我最不願意的就是去彈棉花,但是老頭子一定要我去做,說我手巧什麼的,結果就是我被一大群孩子笑話。」

「你還會做那個?」

「恩。那個時候還挺不樂意的,現在覺得,好歹也是門手藝,還挺自豪的。」

……

何式微覺得這次聊天算是個了解駱林絕好的機會,黑暗裡他側過身單手撐起頭,更加的把駱林往過去經歷的話題上引。駱林沒覺得奇怪,何式微問了就乖乖回答,更多的時候,還是在聽何式微講話。

何老闆現在的睡意漸消了,換過幾個話題之後,乾脆對駱林談起自己名字的來歷:「當時我爺爺拿了本詩經,說要從裡面閉著眼睛選一句話出來,權當給我取名了。結果沒選到什麼有匪君子,偏偏指到了那句:『式微,式微,胡不歸』。總不能叫何不歸吧,就只能叫和何式微了。我一直討厭我自己的名字,太女人氣。」

和他不同,駱林似乎是有些困了,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也挺好聽的……」

何式微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看的清楚駱林抱著被子面對他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能看見駱林一下下的慢慢眨眼,很是睏倦,卻還是認真的想保持情醒。那樣子有種慵懶的溫柔,讓他覺得心底都暖起來。

「駱林?」

他喚道。駱林用鼻音應了一句。

「你有……女朋友嗎?」

駱林悶悶地笑了一聲,緩緩地說:「怎麼可能……」

何式微心情大好,好死不死的又問了一句: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好久都沒回應。何式微以為他睡了,正想也睡下去,忽然聽見了一聲很輕,卻很清楚的:

「……恩。」

……於是我們來找個形容詞來形容何老闆現在的心情?

就好比他拿了餐叉準備開吃大餐,把叉子頭朝下戳下去的時候,才發現他面前的餐盤裡,躺著的是他自己的玻璃心。

胸口那陣悶痛激得何式微整個人前傾一下。他呼了口氣,好不容易才接了句:

「這樣……哈,那,那她,一定對你很好吧。」

上帝保佑,直到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駱林都沒再回應。何式微不確定,自己如果再收到個肯定的答案,會不會幹脆氣絕過去。

因為他那自取滅亡的問題,何式微一整夜都沒睡好。好不容易睡著了,面前卻總是飄著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那是個駱林站在窗前的背影,他想伸手去碰,卻怎麼也抬不起手。

……

何式微好不容易睡得正香的時候,卻聽見耳邊傳來一陣近乎刺耳的鋼琴曲——Lizst的「鍾」是何式微的手機鈴聲。起床氣很重的何老闆伸手到枕頭底下,迷迷糊糊的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哥?哥是我,現在有急事找你,你快點到公司來一趟……」

何式微閉著眼睛,聽見是張奕杉的聲音,手指又挪到了掛斷鍵上。

「何式微!何式微你又想掛電話是不是!!你他媽的對工作上心點行不行,這和駱林有關的!你們兩個都必須一起過來!」

何式微聽見了駱林的名字,好不容易又把手機挪到了耳邊:「什麼事……」

「andreasLiebig的人來我們這裡看模特了!人現在就在樓下坐著!你也知道德國公司的性格算我求你你帶著駱林快點過來!」

何式微撓撓頭髮,不耐煩的咕噥一句:「煩死了,我們還準備去看日出呢……」

「看你的頭!這都七點了你看個毛日出啊!半個小時之內給我趕回來不然我……」

何式微聽了前半句就把手機扔一邊了。他這才清醒過來,看見房間里厚窗帘的下面透出來耀眼的陽光。床頭柜上,他的手錶忠實的反映著現在已是七點二十分。何式微茫然的轉轉頭,發現身邊的床已經空了。

「駱林?駱林!」

他叫起來,又開始如昨夜一般心慌。還好走廊上已經穿戴完畢的駱林探出身子來,對他笑笑:

「醒了?我在給你泡紅茶。要加糖么?」

何式微呼了口氣:「不用……你早就醒了?怎麼不叫我。」

「啊,五點多morningca11來的時候其實已經晚了……我看你睡的很香,就想乾脆讓你睡得久一點。」

何式微的衣物已經疊好了放在床前,他伸手穿好了,沒什麼特別在意的樣子:「算了,這種東西下次有機會再看。倒是有點事,我們得往公司趕了。」

駱林的表情認真起來:「怎麼了嗎?」

「我上次給你找了份拍服裝平面照的通告,現在對方想來看看你。現在這時間市區正堵著車,我們得快點了。」

……

andreasLiebig是德國的品牌。這牌子是近幾年興起的,雖然沒有hugoBoss這流的知名度,在歐美的年輕人中卻有很好的口碑。可惜國人對此知之甚少,就連這牌子要拍宣傳照了,大部分模特經紀公司也沒什麼行動。何式微眼光向來很好,知道這個品牌的潛力,因此是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返程的路上他奪過方向盤,一路有驚無險的到達了公司——縱然是這樣,也已經是遲了一個半小時。

張奕杉一副「我已經死了而且是被你們害死的」的表情站在會議室門口,都懶得追究他們去了哪裡。駱林衣服都沒換就被張奕杉一掌推進了會議室,進行那殺千刀的面試。何式微在門外焦慮的等著,好似看孩子考學的家長。

好不容易駱林的面試結束了,何式微忙迎上去:「結果怎樣?」

駱林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撥了撥劉海:「他說讓我不要剪頭髮,不然下周拍照不好看……我想,應該是進了吧……」

何式微歡呼了一聲,差點要抱住駱林。

這份好心情一直帶到了下午的走台訓練上,訓練他的扈三娘對駱林今天的表現出奇的滿意。駱林終於覺得自己的職業也算是認認真真的開始了,更加的期待起今後的發展。

忙到傍晚,駱林也到了回家的時候。原本都是搭何式微的車一起走,但是他心裡明白何式微的應酬排滿了日程表,原先還能推一推,然而直到今天再給何式微添麻煩,肯定是不對的了。

於是他搭了地鐵,又換了公車乘了兩站。好不容易到站了,離別墅區卻是還有一段距離。不過駱林怎麼會是介意這幾步的人,只安靜的走在路上,看夕陽把自己的影子拖長。

他終於走到了何宅門前,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想去開門。

然後他聽見有人自他背後走近,沙啞道:

「我等了你一天一夜。」

鑰匙掉在地上。

駱林的眼眶開始灼痛,那些他努力忘記的東西,又洶湧的泛上來。

他背對著段非,良久才幹澀的喚了一聲,「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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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台上的管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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